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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中的俄羅斯與烏克蘭---之三

(2024-08-29 22:22:47) 下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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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老孔的安排,我抵達別城的第二天要去參觀他們公司的鉀礦。我即興奮,又緊張。我腦海中不停地閃現電影中曾經看到的煤礦礦井,空間逼仄,伸手不見五指,隻能看到頭盔上的礦燈,照在礦工煤黑的臉上和閃亮的眼眸,壓抑沉重。但我自己給自己鼓氣,作為公司代表,不能在外丟臉,要表現自然,體現出男子漢氣概才行。我給自己泡了兩包方便麵,吃飽了才能夠有精氣神。 

大概9點多,老孔過來接我。開車不到20分鍾,就到了礦山。山並不高,不到100米,光禿禿,到處都是采礦設備,鏽跡斑斑。 我隨著老孔來到的礦井,接待我們的是礦井的總工和工頭。總工帶著眼鏡,典型的知識分子,工頭就彪悍很多,毛茸茸的胡子和頭發連在一起,讓我不禁聯想起了北極熊。我們先來到了登記室,進行下井登記,從值班的俄羅斯大媽那裏領取了頭盔,礦燈,工服,礦靴。工服上衣是一件粗布襯衫和一件薄棉襖,褲子是肥大的哢嘰布長褲,還有一個長長的布條,不知何用。我們四人一起進了更衣室,他們三個一會兒就拖的一絲不掛,開始穿工服。 我不太好意思,還是穿著自己的內褲,後來就知道這是個錯誤的決定了。 我穿上襯衫和長褲,係好腰帶。然後穿上棉襖,帶上頭盔。正準備穿靴子,老孔過來製止了我,讓我坐下,開始用布條從我的小腿一直纏到腳底,然後再套上襪子,很像戰士的裹腿一樣,最後再穿上靴子。老孔告訴我這麽做,一是防止異物進入靴子,二是防止被設備刮到。反正從小腿到腳都被這布條裹得嚴嚴實實。 他們三個都很熟練地自己綁好,一看就是熟練工。 礦燈連著一個電瓶,電瓶拴在腰帶上。 穿戴完畢後,老孔讓我開關礦燈三次確保沒有問題。 我們四個人就開始準備下井了。 

上下井的電梯在更衣室旁邊的一棟樓裏,有專人負責,也是一位俄羅斯大媽。老孔跟我講,我們要去參觀的礦道在地下400米處,中間要換成另外一部電梯分兩次才可以抵達。 我心理有點打鼓,但還是裝著若無其事地與他們交談。 很快,我看到一個鐵籠子升降機拉著5-6位礦工上來了。 估計是下班的礦工。他們有說有笑,大聲喧嘩,看不到任何疲憊之象。而且臉上和手上不是黑色,而是雪花般的白色。 我以為是他們的膚色白,後來才知道不是這麽回事。 我們四個上了升降機,打開礦燈。俄羅斯大媽揮手和我們告別,電梯緩緩下降。他們三個人聊著天,我卻緊張的沉默著,不知道這地下的世界會是何種景象。 大概有4-5分鍾,我們抵達了電梯轉乘站,那裏也有人看守,這裏就是位俄羅斯大叔了。總工還和他抱了一下,看樣子是老朋友。 我們又進入另外一個籠子,慢慢的下降去往作業礦道。 

大概5分鍾後,我們抵達礦道。我頓時被震撼住了。眼前的礦道至少有5-6米高,寬度與標準國道差不多。 而且四通八達,縱橫交錯,好似一個巨大的迷宮和地下城市。礦道兩側都有照明燈,雖說不上燈火通明,但一點也不覺得陰暗。 另外,礦井裏不冷不熱,溫度適宜,身上穿得衣服不多也不少,恰到好處。 我原以為井底下空氣會比較稀薄。可事事相反,井底下的空氣十分清新,呼吸順暢,隻是有點鹹鹹的味道。總工介紹說,礦道的寬度可以雙向行駛重型卡車,每隔一段,就有一個巨大的通風管直通地麵用於換氣。我們沿著坑道往前走了大概500米,就可以聽到機器的轟鳴聲,很快就來到的開采作業麵,這裏的空間就比較狹小,一台鑽頭在礦道的盡頭飛速地旋轉著,礦石在鑽頭的威力下頓時粉碎四散開來。 氯化鉀礦的主色調是赭紅色,還會摻雜著其它岩石顏色,在礦道的牆壁上組成一長幅精美的壁畫,連綿不絕,美不勝收,好似莫高窟的敦煌壁畫。紅白相間紋路構成了各種各樣的圖案,觀者可以根據自己的想象馳騁。 總工介紹說這個鉀礦是近幾年才開采的。一些舊的礦井已經停止開采,有的被改建為療養院。沒錯,他說的是療養院。原來,鉀礦裏的粉塵吸入肺部,可以緩解甚至治療肺結核。具體醫學原理不清楚。所以在蘇聯時期,政府就在廢棄鉀礦的坑道裏興建肺結核治療所,讓病人每天下井呼吸幾個小時的鉀礦粉塵,到後來甚至蓋了療養院,讓病人住在礦井裏一段時間。我不禁對這種地下生活有所向往,與地麵隔絕,遠離世人自擾,真是個清淨之地。 

我們離開開采頁麵,順著坑道向前走了幾百米,有個向上的豎井和爬梯。我們四個人爬了上去,結果來到了上麵一層的礦道,還是同樣的高,同樣的寬。我這才知道整個礦井的礦道有好幾層,根據開采的深度不停地向下延伸,組成一個龐大的立體地宮。 這層礦道裏有一個設備庫房,很多開采設備都存放在這裏。 老孔說,礦道的大小不僅僅是開采的需要,也是戰備需要。 前蘇聯備戰時,所有的礦山的礦道開采即要符合開采標準,也要符合地下掩體的規格。這麽大規模的礦道,坦克飛機放進去都綽綽有餘。 我們四個人在礦道裏爬上爬下,邊說邊看,走了將近兩個小時。算是結束了此次參觀,回到了升降機處。 還是分兩次10分鍾左右,我們回到的地麵。耳朵有飛機起飛時的壓力感,大張了幾次嘴後就好了。 這時,值班大媽遞給我們每個人一幅墨鏡,讓我們帶上,估計離開黑暗環境,回到地麵眼睛一時無法適應。 我好像沒有覺得有什麽不適,一會兒就摘掉了墨鏡。這時,我才看到我們四個人的臉上和手上都有一層薄薄的白霜,我也成的白種人。 老孔笑著說,這是井下的鉀鹽粉塵結晶在皮膚上了。我才明白為何下井前見到的幾個下班的工人膚色雪白了。 老孔說,這鉀鹽粉塵不僅僅落在皮膚上,而且會隨著毛孔進入皮膚深處。需要及時清洗。  我們四個人到了工人休息室。總工給我們每個人衝了杯咖啡,特別苦。但非常愜意。 我們這時熟絡的很多,他們也問了好多關於中國的問題,我一一作答。 總工和工頭還要繼續上班。老孔說他要帶我一起去洗澡。出礦後必須要洗澡,否則鉀鹽會留在體內,被吸收後容易引發結石。 我們兩個很快就到了職工澡堂。因為不是下班時間,隻有我和老孔兩人,倒也免了與工人赤裸相見的尷尬。 澡堂裏有兩個大浴池,一個寬敞的桑拿室和一排淋浴。 我這時候已經沒有了扭捏,很快就脫掉的所有衣服,這才發現內褲上也是一層白色的鹽霜。老孔說這個洗起來特別麻煩,這就是他們不會穿自家的衣服下井的原因。 我試了試浴池的水溫,一個很燙,一個冰冷,讓我很是納悶。 老孔指著熱池說,先進去泡,我咬著牙好久才適應水溫。  老孔卻從熱水池突然跳進冷水池,我也隻好跟著跳了進去,但卻一點都不覺得冷。 呆了一會兒,老孔說再來一次。冷熱交替,血脈全開。 然後老孔讓我進桑拿室,他用木勺子舀水澆在火熱的石頭上,室溫頓時飛升,我馬上就大汗淋漓。 老孔拿起放在門口的一捆樹葉輕輕的抽在我冒汗的身上,雖然不疼,但也可以看倒抽到的痕跡。他說,這是一個非常重要的步驟,刺激皮膚排出深處的鹽份。後來我才知道那是樺樹葉。很新鮮的體驗。 你別說,這麽抽打一會兒,覺得全身舒爽,好像每個毛孔都張開了,通暢無比。 老孔說,這是礦工一天中最為舒適愜意的時候。澡堂就像是他們礦工的沙龍,社交聖地,不僅僅洗淨身體,更能洗滌心情。  

等我們兩個從澡堂出來的時候,我的手上還有一些白色的小顆粒。老孔說過兩天就沒了。 因為已經下午,我們兩個就沒有回他公司。他開車領著我在城裏轉了起來。他先帶我去了城裏最大的東正教堂,在外麵看了看沒有進去。 然後帶我到了城裏的唯一的博物館。博物館免費,隻有一個工作人員。館內也隻有我們兩個人參觀。主要的展覽是烏拉爾地區的開發曆史和沿革。印象最深的展品是好多動物標本。其中一個碩大的鹿頭標本讓我印象深刻,記憶尤深。 隨後他帶我到了卡馬河邊。這裏的鉀礦在鐵路沒有通車前,一直都是沿著卡馬河運出。 卡馬河是伏爾加河最大的支流,河港是伏爾加河流域裏的交通樞紐。 河灘上都是鵝卵石,河麵寬闊平穩,上麵零星行駛著幾艘雜貨駁船。 那天天氣萬裏無雲,湛藍的天空和深邃的河水相映,加上遠處的白樺林,仿佛置身在一幅俄羅斯油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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