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太門西》：山上長弓 著
第122章：緣起雲台
今天紅葉張狂得不行，一上來就把少林寺按在地上摩擦，這下氣焰被打下去了。
紅葉退到鐵甲軍陣前，無法再後退，除非帶著鐵甲軍撤走。
鐵甲軍眾人咬牙硬撐著，幸虧他們有逆天大法根基，否則就要眼鼻出血了。
沒想到這三個老和尚功力這麽強，僅憑嘴裏念念叨叨就逼退紅葉和她的五百鐵甲軍。
三個老和尚見紅葉和鐵甲軍被獅子吼鎮住了，完全無還擊餘地，頓時信心滿滿，今天要讓你們都趴下！
三人加大力道，嘴一開一合，往外噴氣：啵！啵！啵！ …
低沉的聲浪一波一波湧出，夾帶著巨大的真氣，後浪推前浪，撞向人們心頭。
少林弟子修練的內功與這三個老和相同，都運起內功，勉強承受住這獅子吼。
紅葉的武功修為高，也承受得了這佛門獅子吼。但鐵甲軍眾人就不行了，他們可經受不住這海浪般的真氣撞擊。
紅葉有些急了，這樣硬撐下去不行，鐵甲軍必須後撤，再不後撤鐵甲軍眾人就要受內傷了。
但難道就這麽撤走嗎？
紅葉心有不甘，千裏迢迢，氣勢洶洶的來這麽一趟，卻被三個老和尚幾聲吼就嚇回去了，那還不笑死人了，不如一頭撞死算了。
紅葉是個極其好強之人，她豈能就這樣放棄了，但她一時又想不出什麽應對之策，急得她跳腳。這該死的獅子吼，吼你個娘！“啊！” 她氣得大吼一聲。
誰知她這一吼頓覺得心裏舒暢多了，似乎把獅子吼給懟了回去。她心中一動，這幾個糟老頭能獅子吼，難道我們不會吼嗎？
紅葉性子上來了就胡來，她也不知道管用不管用，回頭對鐵甲軍說：“你們運起真氣，我數一二三，就跟著我一起吼。”
說完後舉起蚩尤斬，運足真氣，高喊：“一，二，三！”
隨後大斧往前一揮，一聲大吼：“哈！”
她嘴張得老大，吐沫星子都噴出了。
鐵甲軍眾人也一起大吼：“哈！” 同時用劍拍一下鐵盾。一聲巨響，伴隨著五百人的逆天大法真氣湧向三個老和尚。
三個老和尚嘴裏還在念叨，突感一股大力湧來。他們沒有準備，被氣浪推得向後蹬蹬蹬連退好幾步，差點摔個屁股蹲兒，嘴裏也不念叨了。
太好了！還真管用，紅葉大喜。你吼我也吼，歪打正著，哈哈！
再來！
“一，二，三！” 紅葉大斧一揮。
鐵甲軍又一起喊，“哈！”
又是一陣氣浪衝出，少林三老又退一步。
再來！鐵甲軍訓練有素，平時都要唱軍歌，唱完後總是大喊一聲，以此提升士氣，所以喊聲整齊劃一，幾聲大吼硬是把三個老和尚逼回山門。
但少林三老沒有服輸，全力抗拒，提高聲音與紅葉一方對抗。當紅葉和鐵甲軍高吼“哈”時，他們也大吼“嘿”，扺擋衝來的真氣。
鐵甲軍畢竟人多，三個老和尚功力再高也抵擋不住，要吐血了。少林寺眾僧見此情形想幫老和尚一把，紛紛加入了對吼，運起真氣和老和尚一起向鐵甲軍吼回去。
少林寺山門前頓時氣場爆棚，雙方上千人的真氣在空中激蕩碰撞，樹上的鳥兒都被震得落地而亡。
不過這場景看起來太可笑了，雙方不是在打架，而是在吼架，兩撥人隔著場子叉腰挺胸互懟，呼哈亂喊一通，唾沫星子滿天飛，真是奇觀，史上絕無僅有。
少林方丈看不下去了，出麵製止，他怕此事傳出去讓人笑話，以為少林寺集體出動吵群架。
當紅葉再次領喊一二三，少林方丈把禪杖往地上一砸，吼道：“夠了！都給我住嘴！”
紅葉喊到一半被打斷，真氣倒流，堵在胸口，噎著她好難受。
少林方丈對紅葉說：“胭脂狐，你也別大喊大叫了，沒有婦道人家的樣子，就像一個凶婆子。你不是來打架的嗎？帶了這麽多人，那就打一架，你那五百鐵甲軍與少林五百羅漢對仗，這樣公平吧？” 既然這一仗避免不了，少林方丈就開出條件，他要啟動少林寺的鎮山之寶五百羅漢大陣了。
紅葉聽少林方丈說她是潑婦，氣得就要發飆，但又一想，自己大喊大叫，又蹦又跳，看起來確實有點像在撒潑，傳出去會成為人們飯後茶餘的笑料，還是應該淑女一點，既然少林方丈提出鐵甲軍與少林五百羅漢對仗，好呀！我帶來鐵甲軍就是想大戰一場，正合吾意。
紅葉還有些激動，五百羅漢是武林第一大陣，她倒要看看這羅漢陣有多了不起，今天就把它給挑了，徹底打趴少林寺。於是痛快的答應了少林方丈的提議：“好！就這麽辦，你的五百羅漢對我的五百鐵甲，公平一戰，勝負都認了，來吧！”
她主動把鐵甲軍後退三十丈，退到少林寺外的一大塊空曠平地。
少林方丈暗自舒口氣，在寺外決戰總比在寺內亂打亂砸一通好。
少林五百羅漢大陣由羅漢堂首座領頭，羅漢堂是少林弟子習武的地方，人數眾多。而達摩院和般若堂是研究武學的地方，人數不多，但都是高手。
上一任羅漢堂首座如空禪師在刀劈峰被太門西殺了，新任羅漢堂首座也是如字輩頂尖高手。他一聲令下，少林五百羅漢列隊，組成方陣，與鐵甲軍方陣正麵相對。
雙方都是五百人，但鐵甲軍看起來氣勢雄壯多了。鐵甲軍全副武裝，鐵盾鐵甲鐵盔，騎士劍紅披風，有一股強大的氣勢，一看就是訓練有素的軍隊。而少林和尚則是清一色的灰衣光頭，手提一根僧棍，一看就是打架的武林中人。
一方是打仗的軍隊，一方是打架的團夥，少林寺有些相形見絀。就連少林寺的和尚都被鐵甲軍氣勢所震，心中犯嘀咕，他們有鐵盔，我們光著頭，這有點不公平呀。少林方丈更是嘴中嘰嘰咕咕的自言自語，不知道在念什麽咒，像是在罵人。
紅葉信心十足，要說單兵能力，少林和尚的武功可能高些，但組陣打仗就不如鐵甲軍了。鐵甲軍眾人的功力不差，都有逆天大法的功底，個個久經沙場，從死人堆裏滾打出來，打起仗來不是一般的凶狠。反觀少林和尚，吃齋念經，整天阿彌陀佛，大多沒有殺過人，更別說打仗了，可能見到血都會暈血。另外鐵甲軍全身盔甲保護，而這幫和尚就是一件布衫，什麽保護都沒有，看不把他們砍得血肉橫飛。
雙方陣式起動，鐵甲軍往內收縮，肩並肩緊縮在一起，形成一個圓陣，盾牌靠盾牌，盾牌之間沒有空歇。而少林方陣向外擴展形成一個大陣，人與人之間保持兩棍子的距離，每人可以揮舞棍子而不相撞。
鐵甲軍是防守陣式，等待少林寺來攻。少林寺是鬆散的進攻陣式，隨時準備進攻。
羅漢堂首座一聲令下，少林五百羅漢齊聲吼，“哈！” 舉棍躍起，動作整齊劃一，一棍拍到地麵。
啪！一聲巨響，震天動地，塵土飛揚，好不威風。
這是羅漢陣訓練時的儀式，每次都以這種方法開始。
隨後五百羅漢向鐵甲軍衝過去，從四麵把鐵甲陣圍起來。
又是一聲令下，五百羅漢向鐵甲軍撲上去。
大戰開始了，這是一場要記入武林史的大戰。
紅葉下令保持陣形，抵住盾牌，不準還擊。
少林和尚衝上來後被盾牌擋住，鐵甲軍就躲在盾牌後，死死抵住。少林和尚的棍子打不著人，隻能猛擊盾牌，但盾牌是鐵的，擊也擊不碎，就改為推盾牌，推也推不動，和尚們還真沒轍了。
和尚們氣呼呼的，這算什麽決對？這幫所謂的鐵甲軍氣勢洶洶的來挑戰，真正打起來又成了縮頭烏龜，躲在盾牌後不敢出來。
到了這個時候，少林和尚已經沒有陣式了，一起往前擠，你們不出陣，就把你們擠扁。
時機到了，紅葉一聲令下，緊貼在盾牌外麵的刀片放下，盾牌後的人猛的往外擠。
少林和尚這下慘了，那些擠在盾牌前的人頓時被刀片割得鮮血淋漓，有些還開腸破肚，慘不忍睹。紅葉這一招也太毒了。
少林和尚趕緊慌亂的往後退。
鐵甲軍開始反攻了，圓形防禦陣轉為三角戰車陣，衝向亂成一團的少林眾僧，讓遼軍聞名喪膽的《血火戰車》來了。
鐵甲軍所向披靡，這支鐵甲軍也不知打過多少次仗，在萬軍之中也能橫衝直撞，少林寺這幾百和尚僅憑木棍和布衫怎能阻擋，被撞得亂七八糟。
五百羅漢試圖重新組陣，但根本就沒有用，在鐵甲戰車的衝擊下，什麽陣式都是一撞而散，少林羅漢大陣簡直就是一個笑話。
少林僧棍的兵器就是一根有柔性的細長白蠟杆，一伸出去就被鐵甲軍的重劍砍斷，就像砍豆腐條一樣，有時連棍帶人一起被砍了。而少林僧人的白蠟杆打到鐵甲軍的盔甲和盾牌上一點用都沒有。
眼見手持木棍的少林弟子與全身護甲的鐵甲軍相比吃了大虧，所有觀戰的少林寺和尚，包括方丈以及達摩院和般若堂的高僧，見勢不妙，也都抄起戒刀、禪杖、鐵鍬、火鉗等凡是能找到的各種鐵器加入打鬥。
羅漢大陣的少林弟子也扔了木棍，改用戒刀等兵器，這不是江湖群毆，而是兩軍打仗。兩軍打仗有用木棍的嗎？提根白蠟杆就上戰場，簡直是開玩笑，不被殺才怪了。
現在已不是五百羅漢陣了，少林寺所有人都加入大戰，少林寺外一時喊殺聲震天。
少林和尚猛攻猛打，想打散鐵甲軍。但鐵甲軍打仗經驗豐富，不管少林和尚怎麽攻擊，始終保持著陣形，始終維持著一個整體。陣式外麵由鐵盾護著，就像銅牆鐵壁，少林和尚就是衝不進去。
有些少林和尚想躍過盾牆，從空中躍入陣中，對此鐵甲軍早己司空見慣，有充分準備，和尚們躍進陣中就發現有盾牌蓋頂，盾牌上豎著的刀片閃閃發光，落上去腳就毀了。反應快的翻身退了出去，反應慢的落下受傷，或被當場捅死。
少林和尚們單打獨鬥還可以，群體作戰比鐵甲軍遜色多了，完全是沒有組織，沒有指揮，沒有陣式的亂打一通，死傷殘重。
即便死傷如此慘重，少林和尚也不能停戰或者躲開，鐵甲軍開始衝擊少林寺山門，想要衝進少林寺內。鐵甲軍一旦衝進去，少林寺廟就要遭殃了，搞不好被一把火燒了。
少林和尚拚死擋在山門前，以血肉之軀阻擋血火戰車。
這一戰打了近一個時辰，雙方殺得個昏天黑地，直到驚動了官府。
官府聽說有人劫洗少林寺，開始還不相信，誰敢劫洗少林寺，開玩笑吧？但不斷有人來報，說少林寺外千軍萬馬大戰，而且喊殺聲山下都聽見了，這才派人去查看。
這一看還真是這麽回事，少林寺外屍橫遍野，血流成河。登封縣縣太爺一聽嚇暈了，少林寺在他的轄地內，他不能不管。他一邊上報，一邊帶著不多的衙役硬著頭皮去“拘拿”劫洗少林寺的強盜，這不是去送死嗎！
紅葉見官府來了，知道這事鬧大了，而少林寺眾僧守著山門誓死不退，看來一時半會兒也衝不進去。她不想與官府發生衝突，知道一旦與官府打起來就成了造反，就會危及苗疆與宋朝達成的默契，這點大局觀她還是有的，於是停止攻擊，帶領鐵甲軍迅速撤離。
少林寺沒想到紅葉和鐵甲軍突然撤走，瞬間消失，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少林方丈倒是鬆了口氣，少林寺本來已在生死存亡關頭，再打下去就真要滅門了。
…
離開少林寺後，鐵甲軍換上便裝，分散返回苗疆。紅葉和鐵甲軍從此再未回過中土。
至於少林寺到底死傷了多少人，沒有人知道，少林寺也從未提及過。但都知道少林寺做了一百天的法事，而且此後多年少林寺再未涉足江湖。
宋太宗趙光義也知道了此事，他怦然大怒。他倒不是關心少林寺，他對武林幫派之間的火拚從來不過問，宋朝重文輕武，武官都受到排擠，而那些動輒就打打殺殺的習武之人對朝廷是個威脅，更是被他嫌棄，他恨不得把武林幫派都消滅了。他氣憤的是太門西，太門西跟他玩兩麵手法，表麵上平定苗亂，解散鐵甲軍，以此換取平安隱退。但這家夥卻忽悠朝廷把西南苗疆五州給了他老婆，還把鐵甲軍留下幫他老婆守苗疆。這廝是在幫朝廷還是在幫她老婆？現在想來太門西是在假公濟私，自己被這廝算計了，吃了一個悶虧。
趙光義越想越氣，下令追拿太門西，但卻再也找不到太門西的蹤跡，這家夥這次真的從人間消失了，從此再也沒有出現過。
…
峨眉山千佛頂雲台。
從雲台一眼望去，腳下是茫茫雲海，頭頂是湛藍天空，陽光灑在雲海上一片雪白光亮。山風輕輕吹佛，沒有聲響，隻有浮雲漂移，是那麽肅穆寧靜，像是天穹仙境。
一個人站在雲台邊，一身長衫隨風輕擺，背著手看著遠方，凝視著蒼穹，顯得那麽孤獨。
這人在此站立很久了，每天如此，像是在期盼著什麽。
此時傳來腳步聲，有人走來，攀過崖壁，在長衫人身後不遠處停下。
長衫人一直沒有回頭，仍然看著遠方。
來人也沒有出聲，默默等候。
過了一會兒長衫人才問：“來了？”
來人回答：“來了！”
長衫人問：“事情都辦完了？”
來人回答：“都辦完了！”
兩人的問答都很簡短。
長衫人又問：“你確定嗎？還有什麽未盡之心願？對今生今世還有任何眷戀？”
來人堅決的回答：“吾的家仇已報，心願已了，心結已解，對這塵世再無任何牽掛和眷戀。”
長衫人說：“你可想好了？這可是要與這個塵世一刀兩斷，徹底告別，永不複回。”
來人說：“夫君，詩冬早想好了，詩冬報了家仇以後就回到夫君身邊，從此天涯海角，碧落黃泉，今生來世永伴夫君。詩冬今後就是夫君的夢露、丹妃、紅葉，做一個最好的妻子。”
長衫人仍沒回頭，“你什麽時候做的這個決定？”
“自從新婚之夜詩冬主動把自己交給夫君時就做出了這個決定。”
長衫人轉過身，正是太門西。
兩人對看一陣，呼吸急促。
太門西打量詩冬，詩冬還是那麽飄逸高雅，隻是臉上多些了風霜，少了冷漠，也更成熟了。
詩冬也打量太門西，夫君瘦了，有些憔悴，他們分別沒多久，但太門西看起來像是多年不見了，詩冬一陣心疼。
太門西問：“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
詩冬笑了，順口而出太門西留下的那四句籤言：“古刹青燈逾千年，神機天決歸有緣，六道輪回今又是，紅塵悲歡始雲台。來也雲台，去也雲台，夫君已經告訴了詩冬去處。”
太門西也笑了，“我就知道聰明的詩冬會猜出其中的暗喻。”
詩冬說：“我還知道夫君久久不肯離去，一直在等我，不是嗎？” 她笑看太門西，滿臉光彩，如鮮花綻放。
太門西還是第一次見詩冬笑得這麽燦爛，詩冬白玉般的臉龐在天光的映襯下是那麽的聖潔，沒想到詩冬敞懷一笑竟是這麽美。
“飛雪詩冬春終歸！”
太門西想起了遊方道士的預言，詩冬的心結終於化解了。
===正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