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太門西》：山上長弓 著
第35章：佛光劍法(1)
峨眉山神龍堂，天星小和尚正在做功課，突然衝進來幾個大漢。
為首的一人把天星從浦團上提起來，氣勢洶洶的問：“人呢？你們廟裏的其他和尚呢？你們方丈在那裏？”
這幫人是來找「婆羅門圖」的。菩提五門和東亭府孤山比武以後，江湖上都在傳說失傳已久的逆天大法、佛光劍法、還有婆羅門圖三大武功秘籍重現江湖。
人們最想得到的當然是逆天大法，但菩提五門的那幾個女人武功高強，連東亭府都敢打，眾人掂量一下自己的份量，沒底氣去招惹她們。
佛光劍法是峨眉派的武功，峨眉派是八大派之一，眾人都打消了去峨眉派搶武功的念頭。
唯獨這個「婆羅門圖」是一個破敗廟堂的遺失武功，聽說這個廟子叫《神龍堂》，在峨眉山下。眾人動了心思，這可是一個現成的便宜。
據說「婆羅門圖亅的武功從來就沒有傳於世，它的創始人用此神功大敗峨眉派，然後就把這門絕技塵封起來，也沒有授徒，不知什麽原因。
當這幫漢子發現這個破廟隻有這麽一個小和尚，大所失望。他們逼問天星交出婆羅門圖，天星不會說謊，幹脆不說話，不管問什麽，都回答一聲阿彌陀佛，特別氣人。但這麽一個小和尚，你能把他怎麽樣？
這幫漢子沒辦法，看來這小和尚是個呆子，也問不出什麽來，一幫人把廟子裏裏外外翻找了一遍，什麽都沒找到，隻有掃興的走了。
這種事這也不是第一次了，近來常有人來寺廟騷擾，天星總是以不變應萬變，始終就是一句阿彌陀佛。他不怒、不驚、不撒謊、也不多說一個字，老神在在。來找尋婆羅門圖的人又氣又好笑，也不想傷害這麽個有點呆傻的小沙彌，還真拿他沒轍。
這麽撓頭的事，天星如此簡單應對，實則是一種智慧。
…
峨眉山上，峨眉派正在考核弟子們的佛光劍法。
佛光劍法是峨眉派的鎮山之寶，雖然峨眉派自開山祖師以後就再也沒有弟子練成佛光劍法，峨眉派仍然每年都舉行佛光劍法比賽，以此鼓勵弟子們勤練佛光劍法，希望有朝一日老天開眼，峨眉派衝破幾百年的詛咒，終於有人修成佛光劍法。
不過大多峨眉弟子沒有把這個一年一度的比賽太當一回事，連佛光劍法到底是什麽都搞不懂，還比個屁呀！這不是自欺欺人嗎？說實話，佛光劍法就是一招，就是畫圈圈，大圈套小圈，不知道有什麽神奇之處，怎麽看都不像高深武功。甚至有人懷疑佛光劍傳奇的真實性，不然為何峨眉派幾百年都沒有一個第子練成佛光劍。所以大多峨眉弟子沒有把心思用在學習佛光劍法，與其天天畫這勞什子的圈圈，還不如把精力用來練習其它武功。
峨眉派隻有歆蝶一人始終堅持不懈練習佛光劍法。她心高氣傲，幢景有朝一日學成佛光劍法，也像祖師婆婆和那位無名少女一樣，一招「金光萬丈」震撼武林，揚名江湖。
近幾年佛光劍法比賽歆蝶都是第一名，其他峨眉弟子知道她好強，也樂得把這個虛名讓給她，才不會與她爭高低，不少人還暗中取笑她，一個傻大姐，還自以為是。
這次比賽歆蝶又是理所當然的第一名，峨眉掌門靜心師太誇獎她：“小蝶，你的佛光劍法又有所長進，更難得的是你年年第一，為師的真為你高興。”
有人心說了，又有什麽長進？圓圈畫得比去年圓一點而已，我家三歲侄子用根竹棍也能劃個圈圈。
靜心師太問歆蝶：“這次要獎賞你，說吧，你想要什麽獎賞？”
歆蝶聽到師傅誇獎很是得意，她想了想說：“師父，我想下山。”
“什麽？你要下山？” 靜心師太睜大了眼。
歆蝶趕緊解釋：“哦，不是，小蝶不是要離開峨眉派和師父，也不是要出遠門，我想下山去找神龍堂的那個小和尚。”
嗯？你要找小和尚？說什麽呢！你才多大呀？眾人傻了眼。
歆蝶意識到話中病語，臊得臉紅，她一跺腳說：“哎呀，我是說去找那個小和尚算賬。”
這丫頭又發什麽癲？說話顛三倒四的，靜心師太問歆蝶：“神龍堂的小和尚又怎麽招惹你了？這兩年他也沒再來峨眉生事，你去找他算什麽賬？”
歆蝶說：“師傅，他去年還去過千佛頂偷學佛光劍法，隻是沒被我抓到現行，被他溜走了，但我敢肯定那個偷學峨眉武功的人就是這個小賊。”
靜心師太覺得歆喋小題大做，“你下山找他算賬就為這個？”
歆蝶說：“他一個破廟子的小和尚，居然敢與峨眉派定下十年比武之約，還說在山下等我去給他師傅謝罪。我就奇了怪了，他如此囂張憑的是什麽？哼！要我謝罪？我要他先給我跪下謝罪。” 歆蝶越說火越大。
在一旁看著這一切的峨眉派長老靜思師太暗自搖頭，歆蝶這丫頭心眼小，愛記仇，這事都過去這麽長時間了，她對那小沙彌頂撞她的話還念念不忘，非要找回來。
但是掌門靜心師太卻不這麽想，她喜歡歆蝶就是因為這丫頭嫉惡如仇，愛憎分明，容不得別人對峨眉派半點不敬，這點有點像她自己。另外她對神龍堂這個小和尚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她說不出為什麽，但自從上次天星上山挑戰峨眉派以後，她就覺得這小和尚不太尋常，小小年紀居然定下兩派掌門十年比武之約，自己還不得不答應。近來也不知道這個小和尚的情況，是應該打探一下了。
靜心師太對歆蝶說：“你想下趟山也可以，但你必須答應為師的兩件事。”
歆蝶心中一喜，“師傅，我答應！” 她答應的這個快，靜心師太還沒說條件，她就先答應了。
靜心師太說：“第一，不要傷害這個小和尚，為師與他有十年比武之約，我們要守信譽。第二，做事不要太過分，不要意氣用事，打探一下他的虛實就行了。記住了，師傅放你下山不是讓你去泄私憤，而是去為峨眉派打探情況。”
靜心師太這麽說也是想堵住靜思師妹的嘴，表明她同意歆蝶下山不是放任自己的徒弟，而是派徒弟下山公辦。
歆蝶滿口應承，“第子遵命！師父放心好了，小蝶自有分寸，一定不辱師命。”
對歆蝶來說，隻要師父放她下山就夠了，至於怎麽教訓那個小和尚，到時候再說。隻要不殺了他，什麽都好辦。就是做過頭傷了那小賊，師父也不會把自己怎樣，大不了狠狠的訓斥一頓，雷聲大雨點小，最後不了了之。她了解自己師父，曆來都是如此。
第二天歆蝶就興致勃勃的下山去了，她很興奮，這是她第一次下山，也是她第一次單獨行動，沒有師父師叔們管著，太自由了，想幹什麽就幹什麽。
靜思師太還是有些不放心，她問靜心師太：“師姐，你真讓歆蝶獨自下山？這孩子心高氣傲，要是一怒之下把那個小和尚殺了怎麽辦？”
靜心師太搖搖頭，“放心好了，那個小和尚可不簡單，哪有這麽容易就被殺了？小蝶自以為是，搞不好會弄得灰頭土臉。這孩子心氣高，碰碰壁也好，練練她的性子。” 原來靜心師太還有這層意思，她比誰都了解自己的這個徒兒。
歆蝶來到神龍堂山門外，一手持劍，一手叉著腰，對著院內大喊：“喂，小和尚，你給我出來！”
天星聽見喊聲，趕緊走過來，他看見歆蝶，大吃一驚，“歆蝶姑娘？”
“你別叫我姑娘！什麽姑娘不姑娘的，你給我出來！” 歆蝶口氣霸道得不得了。
天星抱歉說：“對不住，在下失禮了，應該是歆蝶師太。” 佛們弟子應該稱師傅或遵稱師太，所以天星趕緊道歉，改變稱呼。
歆蝶覺得師太這稱呼很別扭，自己還小，怎麽就成了師太了？那是對大人的稱呼，而且自己並未削發剃度，還不是佛家弟子。但這能怪誰，是她自己不讓別人叫她姑娘，不叫姑娘叫什麽？叫師太？她把自己都搞不會了。
歆蝶本來興致勃勃，結果僅一個稱呼就搞得她窩火，一上來就把興致搞沒有了。
還有更讓她生氣的，天星一本正經的問：“歆蝶師太是來向我師傅謝罪的嗎？”
歆蝶暴怒，你說什麽？我殺！小和尚看起來挺單純，說起話來真氣人，她氣得語無倫次，“我，我，我謝你個光頭…”
她想罵人，但又不會罵，不知說什麽好，一急之下脫口而出，“我是來殺你這個小賊的！”
她才向師父保證不傷害這個小和尚，轉眼間就忘了，提劍就衝了過去。
“慢著！” 天星伸手阻止歆蝶，“這裏是和尚廟，不是尼姑庵，歆蝶師太請自重。” 天星的口氣像個長者在告誡小輩。
歆蝶例衝到山門，聞言猛的停下，大眼睛忽閃了兩下，然後往後退了幾步。
她聽明白了，小和尚是在告訴她這是男人的地方，女子不得入內。
誰說女子不能進和尚廟？和尚廟都有女香客，丹妃姐妹就在這裏住了好長時間。但天星也沒有說錯，他並沒有說不準歆蝶進，隻是告訴她這裏不是尼姑庵，請她自重有何不對？
歆蝶在峨眉山上長大，從來沒下過山，哪裏知道這些？她暗自慶幸沒有進入男人的廟子，否則這一身清白就算毀了。好險！她心咚咚跳，想起來都覺得臊。
天星也不理她，轉身走進廟門，徑自走了，留下歆蝶一人在那裏發呆。
歆蝶不知道該怎麽辦，進去又不行，退走又不甘，隻有在山門外大聲喊罵。但她除了罵天星小賊以外，也不會其它罵人的話，倒過去倒過來就是那句“小賊你給我滾出來”，她也不嫌枯燥。
歆蝶聒噪個沒完沒了，天星聽得煩，幹脆到經堂念起經來，邊念經邊敲木魚，咚、咚、咚、咚、一聲聲清脆響亮。
歆蝶正罵得來勁，木魚聲硬生生的把她的叫罵聲打斷。她每次罵“小賊你給我滾出來”，總是罵到一半就被“咚”的一聲打斷，噎得她好難受。她想接著罵下去卻忘了罵到何處了，隻有重來。但是剛罵到一半，一句話還沒有說完又被木魚聲打斷，每次都是如此，最後喊聲和木魚聲交替，聽起來就變成了這樣：
“小賊你…” “咚！” 停頓。
“小賊你給我…” “咚！” 停頓。
“小賊…” “咚！” 停頓。
而且天星掐得特別準，就像經過排練一樣。歆蝶為了把一句話罵完，故意時快時慢，但不管歆蝶是快是慢，天星的木魚總能敲在節點上，恰到好處把她打斷。歆蝶沒有一次能把話說完，搞得她快瘋了。
不管歆蝶怎麽罵，天星就是不出來，天星把「安心咒」都念完一遍，歆蝶還在外麵喊罵。直到她罵得口幹舌燥，嘴角掛白沫，實在罵不動了，隻得下最後通牒，“小賊你到底出不出來？你要再不滾出來我就…我就…”
就什麽？她自己都不知道該如何，完全是空洞威脅。
天星充耳不聞，繼續敲木魚。
歆蝶一跺腳，哼，你不出來我就走！好像誰稀罕她似的。
歆蝶當真堵氣走了，走出多遠還能聽到神龍堂傳來的木魚聲。
峨眉派一眾人見歆蝶從山下回來，都趕過來湊熱鬧，想知道她是如何整治神龍堂小和尚的。靜心師太見歆蝶拉著個臉，怒氣衝衝，便關心的問：“小蝶，怎麽呢？小和尚怎麽你了？”
歆蝶委屈得快哭了，“師父，那小賊根本不理我，他問我是不是來給他師傅謝罪，我說不是，他轉身就走，再不理我。我在那個破廟外麵喊了半天，嘴都喊幹了，他一直在裏麵念經敲木魚，就是不出來，不理我。”
眾人聽得想笑，靜心師太問：“你就這麽一直在外麵喊，沒有衝進去嗎？”
“師傅，那是臭男人的和尚廟，我怎麽會進去？師傅你要相信我，我絕對沒有進去過。”
什麽意思？歆蝶話中有話，像是怕人說她進過神龍堂，有點欲蓋彌彰。
靜心師太問：“小蝶，你的意思是女子不能進入和尚廟？是誰告訴你這個的？是那個小和尚說的嗎？”
“師父，他不說我也不會進去的。” 歆蝶強調，生怕被誤解。
“他是怎麽說的？” 靜心師太還真是有些好奇了。
“他說這裏是和尚廟，不是尼姑庵，要我自重。”
靜心師太看了一眼靜思師太，那意思是說：怎麽樣？我就猜到那小和尚不是省油的燈。這不，歆蝶這丫頭就被人家耍了。
歆蝶第二天又下山去找小和尚算帳，靜心也不管她，由得她去。結果還是無功而反，天星還是不搭理她，連麵都不見。
接連幾天都是如此，歆蝶又累又氣，人要崩潰了。
就連靜思師太都看不下去，忍不住想告訴歆蝶女人可以進入神龍堂。
但靜心師太說不用管這丫頭，讓她多受點磨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