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一個月,隔壁的黃金苑差不多修葺整裝的差不多了,本來黃金貴賓苑就沒有放棄過,始終在維護,隻是太子扣秦的這些時間空置了,鎖上房門,定期檢查打掃,一直保養著,其實現在簡單打掃就可以住人,之所以整裝快一個月,因為太子親自看圖,把黃金苑大部分房屋用圍牆重新圈起來,和別的房屋分開,並建立主次正房,而這圈起來的就是荊府。
現在那邊人員配置安排的已經基本就緒了,就讓荊軻在太子宮這邊人先去看看,可沒有說搬過去。
這天荊軻帶著魏皙,以及那班,淺,書,木四個大丫頭去了隔壁黃金苑,說她們“大”,是真的歲數不小了,荊軻曾經問她們想出去嫁人嗎?她們都搖頭,這王宮吃啥穿啥用啥拉啥,外麵能比嗎?小書是不能,她是官奴。但也真心不願意出去。現在荊軻讓她給魏皙打下手,是魏皙的小秘書,魏皙原有的兩個貼身大丫頭,還小不高興呢,因為她們也認字,但學問真不如小書,因為小書愛看書,這就是會的怕愛的,而且小書記憶也好,但不如魏皙。
魏皙是天才級別的。現在荊軻隻要哼哈兩句,甚至什麽話都說不出來。臉上做出回憶的表情在吭哧,魏皙就能馬上把那詩經那句,什麽典故,誰說的原話,在那冊上給荊軻說出來。荊軻後來就問,你怎麽這麽強啊,你不是人類啊?魏皙說,太子在鹹陽被扣了六年,我把燕國藏書館的書讀了一遍又一遍。
魏皙的兩個大丫頭,就叫小棗,小栗吧。兩個燕國特產,因為她們都愛吃,她們不能忍受小書的後來居上,小書現在也不是當初官奴了,看的荊軻寵著她,也本性爆發,人家還是官小姐呢,當然就正當防衛,魏皙書呆子,根本管不了。為此荊軻還要幫她們調節,荊軻心想我現在真是女人堆裏打轉了,荊軻按道理可以不管,但他有個強迫症,隻要看見那個女的哭泣。生悶氣,或者不快樂,他就受不了,非要找出原因,幫你排解,要讓你快樂,除非他沒有看見。
現在荊軻帶著魏皙,四大丫頭,以及小棗,小栗還有很多小跟班小廝小丫頭就到了黃金苑。至於王一心,劉芳,孫彩和她們的丫鬟,荊軻讓她們隨後自己去黃金苑各處隨便玩去,荊軻他們是要辦正事的。
太子為了方便,這次整修特意在黃金苑開了東側門,太子宮開了西側門,兩個小門都不含有宮闕守衛,因此也是隱秘的。宮闕就是城門或者宮門外兩邊夯土建成的高台,上麵建有小樓,用以瞭望,守衛,威嚴禮儀的作用。這樣黃金苑和太子宮人員來外,就不用繞行太子丹的正門和對過太廟的那條大街,而是可以很近的直接穿過小夾道就到了黃金苑。
一進黃金苑東側門就有黑壓壓的一群人在等待荊軻。領頭的是梁宗女,那個時候王族有很多具體女官,即有女師,女史,女府,女禦、女祝、女酒、女漿、女籩、女醢、女醯、女鹽、女冪、女工、女舂抭、女饎、女槁、女祧等等,她們裏麵有套考核升遷製度,而總管理他們的就是世婦宗女,本家族最有德行的人,不僅有德行,還有技能,還有能力。要知道她們不僅技能高,而且還很有權威。例如女師,不僅教王家小姐詩經禮樂,還要教女德,為了不讓她們四仰八叉的睡覺。王族小姐從小睡時都要用繩子把腿綁起來,以養成睡覺的好姿容。
這梁宗女就是燕國有名的好手,宗師級的,快50了。現在隻帶徒弟,這次是破例於妃請出來的,當然是太子授意,現在是黃金苑內宅室老,統管整個黃金苑內宅。外宅家老兼家宰是陸期,現在正在給田光辦喪事。
見了這邊一幹人在迎接。從他們的臉上荊軻看見了詫異,荊軻知道那是因為他們沒有看見一個一步登天的興高采烈的上卿,而是一個悶悶不樂,像誰都欠他錢的人。想去年荊軻與魚女遠眺黃金苑,沒想到現在成了黃金苑的主人。但荊軻絲毫快樂不起來,荊軻心想,換你試試,為了當這個地方的主人就要幾年後遭受俱三刑(磔-刮,戮-砍碎骨頭,醢-再把碎肉骨頭煮成肉醬),你會開心嗎?我可做不來,我現在沒有哭出來就不錯了,你們還想讓我興高采烈?這不是強人所難嗎?
他們一起參觀了黃金苑,梁宗女說這說那,荊軻都是表示沒意見,按你說的辦。
隻是到了一處雄偉建築,梁宗女說這是給上卿準備的家廟,就差裏麵寫上祭奠的排位了。
荊軻說不參加祭禮。
梁宗女說,我們替你代祭。
荊軻說,我這是假名。
梁宗女說,上卿總有父母吧?
荊軻道,他們都活的好好的。
梁宗女道,爺爺呢?
荊軻道,好著呢。
梁宗女道,太爺爺呢?
荊軻不吭氣了 ,梁宗女說明天寫上太爺爺以及上三輩。
荊軻無語。
後來到了一處最大的建築,梁宗女說這是內宅正室,裏麵和太子宮住的一樣布局,荊軻在正室做了主位,魏皙坐了旁邊的從位,梁宗女她們都是站的,魏皙叫丫鬟找來一個坐席,讓梁宗女也坐下,在另一邊的從位。
梁宗女就匯報這,匯報那。荊軻都表示讚成,最後梁宗女說,三日後是好日子,要給上卿兩個宗室公主過門,太子親自去下的聘禮。
荊軻說,我不結婚,梁宗女說,知道,所以前麵所有的事不要管,隻是中午吃飯的時候和新娘子喝個“交杯酒”就可以了。
荊軻道,你別唬我,我知道這是“合巹禮”。
梁宗女道,“合巹禮”是用瓢,當時切開,一人用半個瓢,喝交杯酒,咱們不用瓢,咱們就用酒樽。
荊軻道,這個我不喝,明明這還是“合巹禮”。
梁宗女道,青樓裏麵喝交杯酒的多了,難道那個是“合巹禮”。
荊軻沒話了,人家占理就要聽人家的。
梁宗女道,那天中午有人去接上卿過來。
荊軻道,好吧。
他知道這裏麵埋伏文章呢,按道理,看現在這個設施,他現在就可以過來住,但之所以拖到大後天天中午,肯定她們這幾天布置結婚的設施,那天他們上午要辦迎娶新娘,祭奠祖先,然後是“合巹禮”,他要說不許辦迎娶新娘,祭奠祖先,人家本來就沒叫你參加,你還不讓人家辦,這就矯情了。本想說,那我中午來喝酒的時候。中間不許見彩帶,彩棚,後來想算了,這樣也沒意思。因此什麽話也沒說。
隨後梁宗女拿過來兩個鍍金銅冊。上麵一個寫的姬玥,一個寫的姬青,一個是和太子一個祖父,一個和太子一個曾祖父。問荊軻想立那個為正室,荊軻說都不立。
梁宗女點頭,收起金冊,這是家族金冊。到時祭祖的時候手裏拿的這個拜祭,以後丈夫封妻蔭子,有了官位,就再加上頭銜。甚至死後,要一起跟隨下葬。荊軻不立正妻那時也正常,很多王侯都是誰有了兒子就立誰。
隨後,梁宗女他們又領荊軻到了前苑,前苑後苑之間原來是黃金苑賓館的中間大街。一個田字形的黃金苑,被太子劃出一個日字帶個拐彎口,還剩下一個口,這樣原來燕昭王,建立的能容納千人的黃金招賢苑,四分之三歸了荊府,所以原來的中間道路現在成了荊軻內部前後苑的甬道,這個甬道就異常寬闊。剩下的黃金苑賓館部分依舊保持東西向的開門,而荊府就直接開大門於王街了,並且修建了威嚴高聳的宮闕,就是和太子宮燕王宮一起南北向開大門了。雖然有大門可以直接通向王街,但卻沒有掛荊府的字號,因為這隻是內部稱號,對外還叫黃金苑國賓館。
到了前苑的後門。門口也有很多人迎接,都是男的,其中有認識的宋意,在田光處見過。經過梁宗女的介紹,知道了在鞠武相國安排下,黃金苑國賓館的苑令就是陸期,也是荊府的家宰,現在還在處理田光的喪事,所以沒有來,暫時有宋意管理,黃金苑兼荊府的衛隊長就是夏扶,但也是暫時,因為他的隊員才三十個人,其餘歡迎的都是各種職事管家。算是第一次和主人荊軻見麵。
田光自殺前寫了多封遺書,對身後事都有安排。陸期,夏扶,宋意都接到了田光的絕筆,分別給他們做出了安排。對陸期的就是如何遣散田光府的人,如何處理後事,並說現在國難時期,不許守孝。
夏扶呢,就是要他向荊軻報道,對荊軻要像對田光一樣,夏扶和田光純是君子忘年交,那年田光四處遊曆,為燕國選拔人才,當時20裏一個小驛站,50裏一個大驛站。走到這個大站,發現一個問題,按道理最底層的士卒,馬夫,搬運工這些人,雖然不至於成天悲悲慘慘的,但唯唯諾諾,遇事往後躲是應該的,但這個驛站的人,人人都很快樂,大家開著玩笑,再加上驛站整潔,有條不紊,驛馬膘肥體壯,周圍農民送糧草的,做小買賣的,都很歡笑,鞠武大為驚訝,決定在這個驛站多住兩日,深入觀察兩天,這個驛站驛丞就是夏扶,大家對待他很尊敬,愛戴,還沒有懼怕,而是拿他開玩笑,隻是當他是一個兄弟。
田光去過騎林的軍營,那裏是大家非常嚴肅,士氣很高,但也是壁壘森嚴,對首領騎林是尊敬,甚至是懼怕,騎林對每個人家裏了如指掌,對大家是不苟言笑,而夏扶模糊了官兵的關係,士兵可以拿他取笑逗樂,完全是兩種不同風格的管理。
鞠武就和夏扶聊天,知道了他也是因為怨恨燕王喜的不戰而逃,才離開軍界到這裏當了一個小驛丞。那次田光和太子問對時,隻說夏扶和上司弄了矛盾,是為了讓太子好受,隱藏了真正緣由。夏扶知道田光是信陵君的人,是燕國國老,非常尊敬,相處了幾天,誌趣相投。成為好友,最後田光說,我會向相國推薦你,但你現在這韜光養晦,這裏養精蓄稅很好,你也積累能戰的精銳士卒,到時間我就通知你。
夏扶說,國老到時給我2寸的布條就可以,我必舍命相隨。
田光死前給夏扶也留了遺書,就是2寸布條,要夏扶一行到薊都,找到荊軻,對待荊軻想對待我一樣,署名田光。
夏扶僅和田光一麵之交,沒有一分利益往來,見了田光的布條,就帶了三十個士卒來了,鞠武就把他們安排到了黃金苑,補充原來守衛,都做了頭目。
荊軻一行人,到了前苑正室,和後苑正室一模一樣,因為當初國賓館有兩個最豪華的院落,分別在“日”字兩個口裏,現在就做前苑正室,和後苑正室。梁宗女等女人就告辭了,魏皙要走,荊軻留下了她,因為她博聞強記,不僅能記書上的東西,還能記別人說的話,到時可以和荊軻複盤。魏皙就站在荊軻身後,那些她的丫鬟在往後站一些。
荊軻先和宋意商量,大家都站在那等大領導和二領導說完小話,然後大領導荊軻第一次訓話。
荊軻對宋意說,今天大家第一次見麵,中午肯定要一起吃飯喝酒吧,正好現在還是儺舞年節,所有人就熱鬧下,按照鄉飲酒禮一起高興吃一頓。如何?
宋意為之精神一振,說,這內城禮節方麵的事我也拿不準,我去問問梁宗女。荊軻點頭,宋意走了。
這邊魏皙就在荊軻身後一直低聲說,上卿不可,上卿不可。
荊軻一直不理她,因為荊軻發現她博聞強記是厲害,但就是沒有見識。例如荊軻說正義,抗秦,反抗暴政,她都不讚成,她隻說要認命,荊軻就問,現在你的祖國魏國大梁被秦國打的剩一口氣了,抗秦不也是救魏嗎?魏皙就說,魏國也要認命,她的認命學說就是假如你現在是魏國的士兵,那你就認命吧,隻要魏王說打,你就打,魏王說降,你就降,再比如荊軻就應該現在聽太子的,和這些夫人們好好過日子。養兒育女白頭到老,而不要逞強好勝,去對抗運命,發什麽誓言,搞什麽不“婚喪祭冠”,否則就一定不會有好結果。荊軻心想,還真被她說對了,我與命運搏鬥,還不是要被“俱三刑”嗎?
荊軻道,你的命運學說,就是當一天豬,就猛吃一天,就快樂一天,這就是命,最後挨一刀,也要高高興興的去接受,而不要滋滋亂叫。魏皙說,對,理就是這個理,說豬多難聽啊,你就換成雞吧,你看雞高興的吃著每一天,終究走時也是泰然自若,人不就是這樣的命運嗎?誰不都終有一死嗎?
這才女,邏輯能自洽,荊軻沒說過她。所以隻是讓她當提詞器。而從不聽她的意見,女書呆子還不知道,她以為屋裏人聲嘈雜,荊軻聽不見,自從大家聽說中午搞鄉飲酒禮,就興奮的屋裏亂套了。而魏皙此時就一個勁低聲喊,上卿,上卿。上卿,荊軻就是不回頭,裝聽不見,她就一直壓低聲音喊,她的教養,使她不會大聲說話,一直壓低聲音叫,她也不好意思碰荊軻,因為這些天荊軻沒有碰過這些女人任何人一個手指頭。她壓根想不到是荊軻故意不理她,她腦子也缺根弦,荊軻真有點可憐同情她。正忍不住要回頭時。
這時宋意回來了。興奮的說,梁宗女說可以。
梁宗女說,因為現在還沒有出一月,還是儺舞年節,可以鄉飲酒禮聚會,鄉飲酒禮就是所有人不分尊卑男女隻按年齡排序飲酒,可以說當時是一種狂歡,有的地方一年一次,有的地方兩次,還有的地方三次,在薊都內城,是王宮,相國,九卿這些上大夫居住的的地方。這是這麽多年第一次搞鄉飲酒禮。或者說有燕國以來就沒有過,因為這是黃金苑,自然規矩沒有那麽嚴,梁宗女說,她會不時派人察看,來檢查是否有過分的地方。
荊軻大喜,頓時覺得梁宗女能在燕國這樣有威信。辦事真很靈活,會掌握政策。荊軻就問可以辦幾天,因為鄉酒禮沒有辦一天的。
宋意笑的說,梁宗女說可以辦兩天,因為第四天要接宗室公主。
荊軻就讓宋意傳下話去,頓時黃金苑沸騰了,這裏以前有些管理人員,太子相國又派來大量職能人員,他們雖然已經相處一段時間,但感情還沒有熱絡起來。現在上九卿荊軻一來,就在王宮內城搞出鄉酒禮,真讓所有人如同在夢中,幸福來的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荊軻這時扭頭看魏皙,你剛才好像叫我?魏皙剛把突出的舌頭伸回去,眼睛還沒有安置好。半晌才說,這傷風敗俗啊?荊軻道,你去問問梁宗女啊,你比梁宗女高明?
黃金苑準備起來很簡單,王府的待遇,要什麽沒有?再說本來就準備好了中飯,現在無非是換了吃飯的方式。荊軻讓通知太子宮他自己那邊大殿院落的人,都來參加,並說任何人都可以參加,甚至燒水,掃地,端馬桶的,隻要想參加的都可以。
注:鄉酒禮,男女雜坐在一起,互相勸酒,慢慢地喝著,玩六藝、投壺的遊戲,互相稱兄道弟,與女人握手不受責罰,瞪眼直視婦女也不受禁止,前麵有掉落的耳環,後麵有遺失的發簪,天色將晚,酒也快喝完了,大家端著酒杯,相挨而坐,男女同席,眾人的鞋子縱橫交錯,酒杯菜盤散亂而放,堂上的蠟燭熄滅了,女人把羅衫的衣襟解開了,能微微地聞到她們身上的香氣。——史記
荊軻就和宋意商量,在正府大殿,由荊軻等一切有職事的聚會。旁邊幾個偏殿給那些沒有職位的人聚會,鄉酒禮本來原意就是為的不是吃的多好,而是不按地位高低,不分男女,全是鄉裏鄉親的狂歡聚會。
荊軻這邊按年齡排隊,其實也就是排前三名年紀大的,後麵就隨便坐了,都在階下從坐位置就坐,桌幾和坐席擺成好幾層的回字形,荊軻執意排在第二行裏,因為他實在算年輕的,原來兩個桌幾的位置現在排成三個桌幾,因此人人挨得很近。
魏皙要走,荊軻不讓,就讓她坐在主位看著,有誰傷風敗俗就去警示。她不坐就在原位站著,她的丫鬟看她不參加,也都不敢參加。在她身後無所適從。
這時就看出於妃送的那四個大宮女的厲害了,雖然她們當時因為問話沒有反應,荊軻管她們叫木頭,但幹活麻利,而且還有眼力勁,看荊軻下了南北方向台階上的主位,到了東西方向的從位。她們就在小班帶領下,幫著擺桌幾,放坐席,布置酒場,端酒端菜。
魏皙也趕快吩咐自己身後的宮女幫助那四大宮女,這樣魏皙也就找到事做了,四處巡視。維持秩序,照顧大家飲酒吃飯,
王一心來的最快,本來她就在附近,荊軻帶著魏皙見梁宗女,又去前苑,她都帶著自己的丫鬟遠遠在後麵跟著,她這個24.25歲的年紀,哪有心去玩了啊。後來說玩鄉酒禮,她就高興,再看魏皙不玩,那她就更玩了,王一心興高采烈的就挨著荊軻坐了。還讓她帶的七八個個丫鬟都下場跟著玩。這樣一來屋裏就更狂歡了,因為正缺少女人呢。劉芳,孫彩來的晚,她們正在黃金苑玩的歡,專門有人喊她們來的,進了前苑正室,看見這大殿屋裏已經有幾十個人了,一時沒找到荊軻,隻看見魏皙愁眉苦臉的站在主位後麵,她倆就想往魏皙後麵站,後來聽見王一心喊,在看見荊軻在第二行列裏,也在招手,她們也就加入了,她們的丫鬟們也找了位置坐下,荊軻看魏皙站在那邊沒有東西吃,就讓小班她們,也擺了一些在主位的桌幾上,讓他們多放幹肉,幹果,這樣魏皙她們餓了可以站著吃。
在梁宗女的允許下,本來有些後苑的各種職事的女管家,女工,還有太子宮荊軻殿那些地方來了不少女子,但都沒有敢來正殿而紛紛去了偏殿去宴飲,這樣正殿有四十來個原來就在這的各種管事的人,女人就來自荊軻處的幾個夫人的侍女,人就比較少,做不到男女雜坐,魏皙就讓自己手下的宮女也加入就坐,就這樣還是有男的挨著男的坐的。
最後隻剩她一人在主位台階上站著巡視,好像老師在課堂監視著學生。
小班她們也沒有參與,就在站在周圍,隨時伺候。
大家都坐了好了,就等荊軻致辭然後開動了。
荊軻道,今天大家第一次見麵,我先說下我的情況,我隻是燕國的一個客人,是客卿,承蒙太子看得起,給我上卿禮遇,但我還是客卿,我不拿俸祿,所以我也不能養任何人。
大家顏色都凝重了,因為聞所未聞,荊軻接著說,所以你們可以叫我荊卿,或者上卿都可以,但不能叫我主人,我就是如同一個驛站的驛丞,可以負責大家吃,住,但不能給大家發俸祿,因為這裏的所有東西都是燕國的,我隻是暫時管理,以後還要歸還燕國,所以你們還是燕國的人,而不是我的人,因此大家要全力效忠燕國,我也要回報太子對我深厚的禮遇。
好,我的話完了,大家開始吃吧。
全場還是有些靜,荊軻不禁想念高漸離,漸離在,最能活躍氣氛了,也不知道他走到哪了,什麽時候回來?荊軻就怕讓他掌控帶動氣氛。
這時有聲音說話了,上卿,我能和你漂亮夫人喝杯酒嗎?
眾人聽了有點緊張,這人無疑說的是王一心,她是挨著荊軻坐的,另一邊荊軻特意拉了另一個男的坐,因為還是男多女少,不能每人隔鄰都是女人。
荊軻大笑,也沒有看誰說的,道,可以,但等我們先墊墊肚子,再喝酒吧。
眾人大笑,氣氛頓時活躍了。
鄉飲酒首先上主食,大家拿勺每人一大碗粟米後,吃完撤下,然後才在桌幾上擺上酒菜,有狗肉,兔肉,雞肉,大家可以下手拿著吃,或者拿筷子吃了。那個時候這些肉比豬肉貴,因為豬圈都要挨著廁所,所以貴族一般不吃豬肉。
荊軻就端著酒樽離坐去找宋意聊天,果然就有人坐了荊軻的坐席,原來是夏扶。王一心也很大方和熱情的和夏扶聊天。這樣會場氣氛徹底活躍了,大家都開始隨意換坐聊天。
荊軻以前見宋意隻是點頭之交,因為田光並沒有給兩人引薦,也沒有讓兩人結交,自然他們都避嫌,這次既然田光讓夏扶和宋意都來荊軻這效力,自然和那件機密事有關,因此荊軻就要趁著這次鄉飲酒宴飲,好好了解他們一下。
宋意四十多歲,見荊軻問自己,也不隱瞞,說了自己的經曆。
宋意沒有表情的道:我被燕國的希君從小養大,希君在燕國有名的賢惠。是希君給我娶了妻子,但一天我的妻子,卻被君上的嫡子趁我在出門遼東的時候強奸殺害了。希君狠狠打了那個嫡子,怕我報複,遠遠的把我派在遼東的封地做城邑宰,還把他的女兒給我做了妻子。本來我想也就這樣過一生了,盡力給君上辦事,這樣過了十幾年,君上看我沒有問題了,就調回身邊了當家老,但我見了那個嫡子還是忍不住刺殺了他,君上最終還是放了我,從那以後,沒人不說我是白眼狼的,不說我意氣用事,不通事理,因小失大的,我也不知道田光為什麽賞識我。
荊軻道,你後悔嗎?
宋意道,不後悔,換了第二次我還是殺,可能我這人天生就意氣用事,不通事理,因小失大吧。你知道我走到狗群裏,狗是不敢叫的,可能我前世就是白眼狼吧。
荊軻笑道,如果你後悔了,第二次不會再殺就是意氣用事,那個女兒妻子呢?
宋意道,我殺了她哥哥,她就帶著給我生的孩子自殺了,我還是個不詳的人。
荊軻道,你害了他家三口,哪位君上還能放了你?
宋意道,國老相國都幫了忙,但我還感激希君,他不同意終歸不會放了我的。
荊軻沉默半響道,你是不是特別愛你第一個老婆。
宋意道,是的,我老婆是被辱後自殺的,當時我想一同死的,但我想報仇。後來我殺了那個嫡子,就找君上請罪,沒想到最終還是沒有死成,我那時為國老活著,現在我的命歸上卿了。
荊軻半響道,你不是白眼狼,你沒有做錯任何一件事,殺你女人老婆的是你那個君上,他應該當時處死他,而不是把他女人給你來補償。最終害她女兒和外孫的是他自己。
宋意道,你這是偏心話,我還是君上養大的呢。
荊軻道,那我讓大家評評理,你的事能說嗎?
宋意道,說吧,誰問我,我都說,而且當時在燕國轟動一時,很多人都知道。隻是後來國老讓我隱姓埋名了。
荊軻站起來,讓大家靜一下,自己有一件事說。
在魏皙以及四大宮女的幫助下,過了一陣,宴飲場才安靜下來。
荊軻道,我給大家講一個有趣的故事。
春秋時期宋,鄭兩國交戰前,宋國元帥華元命人做羊肉,犒賞手下的戰士,準備明天大戰,結果不知道怎麽搞得,華元當時的車夫禦手羊斟,沒有吃到羊肉,就非常生氣,等第二天打仗的時候,羊斟說“疇昔之羊,子為政,今日之事,我為政。”也就是說:“昨天分羊的時候,你做主,今天駕車的事,我做主。”不聽命令,就駕著車,帶著華元,直接飛跑到鄭軍陣裏,讓鄭軍俘虜了華元。
很多人,包括寫曆史的都說這個禦手因小失大。不該這麽做,是個小人。
“但我認為”,荊軻道:不是小人,是正常人,換成我,也可能這樣做,本來明天就要生死大戰,大家人人都能吃上羊肉,憑什麽我就要被輕視呢,那就讓你看看我明天一個人就能決定戰場成敗吧,這個禦手還是聰明人呢。
夏扶道,是不應該這樣做,一點小事使自己一國戰敗,你拿他對比一下狼瞫。
荊軻道,昔日晉國狼瞫,被中軍元帥先軫免了職務,他覺得很丟臉,他朋友就說,我們一起殺了先軫雪恥,狼瞫說,‘這樣殺主上是不義,他看不起我,我就要軍中立大功,讓他看得起,這才是勇,勇士不做不義的事情’。
荊軻望著對麵的夏扶說:這些問題,你要具體分析,狼瞫是因為自己的才能不被欣賞或誤解,所以要立功證明自己。
荊軻又道:而禦手是被侮辱,沒有人因為是受到了侮辱而靠為對方立大功來贏回尊敬的。有人平白無故的挨了一巴掌,就說,我給你立個大功,你就道歉不該打我那一巴掌吧。如果真有這樣人靠巴掌就能激勵他立大功,那我會一直扇他不停的。
夏扶道,打巴掌是侮辱,少吃一點羊肉怎麽能算侮辱。
荊軻怒道,出去,你別吃了。就你嘴不閑著。
眾人正聽的呢津津有味,突然看見荊軻翻了臉嚇了一跳,魏皙趕緊過來,她覺得荊軻可能喝多了。
夏扶漲紅了臉,憤而站起來,瞬間又坐下了,笑道,我錯了。
眾人更是愕然,這個夏扶真是太沒尊嚴了吧,當眾遭受嗬斥,竟然這樣軟蛋。
荊軻依然嚴峻的問道,錯在哪了?
夏扶道,我不該站著說話不腰疼,我剛才理解禦手的憤怒了。
眾人看了半天,想了半天,都明白了,都笑了。
荊軻道,如果上級對你的能力有誤解,你可以靠功績證明自己,如果上級對你公然侮辱,那就讓他遭受更大恥辱,所以這個禦手報複華元剛剛好。
荊軻又接著說,如果禦手為這侮辱,殺了華元,就有點有過了,所以送他被俘遭受恥辱是剛剛好,也因為那個時候,是不殺俘虜的,大家巴不得多抓俘虜,換贖金呢,不像今天是斬首之戰。
這回眾人都點頭了。
荊軻接著道,為羊肉之辱送主帥當俘虜,是正當的,當然你也可以隱忍不發,這都是正當反應,那殺妻之恨呢?可不可以為此殺君王呢?哪怕你是周文王,周武王,有再大功勳,再造福黎民百姓。造福天下,你殺了無辜人,那你該不該死呢?
夏扶道,我知道你說的是哪個事,不就是三、四年前那個事嗎?那個希君的事要具體分析。
荊軻道,你說。
夏扶道,那個小子叫什麽的,忘了,他老婆是被希君之子強奸而死,但他沒有立即報仇,而是在娶了君王的女兒,生了兒子,過了十幾年在報仇,結果害死三命,你說他是不是有病啊。
荊軻道,他如果當時不娶君女就沒有機會留在君身邊,就沒法報仇。
夏扶道,可都過了十幾年了,早幹嘛去了。
荊軻道,一直沒有機會唄。
夏扶道,已經娶了君王的女兒,又有了兒子,何必糾纏過去呢?
荊軻道,如果換成你呢?
夏扶張了張嘴,不說了,40多歲的夏扶有個醜妻很是恩愛,因此都一直沒有納妾,荊軻一問,他一想,無法說話了。
荊軻道,子曰,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任何事,我們都要設身處地,將心比心的想一想。幾年前的事。不是那位要報仇的害死了希君的女兒和孫子,而是這個希君處事不公,如果早點讓他那個禽獸兒子抵命,何置於多年後,發生這個慘劇,你們說是不是?所以看事情要一碼歸一碼,那個希君是造福很多人,很有賢明,但他處事不公。殘害了無辜人,那就要罪有應得,這裏不是多與少的問題,不是一邊造福幾百萬人,一邊就殘害一個人的問題,而是對與錯,是與非的問題。孟子說,行一不義,殺一不辜,就是不仁,就是罪犯。你們說是不是?
眾人都說,是 是。
這時宋意早走到荊軻身邊了,現在俯身行大禮道:國老給了我生命,上卿你給了我靈魂。然後站起來道,我就是那個殺希君之子的人。
全場驚呼,一會都反應了過來,夏扶首先過來和宋意握手擁抱,表示道歉和欽佩尊敬之意。這裏邊個別有來自田光府的管家,知道宋意底細的,平常都是繞道避開宋意,現在不禁也過來和宋意握手擁抱致歉。
注:今天可能被上級打一巴掌,踹一腳,無所謂的。但那個年代,是一個桃子殺三士的時代。《晏子春秋》載:春秋時,公孫接、田開疆、古冶子三人是齊景公的臣子,勇武驕橫。齊相晏嬰想要除去這三人,便請景公將兩個桃子賜予他們,讓其論功取桃,結果三人都棄桃自殺。
荊軻與宋意聊完,又和夏扶聊,知道了他在大驛站和田光相識的經過,而且隻是一麵,就能死力效勞,心中很是尊敬和感慨。根據夏扶管理驛站的辦法,最後荊軻說,這種不分大小尊卑,隻論兄弟的管理方法,萬馬軍中可能就不行了,夏扶道,上卿,你真是高看我了,我哪有本事管理萬軍,就是千八百人的隊伍就行了。
夏扶的謙虛深合荊軻的口味,荊軻心想,田光真不愧是信陵君的人,這選的兩個人才,沒話說。
和他們聊完,荊軻就開始端著酒樽打圈,男的隨便交談幾句,女的就坐在桌前肩並肩,細細多聊,很多這些夫人的丫鬟,荊軻隻是見過,從來沒有說過話,現在都能親密聊會,荊軻很享受,小姑娘們看著也沒有厭煩。王一心早就離坐,和其中的英俊少年去玩投壺六博等等遊戲去了,因此荊軻就轉到劉芳孫彩處,兩位小姑娘喝點酒,在這個環境下,也不拘謹了,以前她們這些天和荊軻就沒有說話超過10句。現在就讓荊軻坐在她們中間,
劉芳說,上卿明天還搞這個鄉酒禮宴飲吧,荊軻道,是啊。
劉芳說話,總是用手擋嘴。看來是天生小聲小氣,荊軻要湊的很近,使勁聽,才能聽明白。孫彩也就從另一邊湊過來,隻是笑,不說話,荊軻憑經驗看出來孫彩是捧哏的,甚至是編詞的。
劉芳說,今天前苑辦了,明天就該後苑辦吧?
荊軻一想,有道理啊,就說,行啊。
轉念一想,不對,就說,可後苑不讓男的進吧,梁宗女能放他們進來嗎?
劉芳道,幹嘛要那麽多人,你看今天多亂啊。
荊軻不說了,想,壞了,低估這兩小孩了。這兩比魏皙,王一心更厲害。明天就自己一個男的,她們那麽多人,再這樣親昵雜處,非得晚節不保。
荊軻起來就走。劉芳孫彩都說,那就說定了,明天後苑啊。
全轉了一圈。就王一心離坐玩去了,連她的丫鬟都沒有離坐的。逮不著與一心碰杯。荊軻就在魏皙和四大宮女陪同下去了偏殿,頓時歡聲一片,他們沒有想到上卿能來。
荊軻挨個和他們碰杯聊天,毫無偏見,無論是洗廁所的,倒馬桶的,這不是荊軻裝出來的平易近人,因為魚女就是傭人,所以他們也能感覺到荊軻不是作秀,而是骨子裏就是和他們一類,不禁有人都熱淚盈眶了,還有人對別人說,果然是個馬夫,和咱們是一類的啊。
轉了幾個偏殿,雖然是米酒,荊軻回去的時候已經有點醉步了,魏皙和四大宮女就攙著荊軻回太子宮,並讓人通知宋意,上卿喝多了先退場了,讓他們接著喝,接著玩。
劉芳,孫彩她們知道荊軻先退場了,她們也就退了,但王一心要再玩會。王一心隻是開心的玩,也沒有喝多,舉止也沒有絲毫逾禮逾節,但魏皙還是不放心,特意留下辦事穩妥大膽的小棗,看著王一心。
荊軻雖然腳步趔趄,但腦子清楚,一直在想明天怎麽破局。既然劉芳孫彩下了棋著,那他就要破啊,走了幾步就想出妙招。請太子來內宅,那沒有問題,現在自己不就是在太子內宮呢。而且相信太子會給麵子的,現在也就是黃昏,到了太子宮就讓人去請太子去。
想的挺好,但酒勁是一步步變劇烈,而不是一步步變輕的。到了太子宮荊軻住的大殿,荊軻已經醉的人事不省了。魏皙,四大宮女等把他扶進隔間,脫了衣服,他一直呼呼打鼾,毫無知覺,這也是他這麽多天第一次睡在小隔間臥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