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聊粟裕被整肅的深層邏輯 (閑聊粟裕大將之3）

看過不少研究粟裕1958年被整肅的資料， 有一個說法非常流行：  粟裕挨整是因為得罪了2個半元帥和一個總書記，  具體說就是得罪了彭德懷、聶榮臻、陳毅和鄧小平， 其中所謂的半個元帥指的是陳毅。【注1】 因這幾個元帥對粟裕橫豎看不順眼、多方發難，  後來又加上一個鄧小平 積極助陣， 毛澤東乃不得不對這個強大的陣勢妥協，粟裕遂遭整肅。

江天以為此說不得要領， 遠未遵循毛時代中國政治的深層邏輯。

有時候，最簡單的事實就能說明一切：毛澤東絕非容易妥協之人， 尤其是涉及影響軍政的核心大員的人事問題上，想讓毛對某種黨內軍內情緒妥協，無異做清秋之夢。

 總參謀長在中共軍隊中是緊排軍委主席後的最有實權人物，總參謀長直接隸屬於中央軍委， 而軍委則是中共最高軍事決策機構，實際控製軍隊。雖然國防部長有部長級的頭銜，在行政地位上高於總參謀長，但在中共的軍事體係內，總參謀長的位置因其直接影響作戰、戰略和指揮，卻更具實權。按照中共體製下“重實權、輕名分”的傳統，總參謀長的職責和影響力在實質上都超越國防部長。國防部更多承擔的是外交和禮儀性的職責，是一個形象角色，而總參謀長才是軍隊舉足輕重的位置， 故毛澤東對此位極為看重，從未假手於人， 雖然毛澤東時代的總參謀長俱無所終，但皆倒於毛澤東的主動發難。設無毛澤東首肯， 誰也休想覬覦或者顛覆這個位置。

顯然， 真正決定整肅粟裕並驅之脫離軍隊的人， 除毛澤東外不應作第二人想。

 不否認毛澤東確實也看重、欣賞粟裕，但被雄猜之主欣賞看重，  在和平年代絕非吉事，    劉邦也佩服韓信之才，結果如何？朱元璋天下有一半是徐達打下來的，生背癰等來的卻是蒸鵝。 故在戰事消弭的和平年代，軍事長官最需要做到的是被君王信任。而粟裕遭整的根因， 恰恰就是因為他從來不是被毛澤東信任的人。

粟裕雖然與毛澤東淵源很深， 在井岡山時期即開始相識。但粟裕從來沒有像林彪、羅榮桓、譚震林、蕭勁光等一樣進入毛澤東的夾袋成為親信。  而從私人情感上， 粟裕也確實更偏近朱德。 《粟裕傳》和《粟裕戰爭回憶錄》粟裕多有捧朱如聖的文字。解放戰爭中朱德到華東粟處視察, 接待非常隆重, 老總如沐春風, 又像回到井岡山的嫡係部隊28團。同期朱德倒華北指導工作，朱忙上忙下，不僅幫助整理部隊, 而且還具體部署了戰役戰術工作。最後卻隻撈一評語: 朱老總不但能指揮大部隊, 也能指揮小部隊。—— 咀嚼此評，其味如蠟。  

 朱德一直以來就是老毛防範的人。朱毛不分家是說給外人聽的。稍微對中共黨史有點研究的人都知道， 朱毛關係從上井岡山那一天開始， 都是磕磕絆絆中走過來的。 據後來叛變的井岡山高層老人龔楚回憶，  朱德因對毛澤東不滿， 曾數次想拉隊伍離開井岡山單幹。   在兩個矛盾發展到極點時 ，朱德陳毅還借1929年6月22日的紅四軍七大，撤銷了老毛的紅四軍前委書記職務，領袖隻好灰頭土臉地到地方坐冷板凳。  

 發配老毛坐冷板凳的居所坐落在永定附近一座叫天子洞的大山半山坡。粟裕是擔負“保衛”的三連連指導員。中共的保衛部隊， 素來身負雙重使命， 首長權高位榮時是安保，領導被打入另冊時屬監護，以此， 落魄領導的一舉一動皆可傳入上級之耳。 此例非僅限中共， 實為中國政治通例，  老蔣放張學良四明山讀書, 特派戴笠負責安全，也與此相類。  

若用意真為保衛毛之安全，守衛者需是毛信任且能指揮的毛嫡係31團及毛親信如羅榮桓之類，但派來的卻是毛澤東不親不疏的粟裕，多疑如毛，   此舉不唯不能令毛粟親近，反增毛對粟裕的警惕乃至反感。 有此印象， 加之粟裕政治嗅覺遲鈍， 從無站隊意識，建國後毛雖對粟屢加青眼籠絡， 粟卻從未回以令領袖滿意的政治姿態， 則粟裕之出局， 實必然之事。  

【注1】：半個元帥的含義有兩種解釋， 一者，謂粟裕得罪陳毅不徹底，所以算半個，此說還常舉陳粟後成了兒女親家為佐證。甚至還有人認為陳毅批粟裕是明批暗保。 但江天不取此說，   實則陳粟兩個人的關係比之於粟裕與彭德懷 （及聶榮臻）的關係，屬另一種緊張， 陳毅批粟不僅並未留情，且頗有泄憤成分， （ 不展開）。 半個元帥的另一個解釋是， 陳毅雖被封帥，但領兵打仗， 勝利不多， 敗績不少， 並無多少能拿得出手的戰功，所以隻能說是半個元帥。 

附視頻：粟裕的為人和品格//讓粟裕難得幽默一把的“ 三尼姑”//南陽事件與粟裕的”狠“勁—— 細說1958年整肅粟裕大將之謎（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