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太門西》：山上長弓 著
第37章：龍槍傳人(1)
孤山比武後東亭府亂成一團。
李天葵昏迷不醒，被他家人抬回了自家宅邸，好幾天沒有醒來。東亭府大公子李雲飄和大小姐李雨桐過來看過。但李天葵家人很冷淡，東亭府門主李開泰自己沒來，隻派了兩個小輩過來，李天葵是李雲飄和李雨桐爺爺輩的人物，這是對老太爺的不敬，李天葵的家人當然不高興。
其實李開泰也很為難，李天葵違了祖製，當按家規處置。但李天葵挺身而出 ，保住了東亭府的聲譽和江湖地位，按理該獎，你讓他怎麽辦？
這件事太複雜，搞不好會引起東亭府內亂，李開泰不敢冒然做主，決定召集族中德高望重的長輩們共同商議決定。
至於馬碧遠，他現在已是一個廢人，東亭府不會再把女兒嫁給他了。這也是人之常情，世人都能理解，畢竟沒有人願意把女兒嫁給一個太監，馬碧遠和大小姐的婚事算是吹了。
東亭府現在也沒精力關心馬碧遠，把他留在東亭府也是個累贅，所以幹脆派人把半死不活的馬碧遠送回雁蕩山了事。
東亭府如此對待馬碧遠，馬碧遠恨得咬牙切齒，他心想自己也是為東亭府受的傷，東亭府居然把他當隻狗打發了。他忘了是他自己不懷好意，未經容許就擅自上場決鬥，結果把自己給閹了。
在東亭府祠堂，李家的長輩們為如何處置李天葵一事發生了嚴重爭執。有些人認為祖宗留下的家規神聖不可侵犯，必須嚴厲處置李天葵，否則今後人人都可無視家規，東亭府就毀了。另一些人卻認為應對李天葵網開一麵，過去東亭府沒人知道李天葵會龍槍絕技，李天葵完全可以深藏不露，他是為了東亭府的聲譽才出手，處罰他隻會讓東亭府子弟心寒。還有些人認為龍槍是東亭府最高武功，而現在東亭府隻有李天葵一人能使龍槍，如果處罰李天葵，他要是不服怎麽辦？哪還不打起來了。甚至有人認為門主李開泰不會龍槍，這不符合祖製，還不如把門主的位子讓給李天葵。總之亂哄哄的一團，李開泰被一幫長輩們的爭吵搞得頭昏腦脹。
另外眾人心中都有一個疑問，李天葵是怎麽學得龍槍的？難不成是李天葵的父親，也就是李開泰的爺爺，老門主李昆唐私下傳授結李天葵的？為什麽？
這件事是東亭府最不願提起的秘辛，那是李開泰爺爺那一輩的事，東亭府隻有幾個碩果僅存的耄耋老人知道內情。由於此事涉及到東亭府的祖製，是東亭府之忌諱，這幾個老人從來沒有向人提起過，怕引起東亭府分裂，就連門主李開泰都不知道。現在此事已不再是秘密了，這幾個快死的老人才把這事的來龍去脈抖出來：
當年李昆唐繼承東亭府門主時，大唐已是末日黃花，分崩離析，李昆唐帶領東亭府軍四處征戰，為李唐王朝盡最後的忠誠。他參與鎮壓農民暴動，後又與各路反叛的藩鎮作戰。但李唐王朝大數已盡，無力回天，李昆唐戰得精疲力盡，最後帶著殘兵投靠了《鎮海節度使》錢鏐。
當時天下大亂，藩鎮割據，紛紛自立為國，鎮海節度使錢鏐也建立吳越國。由於吳越國國小力弱，鄰近的南唐、閩國，以及中原王朝的後梁和後唐都對之虎視眈眈，衝突不斷，戰事連綿。錢鏐便要求東亭府出力出錢，領兵出征，以此換取東亭府世襲領地和特權。
李昆唐連年征戰，多次受傷，夫人不讓他再次出征。李昆唐的孩子已長大成人，既然當爹的不能再出征就應該讓兒子接替，代父征戰。但夫人又舍不得兒子，這些年來她眼見夫君九死一生，傷痕累累，整天提心吊膽，她受夠了，不想讓兒子重蹈覆轍。
李昆唐在外人眼裏是個強人，也很得族人敬重，但在家裏是個懼內的人，夫人很強勢。李昆唐明明知道東亭府的世子必須從軍，這是祖訓，但就是說服不了夫人。夫人爭辯說現在已不是李家天下，東亭府也不再是侯爺和江南都督，這條祖訓也再無意義，犯不著讓兒子去為外姓人買命。反正不管怎麽說，她就是不同意兒子出征。
李昆唐說服不了夫人，但還必須麵對錢鏐，既然世子不出征，就隻有讓次子代替了，這也是夫人的主意。
李昆唐有兩個兒子，長子李天魁，次子李天葵。長子也就是夫人的兒子，是嫡出世子，次子是妾生庶出。李昆唐對兩個兒子到是一視同仁，對李天葵他娘也很好。
但是李昆唐大夫人很霸道，不好相與，時常給二門臉子看，李天葵母親整日小心翼翼，連帶李天葵也處事謹慎，生怕惹大娘生氣。
夫人要二房李天葵代替長兄李天魁去打仗，李天葵母親心中不願意，但也不敢說什麽。倒是李天葵自己願意代兄出征，他有些祖宗的血性，憧憬奔馳疆場，橫刀立馬。另外他不願意整天在家看大娘眼色。
這件事很不光彩，有違祖製，也意味著龍槍從此不繼。龍槍絕殺「天地歸一」必須在殺場上磨練，如果李天魁不上沙場拚搏撕殺，就無法掌握這一傳世絕技。
龍槍是東亭府的靈魂，是東亭府的招牌，是祖宗留下的傳世之寶，沒有龍槍的東亭府還算東亭府嗎？
對這一決定族人們激烈反對，東亭府的長輩們甚至到祠堂請出了太祖杖，太祖杖是祖宗留下來執行家法的，專們用來責打違背袓製，犯了大錯的門主，其他人還沒資格挨太袓仗。
幾百年來這是第一次請出太袓杖。
這是東亭府的一次重大危機，雖然李昆唐和夫人使出所有手段，最終把這事壓了下去，但卻給東亭府造成巨大傷害，這件事是東亭府分裂和衰落的開始。
東亭府每次出征，全族人都要來為子弟兵送行，百門大鼓齊嗚，聲勢浩大。但這次東亭府不想聲張，出征時沒有送行，李天葵悄不聲的帶了些東亭府子弟走了。這些子弟的家人也很寒心，子弟兵上殺場，九死一生，卻連一次戰鼓壯行，親人相送的儀式都沒有。但東亭府的人都有點怕行事霸道的夫人，隻有隱忍下來。
李昆唐覺得對不起李天葵母子，也覺得自己太沒主見，被夫人逼得做出愧對先祖和族人的事。夫人太過霸道，一意孤行，她這樣做也毀了魁兒的前程，魁兒學不成龍槍，你叫他以後怎麽服人？
李昆唐思來想去，既然自己已經違反了祖製，何不再違反一次，龍槍不能在他手上失傳。他拿定主意，在李天葵出征前他把龍槍絕技傳給了李天葵，但要李天葵發誓保密，並且要找機會把龍槍絕技傳給今後的門主。
其實李昆唐早就注意到他的兩個兒子的不同。老大魁兒在其母的寵慣下吃不了苦，習武沒有那麽刻苦。老二李葵兒更剛陽，習武更努力，做事很用心。如果葵兒在疆場上練成了龍槍絕殺「天地歸一」，那麽他李昆唐總算對得起祖宗，把龍槍絕技傳了下去。對李昆唐來說，李天魁和李天葵都是他的兒子，都是李氐後人，傳給誰都一樣，隻要家傳龍槍不失傳就行了。不過他這樣做卻給東亭府留下了隱患，以至於有今天這個麻煩。
李天葵這一去就是十數年，為吳越國東征西戰，屢立戰功，直到吳越國與鄰國疆界穩定下來，吳越國王不想東亭府領兵時間太長以至於尾大不掉，這才放李天葵解甲歸田。
就是因為李天葵為錢鏐效犬馬之勞，為吳越國保疆安民，才使東亭府得以保留李唐王朝時的特權。但這一切功勞都被李昆唐夫人壓下不提，族人並不知李天葵和跟他一起出征的弟子為東亭府付出了多少。
李昆唐過逝後，李天魁繼承了門主。李天葵搬出了東亭府，接走了自己母親，不用再小心翼翼的看夫人的臉色行事了。
從此以後李天魁一門和李天葵一門來往不多。
李天魁雖是門主，但跟隨李天葵出征的一幫子弟兵與李天葵關係更鐵，他們是沙場上的生死之交，而且個個都是千錘百煉的死士，所以李天葵一門雖然低調，但卻很有實力。
李天葵一直信守諾言，沒有人知道他已領悟了龍槍真蒂，包括絕殺天地歸一。但他沒有把龍槍傳給李開泰，不是他藏私，而是李開泰根本沒有這個資質。
這就是事情的經過，這幾個老人隻知道李天葵代兄出征，卻並不知道李昆唐把龍槍絕技私傳給李天葵，這事他們也是剛知道。不過現在想來這也應該是預料中之事，老門主是不會讓龍槍失傳的。
李開泰從祠堂回來後心情很不好，坐著發呆。他為當年祖母阻止父親出征的事奧腦，父親與龍槍絕技失之交臂，以至於現在冒出個了承繼龍槍的二叔。失算呀！父親不會龍槍，就無法傳給自己，自己也不能傳給雲兒，門主的位置還傳得下去嗎？二叔的後人不會來搶門主吧？
李開泰夫人見老爺鬱鬱不樂，知道是為何事，自孤山一戰後李開泰的眉頭就沒有展開過。老爺是個做事絕斷，有主見的人，但此事卻讓他如此心煩，難以定奪。今天祠堂議事恐怕也是亂吵一通，不了了之。
李開泰這位夫人出身大儒大官家庭，很有大家風範，不像李開泰的祖母什麽事都要橫插一杠，夫人平時從不幹涉李開泰的公事，隻關心雲兒和雨桐這雙兒女，但遇到大事卻非常有主見。她聽李開泰描述今天祠堂議事後，淡然一笑：“開泰，長輩們要爭吵就讓他們爭吵下去，直到吵出個結果，你不要說話，是什麽結果你執行就好了，是好是壞都不是你的決定，人們不高興也怪不到你頭上。我想過了，這事太棘手，不管怎麽處置都會讓許多人不滿，搞不好還會引起東亭府分裂。二叔和他的四個兒子，再加上一幫隨他出征的那幫人的後人，都會站在二叔那一邊，為他打報不平。現在東亭府隻有二叔會龍槍，在族人眼裏就是英雄，你千萬不要與他正麵衝突。”
李開泰歎息一聲：“這個我知道，怎麽處置二叔不重要，重要的是祖傳龍槍從我們這一門轉到了二叔那一門，這才是最大隱患。”
夫人也是一聲歎息：“說起龍槍，傳到今日隻怕到止為止了，我看二叔的幾個兒子也不是承傳龍槍的料，沒有疆場的磨練是學不到龍槍精髓的。二叔是東亭府最後一個將軍，自二叔以後東亭府子弟們再沒有一個從軍打仗的，龍槍退出武林榜是早晚的事，這是天數，你也不要太放不下。至於二叔，我看他也不會挑戰你門主的地位，要不然他也不會深藏這麽多年。”
聽夫人這麽說，李開泰心情稍微好一些，還是夫人想得開，處事淡然，事已至此，愁也沒用，看情況辦把。
李天葵在家人的全力救治下醒過來，但他內傷太重，還不時處於半昏迷狀態，忽醒忽昏。家人甚是焦心，老爺子年紀大了，還與丹妃姐妹硬拚，身子哪裏經受得住？這次隻怕凶多吉少。
李天葵的家人心中壓抑著一股怨氣，老爺子所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東亭府，如果東亭府不知好歹，要與老爺子過不去，李天葵一門絕不善罷幹休。
李天葵的宅子也很大，雖然趕不上東亭府的規模，但也是連成一片的大院。他有四個兒子，都住在大院裏，沒有分家。李天葵受傷後，每當夜深人靜時就有一條黑影潛入李家大院，悄悄的伏在李天葵住房的房頂觀察李天葵房裏的動靜，這麽多天了居然沒有被發現。
照理說李天葵一門高手不少，在東亭府算是最強的一支，但這人來去自如，可見輕功之高強。
這天半夜李天葵突然感覺好多了，非要從床上起來，還喝了一大碗粥，家人又驚又喜，還有些恐慌。
這幾天李雲祥一直住在這裏，他是長孫，武功又好，很受老爺子喜愛，與爺爺也特別親近，李天葵受傷後李雲祥堅持要親自照看老爺子。
李雲祥扶爺爺起來，他見爺爺臉色紅潤，精神很好，這讓他反而覺得有些反常。
李天葵叫李雲祥去把他父親和三個叔叔叫過來，他有話對他們說。
李雲祥心裏一緊，一種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他趕緊派人去叫人，同時心裏有一種想哭的衝動。
李開山兄弟匆匆趕來，老爺子半夜醒來，緊急招他們過去，不用說就知道出大事了，十有八九是老爺子不行了，幾人都十分驚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