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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沉眠滿洲國:第二十六章(7-8)

(2024-12-30 15:22:14) 下一個

(長篇小說連載)沉眠滿洲國:第二十六章(7-8)

第七節:

看著成功懊惱的搖頭晃腦,幾個人都覺得滑稽:本該成家立業的人了,還像個頑童沒個正型。
說過海仁多少次了,多少年前撒尿和泥的事,還擱在心裏多犯不上?!趙鎮妹也很讚同:再說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這一家都是小人,占便宜怎麽都行,吃虧就不幹。

成功搶過話頭,窩囊著趙鎮妹:廢話,吃虧誰幹呢?!要這麽說,你家霍海仁就是最大的小人,他啥時候吃過虧?又放緩了聲音,語重心長般的口氣諄諄教導起來:這種人還真得打老實了,要不總不知深淺。不過回頭再幫他一把大忙,給他個棗吃,就能像狗似的搖尾巴。要不左鄰右舍住著,抬頭不見低頭見的,確實照麵都別扭,也心裏犯堵。

成局長這是道義還是謀略?崔哲珠笑眯眯的舉起高腳杯:中國文化太深奧了。

可是幫助人,總是沒有錯的。津淳子很認真的對崔哲珠說,努力的維護著成功。

成功笑著對崔哲珠和津淳子舉起杯,岔開了崔哲珠的尖刻,對津淳子說道:像淳子小姐這樣善良的女人,現在已經非常少見了。 指著趙鎮妹又看著崔哲珠說道:刻薄的對待一位彬彬有禮的男士,和粗暴的對待一位和風細雨的女性一樣,是粗魯的、缺少教養的,也是令人遺憾的。

崔哲珠笑眯眯的看著成功:成局長能告訴我嗎,先打人後打槍的也算是彬彬有禮,那什麽是野蠻粗暴呀?!又轉向了趙鎮妹問道:嫂夫人在家,霍大哥就是這樣溫文爾雅的嗎?!

趙鎮妹像趕蒼蠅一般的對成功和霍海仁揮手說道:你別搭理他倆在那自拉自唱的,都是蠻不講理的貨。

真打了你小舅爺,就找茬翻臉是吧?從坐下來我就一句話都沒說,就你和這個成價壞在烏哩哇啦說個不停,還往我身上拍。霍海仁下午喝的多了點,本來沒醒酒就打不起精神頭,也被趙鎮妹一句話給激怒了:等今晚睡夠了,明天開始我連商社都不去了,搬個小馬紮子,整天坐在鬼子大院門口喝茶水,我就不怕別扭!

行,我買個煤球爐子過去給你燒水伺候著。趙鎮妹和霍海仁叫著號:不去是小狗。

成功像是沒聽到他夫妻倆在說啥,喝掉杯裏的酒起身給津淳子和崔哲珠倒上紅酒,把酒瓶子遞給了霍海仁:你的老婆自己伺候,也讓她知道,以後再出來在大庭廣眾之下,對她自家老爺們可以不留麵子,但對小叔子戳肺管子,就是大逆不道了。

端起酒杯,對和崔哲珠一起過來的羅昌健說道:來,咱倆應該算是校友。你沒幾個月就要去投考,我提前認你做校友,是預祝你金榜題名。你一定會高中的,到時候就是借了我的吉言,讓昌城兄弟請我喝酒。很慚愧的是我在那隻念了一年,你能讓我更加羞愧:那時你的這兩位嫂子,就會經常請你來喝酒,再喝酒時糟踐我的話題就會更多。

霍海仁怕冷落了津淳子,和她喝了一杯酒,對成功說道:你那是自找!本來就沒念出來,要是就像我這樣,誰一看都像個半文盲,也沒人會說你啥。可自己總還覺得和人家羅太太差不多,算是個讀書人。你讓淳子小姐說說看,隻念了一年的來攀校友丟不丟人?!讓別人損兩句也沒啥可叫屈的了。

津淳子有些不解的問道:黃埔軍校不是你們中國最好的軍校嗎?不過是換所學校而已。
淳子,你不知道,我們中國有句老話叫:好鐵不打釘,好人不當兵。換句話說也就是:當兵的沒好人。趙鎮妹不失時機轉向惡心著成功,咬牙切齒的義憤填膺狀:當兵的但凡有好人,你們日本人還能打進來嗎?!中國當兵的見到你們日本兵就尿褲子,才換上狗皮去打穿狗皮的。

這話沒毛病,所以我就不當兵了,改當警察了。但不是嚇得尿褲子換的狗皮,就是想打穿狗皮的。成功很認真的對津淳子說道。

剛才聽說羅昌健想學機車,對火車頭似乎充滿了向往,便又深有感觸又自我調侃著,不斷用餘光掃著崔哲珠,說道:我們真的很有緣分,我父親和海仁的父親都是學鐵路的,我們就自小就生長在段長大院,卻都和鐵路毫無瓜葛。如果你能學機車,隻能去讀我沒讀下來的機電工程係,相信你一定會學業有成,我霍叔還是絕對的蒸汽機專家,你隨時可以向他請教。不要像我這樣半道退學的,老大不小的還是連媳婦都找不到,成為碎嘴子們的話柄,慘遭羞辱。

羅昌健一直很是恭敬在聽著成功說,像是不理解他們之間的玩笑,說道:謝謝成局長的鞭策,現在我正在很用功的備課。看了一眼崔哲珠,滿懷感激之情的說道:照相館裏本來沒多少活,嫂子從來不讓我插手,都是她自己一個人幹,說隻有大塊時間學習,才更有效果。

小夥子,人生如夢啊!各有各的幸福,也各有各的不幸。成功靠到了椅背上喟然長歎,大家都把目光衝向了他,不知道他為什麽有感而發:你的幸運是有個好嫂子,但或許會讓你過早的對成家充滿向往,反而會影響到你的學業;我的幸運是我也有個好嫂子,讓我知道家庭該有多麽恐怖,以致中斷學業棄文學武,為的就是學有所成,將來成家能降伏老婆,才能不受氣。

崔哲珠笑得直捂肚子,趙鎮妹滿桌尋找能砸過去的東西:你找不著媳婦,也好意思活著。終於找到了一根啃過的雞腿骨,狠狠地向成功砸了過去:真就不知愁!活的還整天挺有滋味。

你咋啥都能往臉上抹,這麽不要臉的話也敢當眾說?霍海仁和大家一起,本來是認真在聽成功的感慨,但他明知道成功不會說正經話:你那是學文不成,被開除的都說不準。

不管是我主動退學還是被開除,反正是從今天大佐這事開始,就往以前掰扯,趁你媳婦也在這兒,咱也能好好說道說道。你們家是有不講理的傳統,我也不在乎。今天好在有羅太太和淳子小姐也可以評判,這小兄弟更是知書達理,我想你們兩口子還不至於無賴到空前絕後吧?!我之所以學無所成,還不都是被你給害了?!

成功好像是壓抑了多年,突然迸發一樣:今天我實話實說,退學是我的明智,不退也得被被勸退。一進到了南方學校,真就一天都不想念了,在海河我確實隻上了兩周課,就跑到了廣州。如果在海河我還能念下去,黃埔招生的教官就是再能忽悠,我這麽有定力的人,拿大轎抬都抬不走我。海仁,你不覺得愧疚嗎?還好意思隨幫唱影,跟著你老婆瞎起哄!

你念不下去是你不學好,跟我們家海仁有個屁關係?!趙鎮妹先炸了,衝著成功瞪起了眼睛:啥叫我們家有不講理的傳統啦?!你這是臭無賴,在座各位都聽得明明白白,是誰家家風不好啊?!在江城長大成人都娶不上媳婦,回到南方才好不容易定下一個,你心裏長草了吧?!

第八節:

成功被趙鎮妹噎得頓了一下,指著她嗬斥道:會叫的不一定是好牲口,有理不在聲高,你吵吵把火的一看就是不講理的樣。無聲歎氣般地對一旁似入迷局的淳子解析道: 淳子小姐看到沒,很多女人結婚後,或者像你霍家嫂子這樣蠻不講理;或者像你羅家嫂子那樣笑裏藏刀,總之都是讓男人心驚膽寒,你可千萬別學這兩位嫂子。

像是有意的平和了一下情緒,用十分沉穩的口氣,非常中肯的態度,對霍海仁說道:咱們兄弟一場,你自己憑心而論:當初是不是霍叔一言九鼎,讓咱倆去日本念大學,我是不是好個孩子,大人說啥我聽啥,後來是不是你變的卦,說死也就不去日本了,把我晾在那了。當初咱倆如果是去了日本讀書,即使我父親離世,我重感情講義氣,最多是休學一年,也不會把你一個人扔在日本吧?!更不至於後來跑到了南方,水土不服落得念不下去了吧?!大家今天評判一下,羅夫人還是學法律的,就這個因果關係,我不怪他難道還敢去怪日本天皇?!

宛如是在作法庭陳述,理直氣壯地環視著在座:再說,咱倆若到日本,沒準還就認識了羅太太,作為學姐鞭策我倆好好學習,將來耀祖光宗。或者遇到淳子小姐,能讓咱倆不想家,安心讀書完成學業。那麽現在我倆學成歸來,至少也得是特別市的一個科長了吧?!總不至於倆人都沒正事,整天打架玩吧?!

霍海仁被成功質問的一時無言以對,但就是覺得在哪有些不對勁,酒精燒腦過度,正在目瞪口呆的還沒捋清楚,趙鎮妹突然對成功發難:光腚娃娃,這好像不對吧?!你在這好像是冤天屈地,還牢騷滿腹了。

對這些彎彎道道的事情,淳子小姐聽不明白反應慢,趙鎮妹也轉向崔哲珠,對成功一副冷嘲熱諷語氣說道:弟妹你學問大,幫他捋一捋那個因果關係:在南方的南京,他水土不服了,居然還就去了更南方的廣州,調理身體去了。還想到黃埔去鍛煉身體,鬆花江的大蝦米,非得去洗海水澡,哪邊更靠南呀?!再者說了,程叔過世,你在工大也可以休學一年,誰讓你嘚瑟著去考海河了?!你自己也就為守著沒長成的小丫頭,可守著也不能拔苗助長。進到海河突然懂事了,反正回江城也是塊臭肉,沒人稀得搭理你,正好廣州沒人認識笑話,才不鬧心吧你?

崔哲珠也跟著反應了過來,看著被趙鎮妹噎得張口結舌的成功,強忍住笑問成功道:是呀,成局長,嫂子的問題很睿智,因果關係就是:南京應該介於江城和廣州之間,既然能在廣州讀完軍校,那麽在南京退學就和霍大哥棄學日本,以及水土不服沒有任何因果關係呀。看著還在眨巴大眼珠子的霍海仁,讚歎道:霍大哥,嫂子才是女中豪傑。

俄國的紅酒後反勁兒太大,崔哲珠喝得很興奮,看著成功裝慫的樣子很可愛,非常逼真的讓人可憐,就又要了一瓶紅酒,和成功每人3杯,一氣就喝了進去,在大家喝彩起哄下,把成功從眾矢之的中拯救了出來。瓶子裏還剩下一杯多一點的紅酒,崔哲珠輕晃酒瓶笑著問道:這點怎麽分?

成功像是要感恩報德,又是像微醉好勝的主動說道:我是男子漢大豆腐,怎麽也不能和女人玩一邊大的,逞能也得裝,讓淳子小姐看看中國爺們的豪爽和仗義,酒囊飯袋是名副其實。

瓶口離開嘴一寸,仰脖把酒倒進口中,沒見喉結蠕動。崔哲珠以為成功會最後一起咽下去,顯示自己嘴大,逗大家一樂。沒想到成功放下空瓶,嘴裏的酒就已經被他咽完了:今天是我貪杯。

我家水池子下水道不堵,就這樣往裏倒也存不下水。趙鎮妹很是不以為然,撇著嘴對有些訝異崔哲珠說道:你家廚房的下水道,要是沒這順溜的痛快,多半就是下水管彎頭處堵了,先燒壺開水澆一下,得一口氣灌下去一大壺,立馬就順流許多。

趙鎮妹說著崔哲珠就又憋不住笑,她還是一本正經,像是在教崔哲珠居家過日子的小竅門。
成功又被趙鎮妹損得半天沒說出話來,這場合又不願啞了火:下次再把你家霍海仁領出來之前,你就燒足了開水,先給他的下水道通好了。覺得還不夠本似的:對了,你家還有大棍子,直接捅更省事。

坐在成功對麵的霍海仁,指著成功反擊道:她惹的你,你咋的又衝我來什麽勁兒?!
自己老婆領出來之前,你不給歸攏好她,還得我替你歸攏啊?!成功轉彎找到了說辭。

霍海仁沒再搭理成功,唯恐冷落了津淳子,端起酒杯對目不轉睛注視著成功的津淳子說道:別光聽他滿嘴胡說八道,咱得先喝好吃好,他在那連吃帶喝啥都不耽誤,咱們幹看著就成缺心眼的了。

成功對崔哲珠和津淳子說道:今天我說請淳子小姐和羅太太喝酒,海仁還把媳婦領來了,這兩口子在這可鬧死人了。又衝著羅昌健端起了酒杯:幸好今天認識了小兄弟,我還能平和些。

趙鎮妹晃著腦袋氣著成功:打小就教過你:有招想去沒招死去,你咋就不長點記性呢?!我們家海仁就怕老婆,你不也隻能甘生氣沒轍嗎?!我說今晚就要好好喝酒,他就不吵吵去跳舞了,咋地吧?!你不也得在這規矩的跟著喝嗎?不消停也是白起秧子。像是尋找同盟一樣,衝著崔哲珠笑著,指著成功接著說道:徐姨回南方了,在這老嫂比母,老大不小的多聽話少強嘴!

成功似乎被頂的又處於失利的地步,低著頭用一根筷子無聊地扒拉著食碟裏壽司上的菜葉,聲音不高慢條斯理的像是自言自語:老嫂比母?我要是去叫你爹姥爺,他答不答應先別說,你家霍海仁今天剛打了他小舅姥爺,好象是有點上癮,沒準明天又喝大了,再五迷三倒的把我姥爺一塊給滅了,那才叫個過癮。抬起頭來,看著霍海仁,很是認真的問道:反正你對別人姥爺都不當回事,管她趙鎮妹的舅姥爺,還是成功他姥爺,隻要和姥爺沾邊的,大棍子一掄,都打他個找不著北是吧?!

崔哲珠捂著嘴,嚼著的壽司差點都吐了出來,被酒精灼燒已經發紅的麵頰,又漲得通紅。
趙鎮妹氣得把啃了一半的雞大腿,衝著成功比量一下,沒舍得撇出去,看了看還有大半的雞肉在上麵,便放到了食碟裏:我們家大棍子關鍵的時候敢掄,像你似的就差捂著臉蹲在牆角哭了。對正笑著的崔哲珠和津淳子:我們這光腚娃娃小時候懂事早,花花腸子彎彎著呢。

成功一上中學就相中了班裏的一個女生,給人家起了個外號洋娃娃。整天想圍著人家屁股後麵轉,還抹不開麵,又不敢離得太近,老遠淌哈喇子。霍海仁那時就顧得胡作亂鬧,沒他那麽多歪心眼,還總被他拽著, 跟著洋娃娃參加文學小組的活動。文學小組的發起人,是高他們一年的於戈泰,是因為崇拜果戈裏和托爾斯泰自己個改的名,他也總黏糊洋娃娃,成功氣得幹瞪眼沒轍。

於戈泰畢業離校前夕,到班裏來找洋娃娃,成功可能是怕給洋娃娃留聯係地址,氣得臉都綠了,橫眉怒目就是不敢吱聲,不知怕被洋娃娃不屑,還是不想暴露自己的粗魯。霍海仁看著哥們憋氣窩火,就上前找茬,和於戈泰發生爭執,從教室把於戈泰給打到了走廊,被副校長給抓了個正著。霍海仁還想強詞奪理,說學長畢業來欺負低年級同學,又被抱打不平的洋娃娃當麵揭穿。

霍海仁被迫向於戈泰賠禮道歉,沒想到開學第一天,學校張榜公布:開除學籍,留校察看。
我們家的大棍子,差點中學就給肄業了,可他放學回家的路上,還糟踐我們家海仁:不講韜略。

還又說什麽:那個於戈泰也欠揍,我都想踹他。那嘴帶著鶴城苞米餷子味的俄語,要多糟爛有多糟爛,還大段背誦的原著,有魄力臉皮也夠厚。但不管托爾斯泰的《安娜卡列尼娜》和《複活》,還是果戈裏的《聖約翰節前夜》和《欽差大臣》,人家還真都能背上幾大段,唬的那些布爾喬亞小女孩,都找不到東南西北。得說我們光腚娃娃真有眼光,那個洋娃娃真就不錯,隻能怪光腚娃娃不會背書。

看著捧腹大笑的崔哲珠和津淳子,又對成功說道:唉,光腚娃娃,前兩天我在道裏秋林看見洋娃娃了,抱個一歲多的小閨女,說老大快五歲了,也是個丫頭。她還真就嫁給於戈泰了,易幟那年就去鶴城了。比以前小時候稍微屯了點,但還那麽漂亮。她可能以為當年是我們家海仁看上她了,和我還不好意思,沒說幾句話就慌慌張張的走了,真怪!海仁是看上了還是睡了,該我屁事呢?!

每次和你們吃頓飯,都是哈哈、哈哈的,邊吃邊聽笑話。崔哲珠仍在捂著肚子:吃完以後都不知道是笑得肚子疼,還是撐得胃疼,都是當時高興回家不舒服,和你們在一起可太逗了。

你咋不拽住她問問:五歲的那個,長得像不像你們家海仁,挺大個眼珠子還賊眉鼠眼的?!成功笑著挑釁著,借酒遮臉就不在意被趙鎮妹揭短:也沒幫我要個地址,我為她就願意調到鶴城去,再去踹那個於戈泰幾腳。還有海仁那個處分,找到民益學校的檔案室,就能把察看給抹了。

肏!我就一張中學畢業文憑,你要把察看一抹,那不盡剩開除了?不能!不能!霍海仁很是嚴肅的製止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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