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荊刺秦008：田光

三人在燕下都遊玩，漸離為了陪荊軻，這年也不下海尋仙了。燕下都附近玩遍了，玩膩了，轉年他們就離開燕下都，到了薊都，當然費用都是大哥狗屠的。

三人騎馬到了薊都，荊軻還是找了馴馬師的半天工作，高漸離上午撂地演唱，狗屠這裏也有客舍要處理。下午他們就在市場，最低價的地方打轉，真是遠離權貴。

在薊都城內是要晚上宵禁的，而城外私人小旅社周圍小市場，是沒有宵禁的。所以他們還是多在城外玩。當然花錢，吃住旅費都是狗屠的。誰叫他是大哥，最有錢。

他們經常喝多酒，那個時候，都是甜酒，沒有蒸餾，需要喝很多酒才能微醺，白天晚上的在這些地方放浪形骸。

這年夏天一日下午，被相國鞠武尊為國老的田光。在燕國有很高地位。田光一直在燕國四周有意轉悠，為燕國發現人才，偏偏轉到這處：薊都城外的集市，荊軻，狗屠在讚助漸離撂地。隻見漸離擊築，荊軻舞劍，編舞邊唱，狗屠拍手和歌當拉拉隊，四圍圍著一圈人觀看。從這配合嫻熟度，田光一看就是多次這樣了。

荊軻是用楚國一種小方言唱的，就是一般楚國人也是聽不懂的，人們隻是看荊軻又哭又笑的好玩，歌聲優美，擊築好聽。但偏偏田光遊走半生，閱人無數，那些方言能沒有聽過？

田光聽懂了，荊軻歌唱大意：

人生苦短，

不如不生。

既然來世。

當有作為。

今惜天下無道，

是非混淆。

黑白顛倒

惡首萬眾擁戴

仁君親叛眾離。

恨恨兮，上天無眼。

謊言橫行於世，

真話無處容身。

恨恨兮，上天無眼。

有心殺賊，

竟看不到賊酋，

恨恨兮，上天無眼。

有心去戰，

竟看不到戰場，

恨恨兮，上天無眼。

有心去死，

竟找不到死所。

恨恨兮，上天無眼。

使我報國無門。

空持酒盞，

號哭此歌。

田光聽了心中大驚，真是唱到他的心縫裏了，不禁留下了滾滾眼淚。

田光想起了他的主人信陵君，誰說這歌不是在歌詠信陵君呢？

默默唏噓良久，事後也沒有驚動這三人，田光悄悄退出，然後讓隨從，仔細打聽三人底細。

注釋：信陵君（前296—前243）戰國時魏國貴族，魏安釐王之弟。名魏無忌，號信陵君。有食客3千，魏王忌其賢能不以國政任之。魏安釐王二十年（前257年），秦圍趙都邯鄲，他竊得兵符，殺將軍晉鄙，奪得兵權，率兵救趙，大敗秦軍。居趙國10年後，回魏國任上大將軍，聯合5國擊退秦將蒙驁的進攻。有《魏公子兵法》，後被魏安釐王猜忌，用婦人，美酒自戕而死。

這裏就要說說田光的身世，

田光，魏國人，生於公元前294年，是信陵君身邊的股肱之臣。當信陵君為避免其兄魏安釐王的猜忌。就遣散所有門客，隻於婦人，美酒在後苑尋歡作樂的時候，前苑的管理者就是田光。四年之後（公元前243年），魏無忌去世。隨後就在當年魏安釐王也去世，如果信陵君能熬過魏安釐王。繼位魏王，天下肯定是另種景象了，

田光為信陵君守墓7年，隨後在公元前237年應燕國國相鞠武的多次相邀來到燕國，時年田光57歲，鞠武是他燕國的舊友。

田光來到燕國時，太子丹已經被秦國使者，騙去鹹陽。相國鞠武執政。田光拒絕了鞠武的所有委任職務，說我隻是養老，如果發現燕國人才，當然向相國推薦。

鞠武就開始稱田光國老，享上九卿待遇，按田光的要求，沒在內城，而是多數是平民居住的外城，給他修建了庭院，樸素，但麵積很大。

田光四處遊曆燕國，為鞠武考察官吏，尋找人才，結交中層人士，卓有成效，享有很高威望。

這年公元前234年夏天，田光發現了狗屠，荊軻，漸離跳舞歌唱。很快派人就打探出了底細。因為狗屠，漸離都是燕國本地人，狗屠是世家市場小吏，漸離是登記在冊的方士，所以那首楚國方言歌謠八九是荊軻所做。

田光就親自邀約荊軻。派人去尋找。找到了自己親自去請。

這天下人說，荊軻正在北城城門那裏。

田光坐車來到北城門。一人正在麵對城牆罰跪。下人說，那人就是荊軻。

原來那幾天荊軻馴馬師的工作出現了空擋。荊軻就打些短工，為市集賣菜的商人來回挑柴運輸。十幾人挑柴隊伍因為在城門那，避讓大官的車隊的時候，惹怒了大官，大官就讓城門守將責罰他們。

起先十幾人的下跪隊伍。有人找各種關係，都被人領走了，或者有人趁守門官吏不注意，自己就跑了。久久後隻餘下荊軻依舊在那罰跪。

國老田光雖然沒有任何職務，但他身邊常年跟隨者一個相國鞠武的高級秘書，名叫陸期，因為和田光配合很好，就兼職成了田光管家首長（家宰）。

不用田光說話，陸期就叫來城門官，拉起荊軻，要城門官向荊軻賠罪。荊軻示意沒關係。

幾人來到田光馬車這，陸期介紹了田光，荊軻早已經知道國老田光的大名以及身世，荊軻向老頭施了跪拜大禮，老頭下車相攙。要知道那個時候，信陵君是孫吳那樣軍事大神外加孔孟聖人那樣的雙重存在。

在回田光府的馬車上，兩人自然聊起信陵君。

荊軻，可惜信陵君自戕而死，如果信陵君不失去信心，愛惜身子，等其兄魏安釐王亡故，必能執掌魏國，魏國不會是現在的這個樣子，天下也不會是如今這樣，當然這也是人算不如天算，沒想到魏安釐王能在同年，信陵君亡故後卻也身死。

田光心裏感歎，一個褐衣胡服打扮，渾身掛著柴草棍兒的乞丐一樣的人，在這侃侃而談信陵君，真是人不可貌相。

注，《墨子》曰“人不可衣短褐”，皆以褐為短粗布衣，是不體麵的穿著。古代長袍大袖都是中產以上人的打扮，窮人的衣服上麵露肘，下麵露膝，就這衣服有的還是全家誰出門誰穿的，在家裏就披麻袋片。

當然田光在車上和荊軻並肩坐的的很近，絲毫沒有嫌棄他身上的跳蚤臭蟲以及怪味。

田光道，就算魏安釐王死在了信陵君前頭，信陵君也不見得會繼承魏王位的。他不忍奪兄王位，難道就忍奪侄兒的嗎？當時就有不少門客建議信陵君廢其兄魏安釐王而自立，要知道信陵君那時在六國的威信。廢魏安釐王輕而易舉。結果信陵君為了表明心跡。趕走了所有門客。

荊軻道，國老當時什麽立場？

田光道，我是魏國人，當然不能說話，全憑信陵君裁奪。

荊軻道，外間傳言，魏安釐王請信陵君回國，要把魏王讓給信陵君，信陵君嚴詞拒絕，從此遣散賓客，閉門不出。隻於婦人，美酒相娛樂？

田光道，是的。

荊軻道，既然如此，這事就不是魏安釐王猜忌，而是魏安釐王真心相讓。信陵君真心拒絕，難道非要像吳國太伯和虞仲那樣雙雙拋棄王位，外人才能不在他們兄弟兩之間嚼舌頭嗎？

田光沒有吭氣。

到了田光府。

荊軻簡單沐浴，換上田光提供的衣服。

兩人賓主入座。還在侃侃而談。

荊軻道，信陵君能領五國軍權，是因為大家都相信他的仁義。如果他廢掉兄長自立，五國還敢把軍權給他嗎？所以那些門客該被驅逐，至於到了侄兒時期，信陵君可以做相國啊。

田光笑人，這種假設隻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了。

荊軻道，是的，聊天麽，本來就要漫無邊際的。要知道如果魏安釐王先死而傳位信陵君，信陵君現在還活著，我願意為信陵君牽馬駕車。

田光道，是啊，信陵君如果活著，也才58歲，他比我還小2歲啊。

田光又道，我和先生一見如故，先生住在我這。我們好好聊聊如何。

荊軻道，可以。但我有幾個朋友，需要派人通知他們一下。

田光道，你那個狗屠朋友，很有神通，為什麽你不叫人找他，也不會有城門之辱了。

荊軻道，我是萬事不求人，哪怕自己多點麻煩。至於受辱，我沒覺受辱，隻是在哪坐的背誦一下聖賢書而已。

田光派人通知狗屠和高漸離，荊軻住在田光這了。

田光道，可是城門那裏來回走走的都在看你，覺著你在受辱啊。

荊軻道，信陵君一生致力於抗秦，想必先生也是，假如有一天抗秦失敗而被俘，秦人會將先生遊街或殺或服苦役，先生會覺著受辱嗎？

田光道，你為什麽要誓死抗秦？看來田光也打聽出了荊軻的誓言，誰讓他到處說呢。

荊軻道，我11歲就在稷下讀書，十幾年的苦寒，就學了仁義二字，學了這麽多年殺身成仁除暴政，我能一葉障目嗎？反而對秦國這個倒行逆施，殘仁害義的龐然大物視而不見嗎？如果還能視若無睹，那麽我不是眼瞎，就是心瞎了。

荊軻接著道，以前七國都有些仁義，都有些不仁義。商鞅前還沒有這樣明顯的虎狼之國。自商鞅以後，死在秦國的同胞有千萬計。隻是白起，死在他手裏的就有百多萬人，蘇代（蘇秦的弟弟）曾說：“秦之所殺三晉之民數百萬，今其生者，皆死秦之孤也。”（戰國策）這樣的禽獸之國不該天怒人怨嗎？

田光笑道，可是並沒有天怒人怨啊。

荊軻道，天怒就是人怒，隻要人的怒氣直達天際。就是天怒。這需要積累，人怨隻有人人受到危害，才會都站起來，我等讀了這麽多年聖賢書，難道不該先站起來嗎？非要和那些不看書，不求知，不識字的愚民一起行動嗎？

田光道，好。目標明確了，但需要好的方法手段，不然就會南轅北轍，想達到的目的和實際達到的目的正好相反，荊卿計將安出？

荊軻道，無他，隻有聯趙，趙國站在抵禦秦國這個洪水猛獸的第一線，這個大壩垮了，剩下的國家沒有能幸存的，一條線是堅固這個大壩。就是燕趙聯合防禦秦國，另一線就是泄洪。就是楚國，齊國從另一線攻擊秦國。我們首先第一做的，先不要大壩垮了。

田光道，趙國李牧看來防守的卓有成效啊。

荊軻道。現在趙國隻有招架之功，沒有反手之力，如果一直自己獨戰，就如同小鋸子伐大樹，大樹再粗大也會轟然倒下。隻是時間早晚而已。

田光道，太子在的時候，就要聯趙啊。趙國一直拒絕啊。

荊軻道。精誠所至金石為開。我還有些計策。

田光道。願聞其詳。

荊軻道。說了沒用。

田光道。好吧，明天帶你見相國鞠武。這樣有用了吧？

荊軻歉意道，我沒有說清楚。我說“說了沒用”不是指那個人。相國那也沒用，而是現在燕國的大環境。太子被秦國扣押，燕國要聯合趙國對抗秦國。那太子怎麽辦？會有有心人說是聯趙的目的就是想借秦國之手謀害太子，這真是南轅北撤了。

田光歎了口氣道，投鼠忌器，就是這個情況。

荊軻道，把太子救回來是當務之急。

田光道，我們也是每天都想這個事，太難了，秦國那邊，趙政每天晚上，都要查太子白天做了什麽。

荊軻道，太子世子有12歲了嗎？不然就立太子世子監國。

田光道，世子還小，等等吧，主要看燕王喜的想法了。

兩人又聊起了過往經曆。

荊軻在田光這住了幾天，兩人聊的口幹舌燥，說話嘶啞。

這天早晨，荊軻道，我要休息幾天。也去回去見見我那幾個朋友。

田光道，可以，你把他們都一起邀請過來。我這客房多的很。

荊軻道，我試試。

荊軻要告辭。田光揮手讓陸期捧上大銅托盤，裏麵都是金元寶。

田光道，一點小盤纏，你也置辦些車馬等物，來去方便。

荊軻道，無功不受祿，請原諒我失禮了。

田光也不勉強。道，來去方便，我從這馬廄借匹馬如何？

荊軻道，我有馬，寄養在別處了。來回步行走走，也是鍛煉腳力。

荊軻回頭找到高漸離，也找到狗屠。

注：

信陵君：“秦與戎翟同欲，有虎狼之心，貪戾好利無信，不識禮義德行。苟有利焉，不顧親戚兄弟，若禽獸耳，此天下之所識也，非有所施厚積德也。”

譯文：秦人和狄戎的習俗相同，有虎狼一樣的心腸，貪婪凶狠，好利而不講信用，不懂得禮義德行。如果有利，連親戚兄弟也不顧，好像禽獸一樣，這是天下人都知道的，他們不曾施厚恩積大德。

信陵君：“皆識秦之欲無窮也，非盡亡天下之國而臣海內，必不休矣。 ”

譯文：都知道秦國的貪欲是無窮的，除非把天下各諸侯國完全滅亡，使海內之民都臣服於秦國，它是絕不會罷休的

以上出自 《史記》

這裏解釋下，“非盡亡天下之國而臣海內”的“臣”，和孔子修訂《詩經》中的“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同樣的“臣”是含義不同的，周天子是天下共主，他的土地是要分封出去的，所以這裏的王土，不是王占有土地，而是王的典籍禮樂規章要實行在任何地方，在加上孔子對“王”“聖”等同的定義，就是說，“溥天之下，都要實行王道樂土，率土之濱，即使到了海邊，都是施行王道樂土的臣屬”，這裏有普世價值的意思，那個地方不實行仁政，可以用“莫非王土”來聲討。而周朝的臣屬是還有臣屬的，前文說了，當時諸侯的臣下不是國王的臣下。而秦國的臣下，就是一竿子到底的奴臣，是“臣”的本意奴隸。是沒有尊嚴和保障的奴隸。秦國要虜天下人為奴隸，這就是信陵君要說的。

荊軻，狗屠，高漸離幾人坐在一起。把酒聊天。

荊軻說了在田光處的經過，也說了田光的邀請。

狗屠道，我是不結交權貴的，我不去，另外我也建議你也別去。他們結交你就為了以後使喚你給他們賣命。

荊軻道，肯定啊，但我們也是誌同道合，現在隻是做個朋友聊聊天，太子不回來，燕國是無法抗秦的。

高漸離道，狗屠不去，我也不去。

荊軻道，你幹嘛不去，狗屠是楊朱一流，可以不去，你們下海尋仙方士是要拉讚助的。

狗屠，高漸離都說，什麽是養豬。

荊軻道，楊朱一派五十年前很流行，現在見得少了，社會越亂這些人越少，現在基本看不見了。

邊說邊在小幾上，寫出這兩個字。

狗屠，高漸離道，這一派是說什麽的。

荊軻道，避世隱居的。

狗屠道，那我不是。

荊軻道，你聽我說完，避世隱居的一派是老莊，這是自己一人或一家避世隱居的，市麵上當然看不見，楊朱和他們有區別，楊朱往上應該是許由傳承，許由很賢德，堯聞其賢。想傳位給他，他拒絕了。許由本來就是部落長，所以他隻為他們部落謀福利，不為天下人操心，按他的說法，天下人我又看不見，我隻為我能見到的人謀福利。楊朱就是這個傳承，所以當年他能帶很多徒弟四處宣揚他的學說，換成老莊，都隱居了還收什麽徒弟？

荊軻接道，這一派挺好，狗屠就很講義氣，很善待人，但他不抗秦，因為他看不見秦的殘暴，即使秦來了，他也能狡兔三窩的躲起來，要不他在東胡，肅慎，朝鮮那邊都有朋友，投資，買賣，跟他的朋友不會吃虧的。

狗屠正色道，你們可能不知道，和東胡那邊做生意，對於咱們來說是可有可無的賺錢，對他們來說是救命。你知道他們不產糧食，不產鹽，人可以一年四季穿獸皮不要帛布，但不能一年四季隻吃肉，不吃糧食，不吃鹽。所以我即使賠錢，有風險，我也和他們做生意，

荊軻道，是，我剛才失言了，要不我願意和你結交的，你心裏有愛有義有情。

狗屠笑道，別說的這麽好，我知道我隻是小人物，我不知什麽派，但我知道打不過還躲不起嗎？至於義氣，帶人躲，那隻是有這個能力，幫一個算一個，如果有這個能力，我願意帶天下人躲起來。

荊軻道。是，一天不走到戰場。對於我們來說，那些仁義，那些秦國，那些七國之間的爾虞我詐，何嚐不是碗筷之間，酒餘飯後之間的屁話，和我們現在的生活有一個銅子的關係嗎？現實生活中的智慧，沒有幾個比得上狗屠的。

狗屠道，你總結的挺好，我願意是楊朱派，楊朱還幹過什麽，說過什麽？

荊軻道，楊朱，他的名言是‘不拔一毛以利天下’。

漸離道，這樣太自私了，狗屠不是那樣的人，他的快樂就是請一桌人吃飯，大家吃的越好，喝的越高，狗屠在旁邊看的越高興。

荊軻道，你聽我說完，我給你講其中這個道理。你在大街上站著，有陌生人說，你能割一縷頭發給我，我用來治病，行嗎？

狗屠，漸離都道：可以啊。

荊軻道：那人又說，還治不好，那你能割掉一個小指，救我的命嗎？

狗屠沉吟,漸離道,可以。

荊軻道：那人又說，割小指也不行，那你能犧牲你的胳膊救我的命嗎？

漸離不吭氣了。

荊軻道：那人又說你能犧牲你的性命，救我性命嗎？救我全家的性命嗎？因為我死了，我全家族都活不了，我家族二十多口呢。

荊軻道，這就是‘不拔一毛以利天下’最後就是推演成“不殺一人以利天下”。其實和孟子的“行一不義，殺一不辜，而得天下，皆不為也”差不多，所以當時孟子說，“天下學說，不是墨子就是楊朱。（天下之言不歸楊即歸墨——孟子）”，墨子你們知道，我和你們說過墨家和宋國的故事，我就不多說了。其實孟子和楊朱是從兩個方麵說一件事，孟子從大樹說，愛護每個樹葉，他是大樹的一部分。楊朱從樹葉說，我就是全宇宙，我不知道什麽大樹，什麽天下，什麽世界。我掉了，就是全宇宙毀了。

狗屠道，荊卿總結的真好，還是學問多的好啊。我知道所以然，荊卿使我知道之所以然。

高漸離道，那我們方士呢，荊卿你有什麽可以總結說的？

荊軻道，你們方術是實幹家，其實咱們差不多，都是九死一生，抗秦上戰場是九死一生，下海尋仙也是，你們這門多少人死於海難，大家都心裏有數。狗屠他們不需要膽量，隻要智慧就好，咱們都是第一靠運氣也就是膽量，第二才是智慧呢。

再說你的擊築說唱，我們是大義凜然走向戰場，你是演唱出我們大義凜然走向戰場，勁是一樣的，但你可能更逼真，更傳神，更能打動人。當然你們知道我在趙國去過井陘戰場。所以敢這樣說。

說這話的同時，狗屠大笑，高漸離道，荊卿你在罵我？

荊軻道，沒有，沒有，我們能揚名、不白死，全靠你們。

漸離笑了說，還是不一樣的。你們運籌帷幄，決勝千裏，出將入相，前呼後擁，萬馬奔騰，千車馳騁，怎麽能是我一個說唱人能比的？

荊軻道，首先，我隻是萬馬中的一匹。其次你沒有風險啊。說書隻是你的副業，還可以借情下海的心情勇氣。

高漸離道，你看的明白。這說的都很明白，那為什麽還要發那個誓，把自己箍住啊？你知道多少人背後笑你嗎？

此時大家喝酒都有些微醺了，

荊軻道，你不也是發誓一輩子不近女色。

高漸離道，那不一樣，我成功了會成仙，會長生不老，會永享仙境，會仙女成群，而你呢？你成功了，六國沒有你的，你不是王，你隻是卒子，就算你能位極人臣，一樣會死，會和那些被你打敗的人一樣去死，所以你的成功和失敗是一樣的，人生本來就苦短，你還不好好珍惜，像狗屠那樣享受人生。或者像我那樣追求仙境，所以沒人笑我的誓言，人們對方士隻有羨慕和尊敬，沒有嘲笑的。對你們才背後甚至還公開嘲笑呢，你也見過。

荊軻笑道，這就是孔子遇長沮、桀溺的故事。

高漸離道，說你的，別一說就拿出書冊來。

荊軻道，好，你下海尋仙是為你自己，沒見到那個成仙的回來接走家族鄉黨的，你狗屠狡兔三窟也為你能拉到的人，我為天下，別說成不成，這個出發點比你們大嗎？你們說你們是不是小義，而我這個是大義，你們承認嗎？

狗屠道，你隻是為大官而已，秦國來了大官倒黴，你砍柴的還是照樣砍柴，你隻是為那個責罰你的大官賣命而已。

荊軻道，你別抬杠啊，秦國來了，別說當個自由砍柴人，你要飯都不行，這個我可以以後給你細講。

高漸離道，就算你是大義，那幹嘛非要你去賣命啊。秦國來了你能失去什麽。比你失去多的，還都躲著享福呢。

荊軻笑道，這就是那句話，義不容辭，知道這句話吧？這個義，要是大義，正義。沒有什麽理由，什麽說辭，什麽解釋，就是幹。

注：築。古代弦樂器，形似琴，有十三弦。演奏時，左手按弦的一端，右手執竹尺擊弦發音

注：長沮、桀溺在一起耕種，孔子路過，讓子路去詢問渡口在哪裏？桀溺說：“你是魯國孔丘的門徒嗎？”子路說：“是的。”桀溺說：“像洪水一般的壞東西到處都是，你們同誰去改變它呢？而且你與其跟著躲避人的人，為什麽不跟著我們這些躲避社會的人呢？”說完，仍舊不停地做田裏的農活。

狗屠拒絕了荊軻代田光的邀請，荊軻拉著漸離，來到田光府。

漸離本是方士，方士是要權貴讚助下海尋仙的，因此漸離終不會拒絕權貴。荊軻使勁拉來漸離，因為漸離可以活躍氣氛，這樣三人說話不累，不像上次那樣口幹舌燥。

至於狗屠是閑不住的，本來就有很多生意，最近一起常在一起聚會，主要是為了照顧荊軻，現在荊軻有了去處。不用在幹馴馬養馬的苦活，髒活。他也就忙自己生意去了。

三人坐下聊天。田光道，荊卿多年遊曆，就講講自己對當前天下風雲人物的看法吧。

荊軻道，好，先說齊國的，我在齊國待著時間最長，齊國相國後勝，絕不簡單，外人總是造謠他是靠捋須拍馬，以及是君王後沾點親戚的，才當上的相國。

公元前264年，齊王建繼位，因為年幼，其母後氏掌握實權，公元前249年，君王後去世。史記評價：“君王後賢，事秦謹，與諸侯信” 齊王建懦弱，國政由君王後選定的接班人後勝掌握，至今10多年了，後勝貫徹了君王後的生前一切政策，因此除了和秦國交好外，坐看趙國苦鬥，齊國發展的令人無可挑剔。

現在各國都是留言滿天飛，在齊國的流言就是後勝受了秦國的賄賂，所以才坐看趙國苦鬥，這些流言可能來自於韓魏流亡貴族那邊，就如同說趙國的郭開受了秦國的賄賂，一直陷害趙牧，這些估計是來自於秦國的流言，想讓趙國文武不和內亂，這些造謠不可信處，就是他們兩人都已經位極人臣了，秦國還能給什麽好處嗎？難道秦王會讓位嗎？

後勝這人極有風度，行為做事也很睿智，齊國有人非議後勝喜好遊獵，耗費巨大，其實這隻是外行的說法。每年後勝都要帶領幾萬王軍大規模圍獵，其實這隻是後勝不忘武備的一種方法，我在稷下時候，曾經發生一件事。

秦國的使節姚賈，大家都知道這人，那些年雇了很多齊國人。為他做各種工作，打探各種消息，後來姚賈覺得自己站穩腳跟了，幾年後就開始把手伸向齊國的核心。

姚賈知道稷下是齊國的學術中心，培養官吏人才的中心，還是各種話題的中心，他就有心接納諸位巨子（老師）。送去很多厚禮，但有不少被原樣退回的。

姚賈就把拒絕禮物的巨子，整理出名單。然後挨個派人找他們的學子。賄賂他們，讓他們記錄報告巨子的講課內容。

稷下學子中，有人收了姚賈的賄賂，拿著姚賈提供的絲帛，記錄某個巨子講課如果有非議姚賈，齊王建的話，密報到了姚賈這，姚賈就找到齊國相後勝。說這個人一直誹謗相國和齊王。

齊國相後勝接過報告，道：這種事我不看，上卿可能不了解稷下的曆史，我們這種事是和你們秦國大不同的。我們祖上齊王曾封稷下巨子為“上大夫”，並授上大夫之祿，還允許他們“不治而議論”，“不任職而論國事”。所以這是我們齊國祖宗的規矩，我不能破壞。罵我的。又不是當麵罵我，這就不算是失禮。我不會去阻止別人在背後罵我，這事誰能阻止得了？當然我也不會去找罵，所以我不看。

後勝接著道，況且作為一個學子，給其授課的巨子如同其父母一樣，巨子滿懷善意的給他傳授知識。教他人生道理，他竟然滿懷惡意的，比老鼠更惡心的躲在暗處。向給他傳道授業解惑的巨子射暗箭，毒箭，恩將仇報的箭。這種人渣，這種渣事上卿要我去鼓勵縱容嗎？

後勝接著道，如果上卿知道了這些原委，我想也會不齒與其為伍吧？

此時能言善辯的姚賈燒雞大窩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說完後勝，揚了揚手中的絲帛密告道，我要把這份報告在稷下展覽，當然我不會說是上卿收到的。

果然稷下總巨子淳於越，收到了這份密報，他把它展覽了出來。稷下學子以及巨子排隊挨個觀摩。

寫這份報告的學子，抱頭鼠竄，

密報中的巨子後來在課堂上說，後勝並不蠢，就是沒有膽量，沒有魄力，沒有大誌，雄才大略中他隻缺兩字，他缺大、還缺雄。

當然後勝也知道了這話，齊王也知道了。兩人朝會後，說起這事。後勝對齊王建說，我本來就是平庸之人，能被說還有才略，就已經很惶恐了。

齊王建說，舅舅這樣有自知之明，這樣謙虛。就說明您不是平庸之人啊。

當然這話又傳到稷下。還是稷下這位巨子在課堂評價道，我真不知道後勝還能有這樣的自知之明，如果他真認為自己是平庸之人，我願意給他送還那個“雄”字。

這是後勝，我在說說郭開。

田光道，那個姚賈難道就靠小恩小惠，陳氏代薑的那些方法就能在齊國搞得呼風喚雨嗎？

荊軻道，當然不是，陳氏代薑搞了多少年了？姚賈才多少年？

荊軻道，姚賈在齊國，我給你舉個例子，就可看出他在齊國的作風一斑了。

荊軻道，齊王給了姚賈上九卿的待遇，按道理他出門車駕都要前呼後擁，遠處會有打前站的飛馬給他淨空道路。

荊軻道，那天我不是被燕國一個大官責罰嗎？就是因為沒有及時避讓。

荊軻道，但姚賈拒絕了這些待遇，他的車駕永遠是平民商人式的。

田光道，他不怕暗殺嗎？

荊軻道，他一天換多種各顏色車駕。沒人知道他坐哪輛車。

荊軻道，那天。在齊國的市集街道上。一個篷車和一個砍柴人撞在一起，砍柴人倒地，篷車被柴尖捅破。周圍人沒想到的下車居然是姚賈。說起來還是砍柴人轉身，柴尖撞上篷車。但姚賈沒問是非，不看自己的馬是否刮傷，隻問砍柴人受傷沒有，見砍柴人沒有大礙，還是給了砍柴人多串銅子，然後上車走了。

荊軻道，這就是姚賈在齊國的風貌，現在姚賈已經在齊國十來年了，秦國在齊國人眼裏的形象是什麽樣？不說也知道了吧。

荊軻道，所以有識之士，想要抗秦的，無不想首先除掉姚賈。韓非曾經嚐試過，失敗了。

田光道，韓非那次我知道，姚賈的事我大概知道，但砍柴這些具體小事，不在齊都臨淄是不會知道的。

漸離道，韓非的事，我不知道。

荊軻道，以後我單獨說給你聽。

漸離道，我們待了快一年，你怎麽從來不說這些事？

荊軻笑道，這是正事，我和你們隻是放鬆玩耍啊。

然後又嚴肅道，狗屠不喜歡結交權貴，當然也不喜歡聽這些權貴事。

漸離點頭。

田光道，刺殺他搞不了嗎？

荊軻道，有心之士嚐試多次了，搞不成。要不他待著不出來，出來就來回換車，除非你在一天裏刺殺街上所有的幾百輛篷車。

荊軻又道，何況臨淄老百姓都站在他那邊。

田光道，齊國就一直任他這樣收買人心，怎麽可能不管？

荊軻道。這就是齊國的傳統啊。晏嬰曾經也問過（前文注解過）。

田光道，抗不抗秦，後勝能一句話嗎？

荊軻道，國老問到關鍵了，這要看齊國民意了，是後勝、齊王一人決定不了的。齊國一半地域都是諸侯國，隻有在燕趙國先聯合了，有了勝利的機會，齊國輿論才會改變，到時候後勝一定會有作為，他不傻的，全天下人都看出秦要並吞六國，後勝能不知道？他能甘心嗎？

田光道，好，現在聊郭開，

想當初，長平之戰，打到第三年趙國實在無法供應幾十萬大軍的糧草了，讓廉頗決戰，廉頗不聽，還是避戰。沒辦法才換的趙括，趙括聽令決戰，才大敗。

現在李牧在井陘，司馬尚在邯鄲南麵黃河方向，常年30多萬大軍抵禦秦國，趙國代地（蔚縣張家口包頭大同），是趙國的產馬地和養馬地。有趙軍5萬據守，再加上燕趙邊境的舊中山國的3萬趙軍，以及邯鄲等城市的趙軍，趙軍現在有常備軍40萬已上。可是趙國現在缺糧了嗎？

俗話說，巧婦難做無米之炊，現在趙國國土失去了一半，卻依舊能供養幾十萬大軍，這種功夫，誰能做的來？

荊軻道，現在趙軍幾十萬大軍不在缺糧，軍糧，武器，弓矢，被褥等後勤保障有條不紊，就全賴國相郭開之力。趙人郭開原是趙國平原君的門客，在長平之戰後，就向平原君建議如何滿足趙國軍糧所需，公元前257年，平原君把他推薦趙孝成王，趙孝成王就委任他為經濟部長，郭開管理經濟後，趙國的經濟就開始好轉，直到公元前244年趙悼襄王繼位，就委任郭開為相國至今。

荊軻道，我在趙國的時候，是趙王遷的哥哥，封君公子嘉家老魯勾踐的門客，曾經在大宴席中與郭開同席，遠遠見過他。郭開今年已經快50了，肥肥大大，但極為精明，他們說，很多人在他麵前，隻能說半句話，就是說你隻要半句話，他就明白了，他就打斷你，回答你的問題，而且分毫不差，所以很多人在他那，說了半天，能沒有一句是完整的句子。

荊軻道，郭開的理財方法就是讓天下商人都來趙國做生意，讓天下商人不僅要在趙國做生意，還要在趙國花錢。

荊軻道，怎麽做到這點呢？首先是免稅，你能想到嗎？趙國這最缺錢的地方，居然免稅？

荊軻道，然後就是重商，郭開曾說，人盡其才，物盡其用，物盡其用就需要商人，在本地隻是一塊燒柴的木頭，運到另一地，就價值百金，這中間的升值，全靠商人。在趙國，商人根據你帶來的貨物價值多少，就給你臨時爵位，享受不同爵位的待遇，大商人能有2000石上卿的待遇，就是說按上卿待遇給你提供護衛和傭人以及吃住行待遇。因此商人一進趙境，人和貨物都會有不同軍卒的保護，免費而且享受官方驛站一路暢通無阻。

荊軻道，趙國因為連年戰爭，鐵匠手藝最高以外，還有一項優勢，就是女多男少，女人比男人多一倍，因此郭開防效管仲。建立國家青樓（女閭），並且高級青樓也可以享受2000石上卿待遇。就是青樓建房，乘車，穿著，出行禮遇，門房，保安等，都可以享受上卿待遇。這樣商人不僅能在趙國掙錢，還能在趙國花錢。

荊軻道，前麵這兩條，別國是都可以效仿的。所以那些年，郭開還有很多具體低買高賣，每料必中如同子貢那樣的，國家做生意的具體成功案例。這不細說了，以後再聊這些傳奇。

荊軻道，而郭開在擔任相國以後，有了權力更添加了一項國策，就是賣爵。要知道以前隻是享受這個待遇，因為那時戰爭頻仍，管理顧不上，有很多僭越，就是呂不韋在邯鄲時期，很多商人都超標準，現在有了正式爵位，你不僅可以超標準還蔭及子孫了。這是郭開的創舉，也是別國效仿不來的。

荊軻道，在趙以外的國家，你再有錢，也成不了公侯伯子男。沒有這些爵位，你有錢也花不出去，在住房，穿衣，用車，包括納妾，使用傭人，你都處處受到限製。可在趙國，你的住房能比趙王宮更華麗，城牆比趙王宮更高大。在別的國家，都是王宮、國相府最華麗，在邯鄲，可以處處是王宮，處處是相府。而那有可能是個青樓，現在邯鄲私人建的青樓可以富比王宮。而這樣豪華的青樓，裏麵當然住的是最高價的歌伎，所以現在天下最好建築在邯鄲，最好的的歌伎在邯鄲，最好的珠寶在邯鄲，最貴的各種奢侈品，需要到邯鄲買，最好的百藝也在邯鄲。

荊軻對高漸離道，那天我在燕下都外大市場見的百藝，在趙國邯鄲根本上不了台麵。當然你的擊築說唱可以和邯鄲藝人有一比。

漸離道，早就聽說邯鄲繁華，隻是聽說趙人厭惡燕人所以一直沒去。

漸離又道，對了，“邯鄲學步”，是不是邯鄲人走路也比我們漂亮？

荊軻道，男人沒看出來，女人是走路漂亮。

田光一直在思索，這時說道，郭開這樣賣官鬻爵。趙人都沒有意見嗎？

荊軻道。在這要有點說明。郭開隻是賣爵位，但不賣官，那些爵位都是虛銜，即使買了帶封地的爵位，那些封地也在趙國舊地，晉陽等那些被秦國占領的地方。這樣，這個大商人還會盼的趙國奪回失地。

荊軻道，當然是有些怪話，如拚死拚活還不如他們買的爵位，如我們打仗都是為了那些青樓打，如趙國人流血，外國人來享受。諸如此類這些。但趙王支持郭開，因為他們知道，沒有郭開這些措施，已經國土縮小一半的趙國，早就被秦國連年的戰爭榨幹了。

田光道，這隻是飲鴆止渴，權宜之計啊，青樓比王宮，相府還高級，國家不是個笑話嗎？

荊軻道，是的，所以別的國家沒人能效仿。

荊軻道，還有一點，那天說邯鄲城被攻破了，大家不要驚慌，那攻破的隻是外城，現在邯鄲裏麵有無數個內城，全部城牆高大，防守堅固，都是天下富商為自己建的豪宅。

田光道，富商都在邯鄲，趙國物價也很高吧。

荊軻道，國老明白人，正因為邯鄲物價高，所以天下錢糧財物都湧向趙國，趙國再也不缺糧了。郭開賣出虛銜。換來財物，然後發給軍人，軍人一家拿著的軍餉，總是走在物價前麵。而商人買了虛銜，要投資蓋房。購車，添置物品，使用仆人，所有花錢還都是在趙地，最終回到趙人那裏。

田光道，總有人拿錢走吧。

荊軻道，極少數人吧，商人掙錢為了什麽，享受啊。隻有這裏能花錢享受啊。

田光道，這樣財富，商人都到趙國了，齊國，燕國，楚國，魏國有什麽反應？

荊軻道，魏國想效仿。但商人不敢去魏國，魏國的國土已經沒有了外圍，就剩下一個都城，如果現在秦國不以趙國為主要敵手，魏國可以隨時都城被圍，商人那個敢投資？

荊軻道，楚國，裏麵亂的一鍋粥，國王聽三家大夫的。景，昭，屈三家，而三家隻能指揮都城附近那一塊，外圍的封君早就不聽號令了，所以很多楚國人在邯鄲拿爵位來享受，還有不少楚人當歌伎，門客，保安，傭人。

荊軻道，至於燕國，因為趙人一直不原諒燕國的上次偷襲，甚至燕國人到趙國都要被打，所以對燕國影響不大。

荊軻道。然後是齊國，齊國物產最豐富，手藝人最多，手藝也最高。後勝是管住手藝人，手藝人跑不到趙國，那些富商雖然在趙國花錢了，但他想掙錢，還要到齊國，楚國來采購。

荊軻道，在趙國，我親耳聽到郭開說，執政的要訣就是讓富人心甘情願的把錢給窮人，這就天下太平了。

田光深思。

漸離道，什麽意思，慈善嗎？

荊軻道，慈善都不是心甘情願的。富人享受才是心甘情願的，所以他要建豪宅，穿奢侈衣服，妻妾成群，珠寶遍地，傭人環伺。

漸離道，這不是各個國家都有啊。

荊軻道，很多國家享受這些的，是沒有花錢的。所以他並沒有把錢給窮人。隻有建豪宅，穿奢侈衣服，妻妾成群，珠寶遍地、傭人環伺都要花錢，才是把錢給窮人。

漸離還有點不懂。

荊軻道，我問你，秦國國王，齊國王國，燕國國王，楚國國王，還有他們周圍大小爵位的封君，享受亭台樓榭、絲綢錦緞、妻妾成群、珠寶遍地、傭人環伺花錢了嗎？

漸離道，沒有，但他們是祖上傳來的。

荊軻道，隻是祖上傳來的嗎？沒有稅賦嗎？沒有徭役嗎？他們享受亭台樓榭，絲綢錦緞，妻妾成群，珠寶遍地不僅不花錢，還要百姓，窮人給他們繳錢，這個國家能好嗎？

田光道，那怎麽辦？難道都學趙國，沒有了上下尊卑，全都是以錢為尊？

荊軻道，這事我也沒有想明白。我們能不能不往深裏想，就想怎麽讓富人心甘情願的把錢給窮人。

田光道，亭台樓榭，錦繡絲緞，妻妾成群，珠寶遍地，仆人環伺，青樓歌伎等這些商人拿走都可以，但不能賣爵位。爵位是國家重器。是國家榮譽，金錢買賣成何體統。

荊軻道，爵位不帶上麵的等級限製，誰還要爵位？

田光道，是，名器如果沒有價值意義，那還不如金器，商人可以比王侯吃穿住行玩都好，國王，諸侯還尊貴嗎？

漸離道：幹嘛他們非要尊貴？

田光道，不尊貴怎麽帶兵，怎麽領導萬民？

荊軻道，孔子，孟子沒有這些，不一樣領導萬民。

田光道，不一樣，他們沒有帶過兵。不爭這些了，郭開除了會搞錢，還會搞什麽？

荊軻道，還會帶社會風氣，他曾經去一個歌伎樓放了重金，卻沒有見到人，隻能告退，金子也沒退，下麵人要怪罪青樓，他說沒有主人必須見客人的道理，此後這個歌伎被稱為“拒相美人”，這以後趙國沒人敢強迫歌伎，歌伎地位大幅提高，其中有人最後當了王後，趙王遷的母親就是邯鄲歌伎。

田光道，不賣爵位，國家青樓專賣呢，也是王侯的標準，回到管仲時期，把這個價格定的高高的。

荊軻道，商人回家住在草坑裏，去趟青樓享受王後待遇？恐怕花錢不會爽快吧？

漸離道，讓富人心甘情願的把錢給窮人，又不賣爵位，我看這事做不成。

荊軻和田光都道，嗯，再想想吧。

田光道，那李牧呢，對郭開怎麽樣？

荊軻道，支持啊，不然哪來的軍糧。李牧軍事天才，而且極為聰明，因為我厭惡軍事，所以軍事方麵這不深談，你們知道郭開雖然很有經濟頭腦，但也有個大缺點，說好聽的是不願意分權，因為他覺著自己最聰明。說不好聽的是嫉賢妒能。李牧現在掌握了趙國一半軍權，他為了不讓趙王，郭開猜忌，他不設自己的私兵，他的貼身衛兵，都是全軍輪換擔任，這樣他的心腹人是全趙軍。不僅提高了全軍士氣，也贏得了趙王，郭開的信任。

田光道，這樣看，趙有井陘和黃河天險，又有郭開，李牧將相和，應該能支撐下去？

荊軻道，也是隻有招架之功，沒有還手之力，小人伐大樹，最終倒的是大樹，不是長遠之計。

田光、漸離點頭。

以後荊軻，漸離常駐光府，當然也要回報田光，

國相鞠武過去都是請田光代他勞軍，視察軍隊，檢閱，慰問，贈送等，田光就讓荊軻代勞，荊軻不能推脫，畢竟田光也60歲人了，荊軻就拉上漸離，漸離也沒理由拒絕，再加上陸期，他是相府，田光府兩邊都有職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