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玉萍
基督徒作家，作品受瘂弦等前輩首肯，著有《突圍》《病毒羔羊》《盛世雲》《薪火集》。
（圖片採自網絡）
（接上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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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唯楠也聽說了死人的事。開始時心裏很不安，不過他很快就平靜下來。李同塵是老資本家的兒子，自己和他沒一絲絲關係，眼下最要緊抓好民兵軍訓，準備比賽，關鍵時候，不能叫旁枝末節的事分散注意力。於是，他再沒有去關心，思考此事。
三月三十日這天，整個南山市沸騰起來，全市人民幾乎傾巢而出，浩浩蕩蕩開向體育場，參加或觀看民兵比賽。經過一天角逐，南山市製藥廠獲得兩個冠軍一個亞軍的好成績。這段新聞，在第二天報紙的頭版頭條上登出。新聞的第一句是：在毛主席黨中央的正確領導下，在廠黨委書記韋光政同誌的親自關懷帶領下，南山製藥廠的民兵建設取得了前所未有的輝煌成績……新聞旁邊還刊登了韋光政和唐唯楠熱烈握手的大幅照片。
四月一日正好又是黨委碰頭日。李同塵事件使會議有了實質內容。會上，韋光政充分肯定了戴火生的革命警惕性和鮮明的階級立場，並建議上報市委、市革命委員會大力表彰他。坐在旁邊的戴火生卻繃緊著臉悶不作聲，他正回想著昨天下午在韋光政辦公室裏的那段談話。
“戴主任，我聽說你已經叫他們搬走了，是嗎？”
“是啊。”
“啊，這麼快？你不是打算自己就這麼住進去吧？”
“有什麼不行？他們的房子是剝削來的。”
“哎呀，話雖是這麼說，但你這樣做就很不妥當了。”
“有什麼不妥？”
“怪我太忙，沒來得及提醒你，要注意群眾意見啊。”
“群眾愛說什麼隨他們說去，反正我是按照毛主席的指示辦事的。”
“但毛主席也說群眾眼睛最雪亮，共產黨必須相信群眾依靠群眾。你想想，人家的房子有政府特許的保護文件的。你說李同塵陰謀敗露畏罪自殺還可以馬馬虎虎說得過去，但如果你立馬就住進他的房子，你不覺得這目的太明顯了嗎？這兩天我聽了很多的群眾議論，我抽屜裏還有兩份書麵反映，說這是以權謀私，草菅人命等等，你要不要看看？你說我怎麼辦？這些材料上不上報？我說，這事要是處理失當的話，你的大好前程將會毀掉。年輕人，我是為你好啊。你真搬進去了，這事就沒彎轉了，將會發生什麼事誰也不知道。”
“那你說怎麼辦？難道還叫他們搬回去？”
“算了。共產黨怎麼能出爾反爾呢？”韋光政大手一揮，然後拍拍他的肩膀：“別洩氣，你可以用個權宜之計，暫時避避風頭，過段時間看準了再說。”
“什麼權宜之計？”
“我提議，”昨天他也說了這三個字，隻是聲音比現在小，戴火生恨恨地想。他抬頭看看正在講話的韋光政，使勁咬了咬牙。“把李家東院分配給唐唯楠同誌一家居住。唐唯楠同誌的成績眾所周知，他完全有資格住進那房子……”戴火生暗暗掃視各人的反應，其他委員含默不語，隻有萬權背靠椅背目光朝上，一臉陰鷙，似笑非笑。他暗忖：這老東西從不把我放眼裏，今天看我栽了，他還不心裏發笑？
散會後，戴火生回到辦公室，端著一杯茶站在窗邊仍舊想著韋光政昨天的話：“戴主任，那姓唐的淺得像一碗水，先讓他住著，以後慢慢才拿捏他，怎麼玩還不是你說了算？”好，那我就從今天起盯死他！他看見窗外的樹枝上趴著一隻螳螂，陽光把它照個通體透亮；樹稍上停了一隻麻雀，不停地吱喳亂叫。戴火生恨它吵耳煩心，罵了一句：“去死吧！”猛地一抬手把杯中的熱茶潑向麻雀。不想熱茶卻聚成了一坨正好砸中那隻螳螂。“嘩”的一聲後，螳螂不見了。
（未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