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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幾天，4月18日，美國著名智庫蘭德公司 RAND Corporation 俄國及亞歐政策研究室主任 Samuel Charap 和約翰斯·霍普金斯大學教授 Sergey Radchenko 在《外交政策》雜誌發表了一篇文章，《The Talks That Could Have Ended the War in Ukraine, A Hidden History of Diplomacy That Came Up Short》（那場本可以結束烏克蘭戰爭的談判，一段功敗垂成的外交秘史）。
該文章根據新發現的資料，指出俄、烏在2022年4月在伊斯坦布爾曾經成功達成雙邊和平協議，雖然協議最終流產。
多位曾直接參加談判的官員證實俄烏雙邊確實達成了協議，其中包括烏克蘭代表團團長 Oleksiy Arestovych。
文章作者第一次作為局外人審閱雙方交換的協議草案，《Key Provisions of the Treaty on Ukraine’s Security Guarantees》（烏克蘭安全保障條約主要條款），發現了許多驚人的結果，包括普京和澤連斯基都表現出極大的彈性，都有意願做出巨大的讓步以結束戰爭。
俄烏第一輪談判在白俄羅斯舉行。在那輪談判裏，烏克蘭已經同意放棄寫入2014年憲法裏的加入北約的條款，而恢複2014年之前憲法裏烏克蘭保持中立的條款。
第二輪談判於2022年3月10日在伊斯坦布爾開始。
3月29日，談判取得了突破。雙方同意的構想是：烏克蘭宣布永久中立。烏克蘭放棄加入北約。烏克蘭永不允許外國在烏克蘭領土建立軍事基地。由聯合國安理會五常任理事國和加拿大、德國共同擔保烏克蘭的安全。如果將來烏克蘭被侵略，隻要烏克蘭一要求，擔保國必須出兵幫助烏克蘭。據說談判協議裏這一條寫得比北約憲章第5款還清楚。
但北約不同意這個構想。如果烏克蘭加入北約，北約用保護烏克蘭的代價，能換取在烏克蘭駐軍的權利，甚至在俄烏邊境部署核導彈的權利，把北約一直東擴到俄烏邊境。如果烏克蘭不加入北約，既要北約額外背上保護烏克蘭這麽一個大包袱，又不讓北約在烏克蘭駐軍，大概北約覺得當了冤大頭。
協議草案裏還包括驚人的一條：雙方在15年內和平解決關於克裏米亞的爭端。俄國從2014年到2022年這8年裏，一直拒絕討論克裏米亞歸屬問題。這次為了達到烏克蘭放棄加入北約的目的，竟然然可以在克裏米亞主權問題上鬆口！
文章說，談判在3月29日取得突破，第二天，3月30日，俄國從基輔附近撤軍，並且停止攻擊行動。
4月15日，雙方預期兩國將在兩個星期內簽署和平條約。
文章說，這個和平協定草案終於因為西方的反對而未能實現。美國尤其對“烏克蘭不加入北約，但由北約安全擔保”這個構想不爽。美國認為，你烏克蘭沒跟我商量，就把我拉進了你的安全擔保，讓我由法律規定必須和俄國打仗，沒門，a nonstarter！
該文章兩位作者一方麵認為俄烏雙方爭取和平的努力令人欽佩，另一方麵也試圖總結出那次和平努力失敗的經驗教訓，以供將來和平努力參考。這兩位學者認為烏克蘭沒跟美國商量就給美國背上這麽大一個法律包袱是那個和平協議失敗的主因。沒人願意別人沒跟自己商量就給自己背上依法必須和俄國開戰這麽一個大包袱。
於是，西方的反應是鼓勵烏克蘭放棄那個和平協議草案，繼續打。
烏克蘭代表團成員 Davyd Arakhamia 把和平協議失敗的很大一部分責任歸給英國首相約翰遜。Arakhamia 是澤連斯基自己的政黨“人民公仆黨”的成員。約翰遜飛到基輔，跟澤連斯基說，西方給你足夠的武器，你能打敗俄國。
結果約翰遜把澤連斯基說服了，澤連斯基放棄了和平協定，改口說俄國隻有投降一條路。
結果又打了兩年，直到現在。雙方又死了好幾十萬人。還不知道將來還會打多少年。
北約秘書長認為俄羅斯入侵烏克蘭和北約有關係。
戰爭剛開始時，西方官方和主流媒體在公共場合口徑非常一致，說俄羅斯入侵烏克蘭和北約沒關係。
那時候，在公共場合，每次提到 war 這個詞，前麵必加上 unprovoked 這麽一個定語，“我們可沒招惹俄國啊。俄國跟烏克蘭打仗可跟我們一點關係都沒有啊。”
時間一長，誰也不能永遠把口管得那麽緊，尤其是在官員內部討論，不用講稿的場合，大家都互相心知肚明的大實話就出來了。
2023年9月7日，北約秘書長 Jens Stoltenberg 在歐盟外交委員會講話時，明確認為俄國發動對烏克蘭戰爭的目的是為了不使北約東擴到俄國邊境。
根據北約網站，這是 Jens Stoltenberg 的原話：
The background was that President Putin declared in the autumn of 2021, and actually sent a draft treaty that they wanted NATO to sign, to promise no more NATO enlargement. That was what he sent us. And was a pre-condition for not invade Ukraine. Of course we didn't sign that.
So he went to war to prevent NATO, more NATO, close to his borders.
其實，如果領導人有足夠的智慧，可以把離俄國近這個地理位置變成好事，而不是壞事。
在橙色革命以前，俄國天然氣管道經過烏克蘭領土到歐洲。烏克蘭躺著就掙大把過境費。
同時烏克蘭也使用從俄國輸過來的天然氣，價格極低，比免費隻高一點。
後來橙色革命以後，烏克蘭尤先科政府采取仇俄政策，俄國不再給烏克蘭幾乎免費的天然氣，而是按給歐洲國家的標準收費。烏克蘭看天然氣一下子變得這麽貴，一怒之下開始搗亂，不是開閥門使用天然氣不給錢，就是切斷往歐洲輸氣。
俄國就是因為沒法再從烏克蘭地麵輸送天然氣到歐洲，才不惜花巨資建造北溪海底輸氣管道。
其實橙色革命以前的安排真是雙贏，烏克蘭躺著就賺過境費，俄國也不用花巨資建造北溪海底輸氣管道。
確實，不管俄烏誰輸誰贏，斯拉夫人都是大輸。
到目前為止，斯拉夫人大約死了五十萬，而盎格魯-撒克遜人一個沒死。
戰爭還不知道要打多久。
到戰爭結束那天再盤點，不知道斯拉夫人會不會死一百萬。
我可以試著給出一個解釋，但因為我不能鑽進他們的腦子裏，所以這隻能說是揣測或猜想。
還記得鄧小平說過的嗎？“凡是跟著美國的都富了”（大意）
鄧小平知道蘇聯是美國的心腹之患，為了讓美國真心提攜中國致富，鄧小平跟蘇聯叫板，教訓了它的小兄弟越南，讓美國很滿意。在那以後，有美國提攜，中國經濟一路騰飛，一發不可收拾。
烏克蘭是不是在複製中國的套路呢？
烏克蘭知道北約想一直東擴到俄國的家門口，而自己的地界正好挨著俄國，這不是中了地理彩票了嗎？
隻要讓北約在自己領土上駐軍，美國報答自己，不費力就走上從窮國到富國的捷徑。
可是烏克蘭誤判了一點。
中國體量太大，跟蘇聯叫板和越南開戰，蘇聯一權衡代價，超過接受線，就沒回應。
而烏克蘭體量遠不及中國，俄國覺得回應的代價低於接受線，可以承受。況且中國打越南是威脅小兄弟，而烏克蘭讓北約駐軍到家門口是威脅自己，寧願承受的代價會更高一些。烏克蘭叫板俄國，根據中國的先例，賭俄國不會回應，沒想到俄國回應了，結果釀成大禍。
由於在計算中忽略了體量這個因素，複製中國套路的計劃 went terribly wrong.
【烏克蘭加入北約在2022年以前走上日程了嗎？”】
是的。
In 2008, the Bucharest NATO Declaration stated: “NATO welcomes Ukraine’s and Georgia’s Euro-Atlantic aspirations for membership in NATO. We agreed today that these countries will become members of NATO.”
In 2019, Ukraine changed its constitution to state its goal to join NATO.
美國國務院網站
U.S. Department of State
APRIL 4, 2024
SECRETARY BLINKEN: “Ukraine will become a member of NATO. “
澤連斯基的政黨叫“人民公仆黨”。
“人民公仆黨”的主席是 Davyd Arakhamiia。
Davyd Arakhamiia 也是伊斯坦布爾談判中烏克蘭代表團的一名成員。
根據他的回憶，在談判中，俄國隻關心一件事，就是烏克蘭不加入北約，宣布中立，隻要烏克蘭承諾不加入北約，俄國馬上就停戰，其他的都是 blah-blah-blah。
這裏是他的原話：
"It was the most important thing for them. They were prepared to end the war if we agreed to, – as Finland once did, – neutrality, and committed that we would not join NATO.
In fact, this was the key point. Everything else was simply rhetoric and political ‘seasoning’ about denazification, the Russian-speaking population and blah-blah-blah."
烏克蘭沒有自己戰略定力的悲劇，又何嚐不是兩個民族沒處理好關係這一悲劇的外在體現呢？
烏克蘭獨立後，蘇聯留下的老人當政期間，沒有真正選舉，也沒有兩族爭鋒，太平無事。
庫奇馬是最後一位蘇聯老人。他去職後，第一次選舉，問題就來了。
以烏東頓巴斯俄語區為權力基礎的亞努科維奇在第一次大選中獲勝。俄裔-烏裔1：0。
西部講烏語的人對選舉結果不服氣，說選舉有作弊現象，在基輔發起“橙色革命”，推翻選舉結果，讓他們的候選人尤先科當了總統。俄裔-烏裔1：1。
尤先科總統任期滿，又選舉，亞努科維奇又獲勝，又當總統。俄裔-烏裔2：1。
亞努科維奇任期未滿，西部講烏語的人又不同意他的政策，又在基輔發起“廣場革命”，這回把亞努科維奇徹底趕走，讓烏西自己的人波羅申科當了總統。俄裔-烏裔2：2。
就這樣，在內部，是兩族爭鋒，一會兒東壓倒西，一會兒西壓倒東。而在外部看起來，則是戰略方向不定。
英國《衛報》報道，烏克蘭外交部於4月23日宣布，要求在歐盟國家的烏克蘭適齡男子都回國參軍，否則就不給更換護照。
烏克蘭外交部長跟《衛報》說，你在餐館吃吃喝喝，人家在死，這完全不可接受。
波蘭和立陶宛已經宣布要配合烏克蘭政府這一政策，把適齡的烏克蘭男子送回烏克蘭。
過去，在波蘭，烏克蘭難民隻要出示任何證件就可以領取生活費，不一定要護照。現在，波蘭為配合烏克蘭政府讓適齡男子回國，計劃改變政策，要讓烏克蘭難民必須出示護照才能領取生活費。這樣一來，烏克蘭適齡男子如果護照過期，就麵臨著在波蘭餓肚子或者回國參軍這兩個選擇。
【英國一個島國，從來不願歐洲大陸穩定強大。不知則連斯基為什麽會相信英國的話，還是有什麽把柄被英美掌控？】
局勢發展到今天，不能不說有很多偶然因素在裏麵。
雖然現在媒體不提了，但2019年澤連斯基競選總統時，跟現在的澤連斯基完全不一樣。當時他提出的兩大訴求：一是指控“廣場革命”後上台的波羅申科領導的烏克蘭政府貪腐，二是要改變當時波羅申科領導的烏克蘭政府仇俄和對頓巴斯作戰的政策，提出與俄國和頓巴斯武裝通過談判結束戰爭。
那年烏克蘭選民以高票選舉澤連斯基當總統，說明這兩條都非常符合民眾的願望。
我認識的一些海外烏克蘭西部人還因為澤連斯基尋求與俄和平而大罵他。
但澤連斯基進入總統宮以後不久，突然變得比波羅申科更仇俄，與他的競選訴求來了個180度大轉彎。
具體轉變原因我現在還沒弄清楚。有人說是烏克蘭國內孔武的右翼恫嚇他。
一種可能性是，他的兩大訴求實在太符合民眾的願望了，於是民眾把他這個喜劇演員送進了總統宮，而沒考慮到他沒有一點權力基礎，就像一個重量比較輕的東西，稍微有力量的人一推就能推動。所以上述那個他上台後被孔武的右翼恫嚇而轉向仇俄的說法並非不可能。
同樣的解釋大概也可以適用到他為什麽相信英國約翰遜的話，稍微有力量的人一推就把他推動了。
另外經驗不足也可能是一個原因。約翰遜說我們幫你你就能贏，但要是約翰遜下台了呢？這些他大概都沒想過。
【請問博主是 Foreign Policy 還是 Foreign Affair？ 後者是紐約出版，是世界同類期刊中最負盛名的期刊之一。 】
是《Foreign Affairs》。
文章發表於兩個星期之前，是美國蘭德智庫和約翰斯·霍普金斯大學兩位學者根據最新資料得出的結論。
以下是《Foreign Affairs》該文章鏈接：
https://www.foreignaffairs.com/ukraine/talks-could-have-ended-war-ukraine
https://www.rand.org/pubs/external_publications/EP70437.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