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鄉半年後,帶下來的書基本看完了,便開始跟其他知青換著看,換到手的第一本書是文革前出版的一所醫科大學的校刊。開始還以為醫科大學的校刊不會有啥看頭,刊登的應該都是醫學知識,翻了幾頁才發現我正進入一片絢麗的天地——校刊裏有散文,有隨筆,有詩歌,還有小說,而讀到的第一篇詩歌就令我耳目一新:
誰沒有過青春少年時代
又有誰是不學而能的天才
隻要你不忘記生活和曆史
就不能把自己的成長
同教師分開
......
讀到如此讚美老師的詩句,竟讓我一時不能適應,畢竟與現實的反差太大——我們下鄉時文革還在進行著,就在下鄉之前,我們還在學校裏針對黃帥事件大批師道尊嚴、批判修正主義教育路線的回潮呢,這讓文革初期就已失去尊嚴的老師再次名聲掃地......我很喜歡校刊裏的這首詩,詩很長,我在日記裏將其完整地抄錄了下來。
說是校刊,其實更像是一本好看的文學雜誌,透過那些優美的文字,眼前出現一個我不曾熟悉的校園,校園裏有懂事的學生,受尊重的老師——每當鈴聲響過,校園裏鴉雀無聲,隻有陽光偷偷射進教室,從門縫裏傳出了忽高忽低的講課聲......我喜歡這樣的詩句,更喜歡這樣的氛圍,但不可能回到這樣的校園了。校刊不是很厚,幾天就看完了,有些文章不止看過一遍,然後才很不舍地將校刊轉給他人。
除了詩歌,校刊裏的一些散文也很棒,可惜當時沒能抄錄下來。如今,不管是散文的內容還是作者的名字,大都已經淡忘,隻記住了一位叫房國大的同學,那是因為他的名字比較好記,還因為他寫的散文最多。記憶裏,那應該是本六五年的大學校刊,反正文革還沒開始。那時的師生關係還是很融洽的,甚至比今天還融洽;那時沒有手機,沒有網絡,課後大家喜歡呆在校園的圖書館裏看課外書;那時的大學生也不像今天的人這樣功利,他們在專業課之外,喜歡花費很多時間去寫那些小說和散文,卻從不管這對自己的醫學專業有何直接的幫助。
回想起來,那是我迄今為止讀過的最文藝的一本校刊了,那個年代,醫科大學的校刊也可以辦得如此文藝,著實讓人感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