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喵叫的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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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忠的寶貝---第十章 冰火兩重天

(2023-02-15 07:19:02) 下一個

      魯茜茜心砰砰跳起來,急忙衝過去,隻道是畢致忠,把話筒緊緊貼在耳朵上,卻不肯先開口。

      電話那邊傳來陳師母的聲音,很溫柔親切地道:“喂,是魯茜茜嗎?我是陳師母。”

      魯茜茜不知怎的,鼻子一酸,聲音都哽咽了,“陳師母,你好…”

      陳師母道:“很抱歉今天中午有姊妹會的活動,忙到現在才有時間給你打電話。你還好嗎?現在說話方不方便?”

      魯茜茜道:“方便,您說吧。”一邊聽,一邊走到實驗室對麵的一個小會議室,這個時候空無一人。

      陳師母斟酌道:“昨晚致忠回家,你們有再談過嗎?”

      魯茜茜悻悻道:“昨晚我根本沒回家,他也壓根兒沒來找我…”

      陳師母沉默片刻,歎了口氣道:“唉,我都不忍心怪你了。孩子這麽小,你賭氣丟下他們出來,最痛苦的其實是你自己呀…”

      魯茜茜被說中心事,隻覺悲從中來,再也忍不住,抽抽嗒嗒地哭了起來。

      陳師母靜靜地等了一陣子,等魯茜茜漸漸平靜,才道:“茜茜,你這麽難過,你婆婆和先生,肯定也不好受。尤其小朋友,突然媽媽不回來了,更是又迷惑又傷心。你不覺得可以有更好的方式來解決這個爭端嗎?離家出走,恕我直言,純屬不負責任、意氣用事,實在不是上策。”

      魯茜茜抽泣道:“我也不想這樣啊!今兒早上我給畢致忠打過好幾次電話,他一個都不接。一整天了,也不打回來。我都伸出橄欖枝了,他都不接茬兒-我看他是巴不得趁這個機會,把我趕走,好讓他另結新歡呢!”

      陳師母好氣兼好笑道:“你這麽說,可是不太公平。夫妻之間有矛盾,生氣不是不可以,但要有個限度。聖經上講,含怒不可到日落。你們是周日晚上吵架的,對吧?這都周二,差不多兩天了。也該冷靜下來,好好解決問題。你一個女生,徹夜不歸,讓家人多著急啊!你替他們想過沒有?這可是你不對在先。”

      魯茜茜道:“就算我不對在先,畢致忠也夠絕情的。昨天晚上我去朋友家,他找不到我,還說得過去;可今兒一天,連電話都沒一個,我想回都回不去了!不蒸饅頭我得爭口氣!我在他眼裏算什麽呀?傭人老媽子不見了,也得找找吧?問也該問一聲吧?我算看明白了,人家根本就是不care!”

      陳師母歎了口氣道:“你們都還在氣頭上,都有不對的地方,大家彼此饒恕吧。”

      魯茜茜道:“我有什麽不對?!我又沒有在外麵胡搞,沒有處心積慮地要離婚。我離家出走,全是忍無可忍,逼上梁山!”

      陳師母道:“你這樣說也過了,吵架的時候口不擇言,不能當真的。昨晚牧師把致忠叫到家裏,我們問過他…”

      魯茜茜眼睛一亮,沒想到牧師這麽快就找了畢致忠,急忙追問道:“他承認了嗎?”

      陳師母道:“——致忠說,他可以在神麵前起誓,他和教會任何一位姊妹,都沒有超出正常友誼的關係。他說得很誠懇,我們都願意相信他。魯茜茜,你想過沒有,會不會氣頭上,你誤解了原意,或者想的太偏激了?”

      魯茜茜道:“絕對沒有。我也可以起誓,那天他差不多就等於親口承認了!雖然原話我記不起來,但就是那個意思,傻瓜都聽得出來。您可別隻相信他,不相信我!”

      陳師母道:“我和牧師並沒有相信誰,或者不相信誰。這樣的事,瞞得了人,瞞不了神!不過凡事講一個印證。你提到的那幾位姊妹,人家個個都家庭幸福,還有兩個正盼著寶寶出生…而且從我們的觀察來看,致忠很穩重、為人處事很有分寸;那幾位姊妹也是品行端莊的好女孩。至少從我的印象來看,他們相處得很自然,就像兄弟姊妹一般,沒有任何過於親密的關係。”

      陳師母這番話說得很中肯,魯茜茜不由信服了八九成。又想到昨晚小喬的分析,魯茜茜也不得不承認,畢致忠欠缺外遇的資本和機緣。但前天吵架的那些話,絕對不僅僅是氣話而已!弦外之音也太清晰了啊!

      魯茜茜猶豫片刻,嘟噥了一句:“我也沒說一定就是那幾個人。隻是那天畢致忠從教會回來,就反常得很,我沒辦法不起疑心!”

      陳師母道:“這也正是我想和你說的很重要的一點,昨晚我也問過致忠的。你知道,夫妻之間,最重要的是彼此信任;而信任建立在彼此的愛與接納,以及經常不斷的良性溝通之上。魯茜茜,你們上一次赤露敞開的溝通在什麽時候?你覺得你們的溝通管道是暢通的嗎?”

      魯茜茜道:“是啊!我什麽事兒都不瞞他,什麽都說出來的呀!倒是他對我,話越來越少,還有點兒帶搭不理的…”魯茜茜忽然想到,是不是畢致忠態度變得冷淡的時候,就已經用情不專了?可他那幅態度有年頭了,難道他早就外麵有人了?可能嗎?應該不會!結婚不久,當她逼著他盡快答辯、早早工作時,畢致忠臉上就有過那樣不屑多說、拒人於千裏之外的神氣,那個時候,他可還是對她很好的。

      陳師母道:“你感到他態度的改變,有沒有和他深入談過,問問他,有什麽地方不滿意,你有什麽方麵是他希望改變的?”

      魯茜茜哼了一聲道:“用不著問,我清楚得很。我們之間最大的矛盾就是他認為我自私小氣,隻管自己的事兒,對教會的事不熱心。師母,我始終堅信古人說的,一室不掃,何以掃天下?現在我們剛畢業不久,是事業最關鍵的時期。要想當教授、或者在公司站住腳,就得努力發文章、做出點兒東西來。孩子又小,又剛買了房子,什麽都趕一塊兒了!我辛辛苦苦、忙裏忙外,省吃儉用,不全為了這個家嗎!可畢致忠呢,操心的盡是些閑事!連帶個學生團契,都要正經八百準備半天。我就納悶了,我也做過助教。第一次費點兒勁兒準備,以後熟悉了,上去就能講。可他怎麽每次都得費那麽大勁兒啊!浪費多少時間哪!為這個我們沒少吵架!最近兩年,他參合得少了點兒,但心病還在,談到這些,就是一副瞧不起人的神氣,懶得理我。師母,您說我有什麽不對?一大堆家務事,兩個小孩子,畢致忠但凡有點兒眼色,不應該多管管家嗎?有時間就往教會跑,我們自己家裏最需要他的地方,反而視而不見,像話嗎?要不我懷疑他呢!要不是教會有什麽特別的人,怎麽就那麽吸引他!”

      陳師母道:“你的懷疑先不提,但你的感受可以好好說出來啊。孩子小的階段,年輕父母有很多壓力,你希望他留在身邊多幫忙,這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魯茜茜高興道:“還是您通情達理!畢致忠就總覺得我拖了他後腿似的、一臉不屑的樣子。我才不是自私的人,我大方的時候他都沒看見。再說了,事有輕重緩急,等將來孩子大了離開家了,我們閑得沒事,我也巴不得去做義工呢!人多的地方熱鬧!”

      陳師母笑道:“什麽時候來,教會都歡迎。不過魯茜茜,聽你說的,因為你反對,致忠已經減少了在教會的服事,對吧?那也就證明,他還是在乎你的感受,願意為你而作出改變。那麽你呢?有沒有什麽在他希望你改變的地方,做出努力呢?”

      魯茜茜道:“我還有什麽好改的?我下了班就一心撲在家務上、孩子身上,沒有任何屬於自己的時間。上班八小時,我安排得緊緊的;下了班就為這個家忙活,連篇paper都沒在家讀過!想當初,我也是家鄉的才女呢,也是身負重望!可現在,為了這個家,我差不多就是一家庭婦女了,科研上真沒下什麽功夫。我有同學都已經當上副教授了!我全心全意為了這個家奉獻一切,全力支持畢致忠的工作。家務事兒盡可能不用他幹,就希望他能做出番事業來。我就差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了,我還有什麽可改進的!?”

      陳師母緩緩道:“你這樣想,代表了你的立場。但也要聽聽致忠的感受。茜茜,你要明白,每個人看重的東西是不同的。夫妻和睦相處,很重要的一點就是要站在對方的角度看問題。你想過沒有,你做了這麽多,這麽辛苦,但未必是致忠渴望的?也許他不想你那麽忙,寧可你放鬆一下,一家人去參加一個聚會。哪怕事後你要他分擔許多家務呢,他也會開心得多?”

      魯茜茜道:“這我信,可那樣我不開心呀!在家我累點兒,但飯做出來了,屋裏收拾幹淨了,成效實實在在擺在眼前,多好。跑教會聽半天早就知道的東西,有必要嗎?師母,既然談到這兒了,我也不怕您說我落後不屬靈什麽的,我把真心話給您說說。

      “你們都是台灣人。台灣經濟怎麽上去的?是蔣介石把國庫的黃金統統運過去才繁榮昌盛的。你們從富裕地方出來的人,衣食無虞,當然有資本談人生談信仰。古人說的沒錯,倉廩足而知禮儀,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我們大陸出來的,能和你們一樣嗎?

      “就拿我來說,我家鄉是一個小縣城,日子談不上富裕,也還算豐衣足食。可您見過真正的窮人嗎?有些山區的人家,累死累活一年,掙不下一千塊錢。有的貧困區,一家人隻有一身能見人的衣服,還有的人一年到頭吃不上一頓好飯!你去給他們傳福音、談信仰,說什麽隻要信神,他們需要的一切,神都會加給他們,有人信嗎?!我反正不信!要是他們一天到晚跑教會,回頭家裏揭不開鍋了,有人可憐他們嗎?保證沒有!八成大家還會說,這就是不務正業、好吃懶做的下場!

      “基督教講的一切,都很好,我都信。然後呢,不得該幹嘛幹嘛嗎?比起什麽信靠神,我更願意信靠自己的雙手。我好好做我的試驗,帶好孩子,管好這個家,沒給任何人添麻煩。等將來還清貸款,日子富裕了,我接我爸媽來享享福,有錢的話接濟一下我妹妹、其他的叔伯兄弟,這就是我的理想。至於八杆子打不著的外人,我能力有限,管不了那麽多!

      “畢治忠願意去管,我也就發發牢騷,沒有不許他去吧?沒有我管好後勤,他出的去嗎?他在教會做事,一半功勞得算在我頭上!所以他批評我不屬靈、指望我和他一樣,丟下小家不管,去為外人服務,那趁早拉倒!我就這個認識水平,我沒什麽可改的!”

      陳師母聽魯茜茜慷慨激昂地說了這麽一大篇,仍然不慍不火地道:“你為自己的小家考慮,把它擺在第一位上,這是母親的天性,沒有什麽不對啊。你可以和治忠好好溝通,不必發牢騷,更不必爭吵。比如你可以說,我很佩服你對外人的愛心和付出,但目前這個階段我們孩子小,事情多,照顧好家已經讓我自顧不暇,你能不能多留下來幫幫我……”

      魯茜茜插嘴道:“其實我動作麻利得很,用不著他幫什麽忙。我隻是希望他多幹點有用的事,別一天到晚忙那些虛的。”

      陳師母歎了口氣道:“什麽是有用的,什麽是虛的,茜茜,恕我直言,我們的判斷未必正確。所羅門王擁有了世界的一切,老年卻感慨‘虛空的虛空,全是虛空,一切都是捕風’。茜茜,到我這個年紀回頭去看,事業、錢財都不重要的,倒是那些親情友情、那些因著我們的付出得到扭轉的生命,是最寶貴、最有意義的。治忠才三十出頭吧?年紀輕輕,就明白什麽是有永恒價值的事情,並為之努力,他很有智慧。你現在不讚同他的做法,怎麽辦呢?發脾氣吵架?冷戰發牢騷?這隻會損害夫妻感情,而且你改變不了他。最好的辦法就是把一切交托給神。事實上你剛才也說到對家人的關心,比如邀請爸媽來這裏玩一趟,有能力的話幫助妹妹親戚,這也就是神給你的負擔。神希望我們不要隻管自己的事,也要管別人的事。有這個愛心,是很好的。治忠對你幫助家人的願望,是什麽態度呢?禮尚往來,你對他有負擔去做的事,是不是也應該多些包容理解呢?”

      魯茜茜思考了片刻,回答道:“這個禮尚往來,我懂,可用在這兒不合適。畢治忠對我接濟家裏沒有反對,可那就數得過來的幾件事呀!我爸媽裝修房子、我妹妹考上大學,我寄過幾次錢,那都是特殊情況嘛。我們家鄉有句老話,幫急不幫窮,家裏有事,出點力是應該的。我反對的是平時啥事兒沒有,畢治忠也要往教會跑,搭上那麽多時間精力,有這個必要嗎?要我說一年裏邊,複活節、感恩節、聖誕節,去個幾次不就行了嗎!有必要像上班一樣,每周去應景嗎?”

      陳師母被魯茜茜的歪理弄得啼笑皆非,認真道:“茜茜,要按你這個邏輯,就等於說咱們就過年過節,好好做幾桌宴席就夠了,平時飯都不必吃了。這不對的!我們信主的人,有一個屬靈的生命,需要經常不斷地喂養,才能長大成熟。不光是每周日需要來敬拜主,每天都應該讀經禱告的……”

      魯茜茜快人快語道:“所以我說這個信仰太麻煩嘛!說句您不愛聽的話,我就覺得隻有那些不上班、或者退了休、沒有負擔的人才應該信。我們現在忙得團團轉,哪有時間搞那個!”

      陳師母歎氣道:“茜茜,你還沒嚐過主恩的滋味,所以會這樣想。一個人真的信主,靈修禱告是他渴望去做的,根本不會覺得是負擔。那種和神親近的甘甜、凡事蒙神祝福的果效、事半功倍,加上神賜的平安和喜樂……唉,咱們今天先不說這個了,還是解決問題要緊。你今天打算怎麽辦呢?要我給你個ride回家嗎?”

      魯茜茜道:“那怎麽行!我這麽灰溜溜地回去,更要叫他們看扁啦。我好久沒這樣子輕鬆痛快了,啥事不管,想幹啥幹啥!誰不會享福哇?我不回去!看誰熬過誰吧!大不了離婚,誰怕誰呀!”

      陳師母道:“又說氣話了!茜茜,離婚這兩個字,千萬不能隨便掛在嘴上說。咱們就事論事,不要由著性子,說這些不負責任的話。否則,真的會追悔莫及!”

      魯茜茜恨恨道:“離婚這兩個字,是畢治忠先提出來的,可不是我!”

      陳師母安靜了片刻,道:“這是治忠不對,回頭我批評他。我們基督徒婚姻家庭有什麽問題,絕不能把離婚作為一個解決方法。離婚根本就不應該在我們的選項裏邊。不過茜茜,你昨天已經徹夜不歸了,治忠也已經學到功課;今天還有必要繼續嗎?小孩子怎麽辦?你能放心嗎?還是不要意氣用事,盡早回家為好。這樣好不好,我過來接你,然後陪你一起回家,好嗎?”

      魯茜茜正猶豫著,忽然門一開,小喬探進頭來,低聲問:“你今天還到我那裏嗎?我準備走了哎。”

      魯茜茜心一橫,回答道:“我馬上就好了,你等我小喬!”又對話筒說道:“陳師母,謝謝您一番好意,可我不能這麽善罷甘休。您去說說畢治忠,讓他給我打電話吧!我不在實驗室,就在朋友家。電話號碼是6365539。我得走了,謝謝您啊,再見!”說罷不等回應,急忙關了電話。

      一邊走在回去的路上,魯茜茜一邊暗暗後悔,要不是小喬,也許她已經在回家的途中了。這一天過的,真是盼什麽不來什麽,大好的機會,也陰差陽錯地丟掉了!

      畢治忠一整天也過得心神不寧。早上匆匆忙忙洗把臉趕到公司,似乎精神尚可。他做了兩個實驗的前期準備工作,忙乎著倒還不覺什麽。十一點兩個小組有個聯合會,當坐在會議室,燈暗下來放幻燈片時,困意排山倒海般襲來,畢治忠很快眼睛就睜不開了。他努力想打起精神,但耳朵聽見了每一個字,大腦卻毫無反應。人家報告做了四十分鍾,畢治中差不多打了三十九分鍾的盹兒。最後燈一亮,開始討論時,畢治忠才驟然驚醒。隻覺頭昏腦脹,腦海裏一片空白。

      Vivian一本正經、眼中又含著笑意地把一張貼紙遞給畢治忠,又探身過來在他耳邊低語道:“Take a break!”然後Vivian坐直身子,說道:“這個蛋白的純化出乎意料的困難,實在是很久沒遇到的情形。我和John已經討論過這個問題,沒有答案。看來需要集體的智慧,一起做trouble shooting。Dean,你們小組對膜蛋白比我們有經驗,你怎麽看?”

      Dean那一組的人開始發言,對變性劑、鹽離子濃度等一一提出質疑。畢治忠仍然昏昏沉沉,所有的發言都左耳進右耳出。他低下頭,眼光停在Vivian的貼紙上,盯了半晌,他才看明白上麵寫的是簡體中文。字跡像小孩子的,生疏僵硬。他仔細看去,原來是席慕容的一句詩:“這個時候,渴望你能擁我入懷……”

      畢治中品味了片刻,漸漸從睡意中清醒過來。這個頑皮的女人!她是在調侃自己打瞌睡嗎?感謝Vivian母親的堅持,她的中文沒丟掉,使得他們可以不為人知地說些別人不懂的知心話。但她也就聽說還湊合,讀寫還是第一次。這麽短短一句話,好幾個字都寫的別別扭扭,看得出來吃力。畢治中端詳著,隻覺心中一股溫柔的愛意湧起,仿佛十七八歲時的初戀,自己都被感動了。

      好容易熬到結束,人三三兩兩離開,Vivian當著幾個同事的麵,居然毫不顧忌地道:“John,你想共進午餐嗎?”然後不等畢治忠回答,Vivian又來了一句:“我可以開車!”

      一直到兩人開車離開公司,畢治忠還在詫異,問道:“Vivian,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嗎?怎麽這麽莽撞,不避嫌了?”

      Vivian臉上慢慢綻放出笑容,明媚燦爛地道:“去他的避嫌!今天我就是想對你好!”

      畢治忠又是感激,又是擔憂,不知說什麽好。Vivian又道:“你知道嗎?我上研究院時,本來是要專心學業、重新做人的。結果有一天來例假,肚子疼極了,又惡心得要命,課上了一半,實在受不了,就溜出來,彎著腰慢慢走回宿舍。結果碰到一位教授,看我很miserable, 主動送我回宿舍。嘩,我立刻愛上了他……”

      Vivian頓了一下,把後麵的一串兒故事咽了下去,笑嘻嘻道:“我看你今天累極了的樣子,就想學學那個教授,do you a big favor, 讓你再愛上我一回!”

      畢治忠在正午的大太陽下,即使戴了墨鏡,仍覺刺眼。他閉著眼睛聽Vivian說話,心中一片祥和安寧。他沒有搭話,心裏想:“她還來過一場師生戀?她有多少段感情啊?將來她會和別人說起我嗎?還是有可能,我是那個終結者?”這麽想著,畢治忠感到一種酸楚的情愫,隻希望車子這麽開下去,他們可以永遠不必下車。

      Vivian也沉浸在溫馨的感動裏,靜靜地,很快開回到她的公寓。

      畢治忠睜眼一看,奇道:“不是去吃飯嗎?怎麽來你家了?”

      Vivian笑道:“今天我好事不做則矣,一做驚人!你先需要休息,然後再吃我燒的飯!”

      畢治忠心中不安,兩天前他落荒而逃時,發誓不再來這裏的,沒想到這麽快就打破誓言了!今天會發生什麽嗎?他應該立即嚴詞拒絕嗎?畢治忠正猶豫著,Vivian已經利落地下了車,甜甜地道:“趕快啊,你眼圈都黑了!抓緊時間!”

      畢治忠隻好出來,走進大太陽下,頓覺頭昏目眩。周日晚生氣盤算離婚的事,就沒睡踏實;昨晚又折騰一宿,在冷氣足的公司還好,此時在烈日下一曬,隻覺眼睛都睜不開,恨不得就地而眠。算了,他隨著Vivian走進去,什麽都不想了,先睡一覺再說。

      進了門,Vivian已經在廚房忙碌,對他道:“你有四十五分鍾的時間休息,到時我叫你。”

      畢治忠走到臥室,他還從沒一個人上過這張床,此時心無旁騖,才注意到床的精致溫軟,蘭花悠遠的香氣。他躺下來,幾乎立刻就沉沉睡去。

      等畢治忠醒來,他首先聞到食物的香氣,而且感到饑腸轆轆。畢治忠這才意識到昨天的晚飯就沒好好吃,早餐又沒來得及,這香味令他食指大動。畢治忠起身去到廚房,Vivian正在盛蘿卜排骨湯。畢治忠情不自禁,從後麵抱住她,在她臉頰上親了一口。Vivian笑道:“Perfect timing!我還擔心叫不醒你呢。快喝湯吧!”

      畢治忠不客氣地撈起排骨來吃肉,稱讚道:“真好吃,沒想到你還有這手藝!”

      Vivian道:“和我外婆學的。我啥都不會,就知道煲湯。這可是功夫湯,整整一夜呢!”

      畢治忠看看乳白色的濃湯,點頭道:“了不起!”

      Vivian也坐下來,喝了幾口湯,看著畢治忠就著排骨大口吃米飯,笑道:“有你真好,這些排骨都不會浪費了。平時我啃一兩塊,其他的都倒掉了。”

      又坐著看了一會兒,Vivian心滿意足道:“John, 我們這樣,就像一對夫妻呢,我好快樂!”說著伸手過去,親昵地撫摸畢治忠的臉頰。

      畢治忠心一沉,不由道:“Vivian,別這樣。我們現在要格外小心才是。這種非常時期,我真不應該來這裏!”

      Vivian頓時聽出弦外之音,等他往下說,畢治忠卻停住了。Vivian又等了片刻,佯裝不經心地道:“什麽叫非常時期?發生了什麽?”

      畢治忠想想道:“現在還不是時候,等事情有了眉目,我再告訴你。”

      Vivian在男女之情上摸爬滾打這麽多年,再聯係畢治忠反常的疲倦,頓時猜出八九分。她拿出取悅的本領,投其所好地道:“John,你不是教我禱告嗎?我現在真的在每天認真禱告哎!我尤其喜歡那三句,——”

      Vivian盯著畢治忠的眼睛,笑著說道:“每天了解你多一些,愛你更深一些,跟隨你更緊一些……John, 這樣的禱告,神在聽嗎?”

      畢治忠皺皺眉,覺得怪怪的。這三句虔誠的、渴望更親近神追求神的禱告,從Vivian嘴裏說出來,完全是調情的味道。他一個罪人,有何麵目與耶穌相比?他含糊地哼了一聲,沒有回答,繼續吃飯。

      Vivian很奇怪,平時隻要扯到信仰,畢治忠有說不完的話。今天他不僅不接茬兒,似乎還在逃避這個話題。其實Vivian此時很想談談信仰,尤其這一段日子她經常禱告求神把畢治忠賜給她做丈夫,看樣子事情真的在往這個方向發展,真是靈驗的神哪!Vivian心中歡喜,但矜持地克製住,不把對畢治忠的渴求表白出來。她尋思,古話怎麽說的?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她忽然覺得神在眷顧她了,她在情感上走了那麽多彎路,沒有白費!終於找到了最好的!

      兩人各懷心事,安靜地吃完飯。為免同事生疑,立即返回。路上Vivian興致勃勃地規劃起未來:“John, 上午Dean的發言你聽了嗎?真是一個idiot!除了會糾纏細節,一點兒洞察力都沒有!咱們研究發展部門的頭兒已經打算把他開掉。我覺得你完全有能力接手Dean的位置哎!”

      畢治忠仍然閉著眼睛,答道:“Dean那一組不還有Jennifer和Andy嗎?如果Dean走了,他們才是順理成章的接班人吧?”

      Vivian道:“那可不一定。事在人為。他們那個組明爭暗鬥地厲害,還不如派個新人省事。你要是想坐那個位置,告訴我,我幫你和大老板說說!”

      畢治忠心中一動,那樣的話,他就和Vivian平起平坐,都是主管級別了。升職加薪不說,更重要的,他也無需擔一個和老板關係過密的名聲,將來談婚論嫁也來得坦然。

      畢治忠於是道:“Dean那一組搞的蛋白活性檢測,我的博士論文有一整章就是做那個。我想先把手頭的這個蛋白表達純化做完,等到下一步工作時,多參與一些活性檢測的部分。可能的話,我是希望各個部門都輪轉一遍,宏觀上也能掌控,每一樣細節也清楚。”

      Vivian讚許道:“好,沒準兒最終你可以做整個研發部門的頭兒呢!不是開玩笑,有我幫你,不是mission impossible!”

      畢治忠忍不住問道:“human resource 的事,也在你掌控中嗎?”

      Vivian得意道:“別不信,it all depends on who you know!John, 我早想提醒你了,想升得高升得快,不能光努力工作,要懂得怎麽sell yourself。更重要的,就是要network, network, network……”

      畢治忠淡淡地反問了一句“是嗎”,不做聲了。 心中忽然冒出一個疑問:公司的副總裁和Vivian有什麽特別關係嗎?副總裁是個六十多歲的老頭兒,一頭銀發,挺慈祥的樣子。每次見到Vivian,兩人都會親熱地擁抱一下。畢治忠以往從來沒多想,可現在聽Vivian這麽話中有話地一說,不禁起了疑心。如果Vivian僅是為了追求愛情,和若幹男人有過親密接觸,他尚可接受。可如果她施展女性魅力,還有其他企圖,那又是另一回事了。如果自己離婚成了自由身,他還能如此包容地看待她的一切嗎?他對她到底知道多少?她的背後有多少段戀情?就算他能接受,可談到把Vivian正式娶過門,恐怕母親這一關就過不了。

      這麽想著,畢治忠的眼光不由挑剔起來。他從側麵看過去,是的,這是一個漂亮女人,穿的、戴的、臉上搽的、身上噴的,處處都要用錢去實現。難怪她這麽高的收入、工作了這麽多年,還隻是租一個公寓而已。這麽看來,魯茜茜精打細算,早早把大房子買了,兩個小家夥在家裏蹦蹦跳跳,也不必擔心樓下的房客抱怨,實在有她的精明之處。魯茜茜如果再屬靈一點兒,實在算個好太太吧?為什麽她非得把工作生活和教會對立起來呢?

      Vivian見他沉默不語,隻道他還是精神不濟,體貼道:“John,還覺得累的話,早點把實驗結束,提前下班吧。你就說我派你去生產基地——”

      畢治忠忽然驚醒道:“壞了,我洗的柱子忘加緩衝液了!” 本來算好了十二點換液的,會一開完就被叫來吃飯,自己又昏昏沉沉,已經過了兩個小時,柱子幹了,實驗基本等於報廢了!幾天的工作打了水漂,畢治中大為懊惱。

      Vivian也覺得可惜,聳聳肩安慰道:“Shit happens…” 加快車速,兩人匆匆返回了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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