長篇小說《太門西》：山上長弓 著
第65章：末代侯爺(2)
薛溫派去攻打丹陽的吳越軍也不是真要攻城，隻是想分散南唐軍，當看見盧絳派來的南唐援軍趕到，還未交鋒轉身就逃。
雙方就這樣玩著貓鼠遊戲，你進我退，你圍我擾，雙方兵馬四處亂竄，撲朔迷離，亂七八糟攪到一起。薛溫和盧絳這兩人真是棋逢對手，將遇良才，打了個難分難解，不相上下。
雙方打打走走，接近常州城，離丹陽越來越遠，薛溫不能再玩用攻擊丹陽來牽製盧絳的把戲了，而且也沒必要了，常州城就在眼前。
薛溫下令全軍飛奔常州城，隻要一進城就安全了。
盧絳在後猛追，要把吳越兵攔截在常州城外。
這個時候就是拚速度了，吳越兵是逃命，是在與死神賽跑，個個撒腿狂奔，跑得飛快，誰落後掉隊誰就得死。
南唐兵用了吃奶的力氣追，就差那麽一丁點但卻一直追不上。
常州城越來越近，伸手可及。
好美的一座城！在吳越兵眼中，現在的常州城就是天堂，吳越兵瘋狂奔向天堂，終點在望，快跑呀！
南唐兵追不上了，功虧一簣，沒想到吳越兵逃命跑得這麽快，被他們逃脫了，可惜！
就在這個時候，隻見一隊紅色飛騎沿著常州城城牆飛馳奔來，就像一支紅色的箭射出。
這隊騎兵轉眼衝到城門前停下，擋住了南唐軍的退路。
盧絳遠遠的看見，認出了這隊紅袍騎兵，太門西來了！我的天，這家夥從哪裏來的？來得正是時候！
守城的吳越兵趕緊關上城門，以防這隊鐵騎衝進城。
太門西的五百鐵騎在城門外迅速組成一個方陣，嚴正以待，等待撲上來的吳越軍。
正在向常州城飛奔的吳越軍見眼前突然冒出這麽一隊怪異的騎兵，紅袍鐵頭，凶神惡煞，殺氣騰騰。這是什麽妖兵？吳越兵嚇了一跳，來了個急刹車。
前麵的吳越軍一停，後麵的兵止不住，撞了上來，前後擠到一處，吳越軍當時就亂了。
這麽一耽擱，南唐軍追了上來，雙方又是一場大戰。
薛溫判斷形勢，現在唯一的出路就是突破擋在前麵的這些妖魔鬼怪，擊潰這幾百騎兵，衝進城內。
擋在麵前的人並不多，隻有一個方陣，薛溫指揮吳越向太門西幾百人猛攻。
李雲祥衝在最前頭，他一下認出了太門西和丹妃姐妹，怎麽會是他們？太門西和菩提五門什麽時候成了南唐官兵？他怎麽也沒想到。
李開山也認出了太門西幾人，他衝到李雲祥身邊，他們都見識過菩提五門的厲害，連老爺子李天葵都死在他們手下，他可不想李雲祥以身犯險，他攔住了天葵軍。
天葵軍在那裏磨蹭，薛溫的官兵就隻有打頭陣，拚命往前衝，隻想突破太門西的防守。
太門西的五百人緊靠在一起，也不出擊，保持陣型。太門西的人少，最忌諱的就是被衝散。吳越兵衝了幾次，死了不少人，太門西的方陣卻始終保持不亂，巋然不動，就像一道橫梁攔在城門外，吳越軍就是突破不了。
李雲飄聽聞城外兩軍大戰，急急來到城頭，他想放箭射擊城下南唐軍，但兩軍已經交織在一起，放箭會誤傷自己人。他也不能打開城門放吳越軍進城，隻怕城門一開，南唐軍趁機而入，風險太大。
李雲飄在城頭看見南唐兵比吳越兵人數多，吳越兵被動挨打，進不了城，又退不走。這樣下去吳越軍遲早要崩潰，到時候一哄而散，倉皇而逃，丟下東亭軍千把人獨守孤城。李雲飄心急如焚，但又想不出什麽辦法。
此戰的關鍵就是堵著城門的這個方陣，李雲飄也是奇了，這個方陣不大，隻有幾百人，為何吳越軍就無法突破。
李雲飄盯著城下的戰鬥，腦子急速思索：不行，如果不突破這個方陣，吳越軍就完了，自己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不管。他一咬牙做出個冒險決定，我就不信了，難道這幾百人就真的是銅壁鐵牆？
常州城外兩軍正打得難分難解，城門突然大開，一支兵馬從城內衝出，衝向太門西的方陣。
太門西沒料到有人從後麵偷襲，被打了個措手不及，方陣頓時亂了。薛溫看見，馬上指揮突擊，吳越軍一湧而上，終於突破了太門西的防線，往城門衝去。
太門西的五百人淹沒在吳越大軍之中，鐵甲軍的優勢在於集中，在於陣勢，陣勢跨了，就失去了優勢，現在完全是單兵作戰。好在丹妃姐妹武藝高強，以一擋百，來回奔殺，救援被衝散圍攻的鐵甲軍士兵。
吳越軍無心戀戰，隻想衝進城，紛紛放棄打鬥，衝向城門。
太門西一看不好，不能讓吳越兵進城，他不及多想，馳馬向城門衝去，夢露跟在他身後，還有幾個鐵甲軍士卒，一起衝向城門。
城門現在隻有幾個守兵，還都是不能打仗的傷兵，幾人看見大群吳越兵混著南唐兵呼啦啦的一起衝了過來，嚇得哐當一聲關上城門，把所有的人都關在門外。
吳越兵衝到門口，眼看著城門被關上，急得大喊：等等，別關！別關呀！但晚了一步，絕望的大罵，不停的拍門。
裏麵的人就是不敢開門，城門隻要一打開，所有的人將一湧而入，有吳越兵，也有南唐兵，戰火將延伸到城內，城內百姓遭殃，丹陽城也終將不保。
這時盧絳也領著南唐兵衝了進來，加入混戰，兩國的軍隊混在了一起，前不能進城，後不能退出，都擠在城門下，亂打一通。
這時到處都是人，想退兵都不行，看來今天不殺個兩敗俱傷、全都死光不能破解今天這個亂局。
這種硬拚的局麵是誰也不想看見的，這種仗太沒有檔次，沒有戰術，無法指揮，各自為戰，就是一群烏合之眾互相亂殺。
兩邊的將領都想休兵，但現在誰也控製不了局麵。就連太門西也心想：Fuck！瞧這裏三層外三層的，這要殺到什麽時候？不戰死也要累死！我的五百兵可不是用來打這種混戰的，如果糊裏糊塗的葬送在這裏那就虧大了。
太門西心痛他的五百鐵騎，他就隻有這點兵，這是他的立足之本，他可不想為南唐把全部家底都貼進去。
這時城頭的大鼓敲響，許多人出現在城牆上，朝下麵大聲呼喊，也聽不清楚喊些什麽，隻見他們張牙舞爪，唧唧呱呱，非常興奮。
這是怎麽回事？
城樓上有人在更換軍旗，把吳越旗卸下，把南唐旗升起。
人們終於反應過來，常州城易手了！又回到了南唐手中。
南唐兵一陣歡呼，吳越兵一陣驚恐。
原來是常州城造反了，常州本來就是南唐的城池，吳越剛占領不久，衙門都是南唐的官員，百姓士紳都是南唐的子民，再加上常州城失陷時來不及逃走的敗兵，他們藏身各處，早就蠢蠢欲動想造反了。剛才見吳越兵衝出城去，城內幾乎沒有兵了，此時不造反，更待何時？ 當即一湧而上，輕鬆的就把成內的幾個吳越殘兵消滅，奪回常州城。
今天這事像變戲法似的，先是太門西截住南唐大軍，隨後是李雲飄衝散太門西的鐵甲陣，最後又是城中叛亂，把所有人都關在城門外。
常州城丟失了，吳越兵進城的希望破滅了，還打什麽打？還不快逃？
吳越兵鬥誌已失，頓時全線崩潰，爭先恐後的往外擠，想逃出這個修羅場，薛溫也控製不住了，真可謂兵敗如山倒，吳越兵被殺得個稀裏嘩啦。
從戰場退下來的吳越敗兵向蘇州方向逃竄，南唐兵在後緊追。
李雲飄在後麵斷後，常州城是他丟掉的，這個責任他無法推卸，他不願意帶頭逃跑，帶著東亭軍打打退退，掩護其他吳越軍撤退。
薛溫眼見吳越兵四處逃散，群龍無首，這樣下去南唐軍將一路追殺到蘇州城，而蘇州隻有三千守軍，搞不好將重演常州圍城之戰。他意識到此事的嚴重性，等緩過一口氣後，開始收拾殘部。他派人四處招集散兵。好在李雲飄拚力阻擋南唐追兵，為薛溫重組部隊創造了機會。
這個薛溫也是個厲害的主，他集結殘部後，居然打了一個反擊，伏擊了南唐追兵。
趾高氣昂的南唐軍被突如其來的吳越兵殺了個回馬槍，毫無準備之下吃了個大虧。
打仗士氣很重要，常說乘勝追擊，就是要趁著打勝仗的銳氣一舉殲敵，宜將剩勇追窮寇！
薛溫的反擊打掉了南唐的銳氣，南唐兵也累了，終於停止了追擊，兩軍又成對峙局麵。
雙方都累得半死，打不動了，就這樣虎視眈眈，麵對麵的僵持著，盧絳不甘心，薛溫不退讓，李雲飄麻木了，太門西想休兵。
盧絳深惡痛絕吳越在後麵捅南唐刀子，他想一口氣打到蘇州，讓吳越也嚐嚐被入侵的滋味。
薜溫是個狠人，你要打到蘇州就從我身上踩過去，我就是死了要把你打殘。
李雲飄知道身不由己，打或不打對東亭軍來說都是一樣，這次西征南唐，還沒出征東亭軍的命運就定了。
而太門西卻不想再打了，他沒有忠君愛國的負擔，他一個招安的土匪，沒有領過南唐朝廷的一兩俸銀，不欠誰的，用不著這麽賣命。再說這兩個國家最終都要亡國，都是在為趙匡胤做嫁衣裳，這仗打一下過過癮就得了，幹嘛非要你死我活，沒完沒了？
是時候雙方將領見個麵了，太門西與盧絳嘀咕了幾句，兩人並馬走出。
薛溫看見，知其意，也與李雲飄騎馬出陣，走向太門西和盧絳。
雙方統帥在相隔大約十丈處停下，從名義上來說，太門西和李雲飄是兩軍統帥，雖然實權都在別人手上。
太門西揚聲說：“李雲飄，薛將軍，本人太門西，南唐東征軍主帥，這是盧絳盧將軍。”
李雲飄點了點頭，“太門西，盧將軍，這是蘇州太守薛溫薛將軍。”
吳越軍聽說過盧絳的大名，盧絳曾大破敗吳越水軍，薛溫拱手對盧絳說：“盧將軍，久聞大名，今有幸與將軍一戰，薛某不負此行。”
盧絳也客氣的回禮，“彼此彼此，薛將軍好一個回馬槍，盧某佩服。” 盧絳是指薛溫剛才的反突擊，有時進攻就是最好的防守，薛溫這招使得漂亮。
薛溫隻與盧絳說話，沒有理會太門西，太門西是準？沒聽說過！就連神衛軍聽到太門西自稱主帥都撇嘴，屁個主帥！還真把自己當根蔥了。神衛軍與太門西有仇，根本沒有把太門西當將軍看，在他們眼中太門西就是一個土匪。
同樣的，盧絳也沒聽說過李雲飄，這一仗一直是在與薛溫打，李雲飄一參戰就把常州城丟了，直接造成吳越軍慘敗，所以也有點看不起這個所謂的主帥。
南唐軍出征前了解過吳越軍，知道東亭軍和吳越出征的原由，而吳越軍卻不知道太門西。這次一見，雙方兵士都吃驚兩軍主帥這麽年輕，而久經沙場的老將反而是副手，感覺怪怪的。
而更好奇的是兩個年輕人好像還很熟，直呼其名，就連盧絳和薜溫都有些意外。
太門西對李雲飄說：“大公子，聽聞東亭府變故，在下對老門主被害由衷哀悼。你是知道的，我與馬碧遠有仇，對這個陰狠的小人，我不會放過他。”
李雲飄平淡的說：“雲飄謝過了！” 他又好奇的問了一句，“太門西，你又怎麽成為南唐官兵了？”
太門西歎息一聲說：“唉，說來話長，你知道我到哪裏都不受待見，被人逼上梁山，被逼得走投無路當了土匪，後來又被招安了。我跟你一樣，也是被逼著來打仗的。” 太門西倒是坦率，實話實說，不怕人家笑話他是土匪，也不怕這話傳到朝廷惹來麻煩。
李雲飄沒再多問，太門西怎麽覺得李雲飄有些心灰意冷，對什麽都提不起情緒。說起李開泰遇害的事，李雲飄本來應該悲痛激動，但他似乎隻有淡淡的感傷，不想多說，好像認命了，不再是那個衝動耿直的江南公子。
下麵該怎麽辦？吵一架接著再打？太門西看向盧絳，現在是該盧絳和薛溫這兩個真正的主帥拿主意了。
盧絳對薛溫說：“薛將軍，吳越兵死傷慘重，你是攔不住我的。”
薛溫說：“攔不住也要攔，南唐兵死傷也不少，這樣打下去，你還有實力攻打蘇州城嗎？你孤軍深入，我吳越援軍一到，你隻有倉皇退兵，就跟我現在一樣。”
盧絳說：“那時我南唐的大軍也已趕到。”
薛溫哈哈大笑：“盧將軍，你是欺我不了解當今天下大勢嗎？你我都心知肚明，北宋大軍壓緊，南唐就是有兵也不會調來幫你，北宋才是你們真正的威脅。”
盧絳無話可說，雙方又僵住了。
李雲飄突然問太門西：“太門西，你是南唐軍主帥，你能做主嗎？”
太門西一愣，什麽意思？“我，我當然能做主了！你呢？你說話管用嗎？”
太門西說完看了盧絳一眼，盧絳沒有反應。
這兩個可憐的主帥，連自己都不相信能做主，這是什麽主帥呀？
李雲飄說：“我說的話絕對算數。” 他沒有征詢薛溫，薛溫也沒有說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