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無處可逃,不如喜悅;既然沒有淨土,不如淨心;既然沒能如願,不如釋然。”
我一定是已經到了這個年紀了,腦子裏常會不自覺地浮想起以前的日子,睡夢裏,甚至是大白天。瑣碎浮沉的日子裏偶遇的某種氣味或聲音,書中出現的某個詞兒或場景,一瞬間就可以把我帶回到那些歲月,那些溫蘊著青草和秸稈味的田間鄉下,還有大學時期鍾鼓聲聲的花樣年華。思緒如開閘般蔓延,無邊無際,沉浸在其中難以自拔。突然間,娃們的呼喚聲和電話聲,仿佛就是幾匹高頭大馬,又生生的把我拉回了現實。不甘心,無奈何。一直想要給自己寫點什麽,為了不讓自己忘記來時的路,當時的天,和那時的人。仿佛隻有那些時光,才能定義我,證明世間曾有我的到訪。那今天就開始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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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農村隻待到了八歲,就隨全家農轉非到城裏了。對那段時光所有的印象,也就是從記事起短短不到三五年的樣子。但是,關於它們的一切聲音和色彩,就如同一楨楨永不褪色的畫,深深的烙在我的腦海裏。畫裏的影像可能愈漸模糊,可是它們的色彩,質感和氣味,無論何時想起,都那麽清晰和觸手可及。有時候恍惚覺得自己就站在小時候的自己旁邊,愛憐地看著她,跟著她瘦瘦小小的身影,隨著她懵懵懂懂的步伐,穿梭在鄉下的田坎上,堰壩邊,公路旁,小學裏,和那個黃土地,泥草牆,和青瓦頂的家。
那時候爸爸在縣城裏教書,周末才能騎車回家幫著媽媽幹些農活。平日裏都是媽媽一人下地種田操持家務,非常的辛苦而且壓力很大。記憶中,媽媽一大早就要起床麻利地生火做飯,除了喂飽我們,還有家裏養的豬和雞牲鵝鴨們。灶台裏裝著一口碩大的炒菜用的鐵鍋,燒開水的鋁鍋,和另一個煮米飯的大鍋,它們所冒出的熱氣和香氣,是我童年裏關於家的味道。灶台後麵總是堆滿了各種秸稈和幹樹枝,紅紅的火苗從燒火洞裏時不時地舔出來,映著媽媽黝黑疲憊的臉龐也泛起些紅光。每天清早都是在一陣混雜著秸稈煙熏味的飯菜香裏被媽媽叫醒。媽媽會幫助我穿好衣服,然後匆忙地吃完早飯,就等著同房子的大姐姐們來找我一起走去學校。小學一二年級的時候,媽媽不放心個子小小的我獨自走那麽遠的路,就托她們帶著我。去學校要走約兩裏地的大馬路,全是土路。不時有農用拖拉機和公共汽車飛馳而過,塵土飛揚,我們都得躲在路邊使勁得捂住鼻子和眼睛好一陣才能繼續前行。中午學校午休兩小時,大部分的娃們也包括我都會走回家吃飯。就這樣,一年四季,頂著夏天的烈日和冬天的寒風,我每天都要把從家到學校的路走四趟。 四川盆地農村冬天的那種濕冷的寒氣,可以穿透無論多厚的手套棉鞋,刀紮般的刺進你的四肢,把它們凍得僵硬麻木。 但是,那時候的我們好像從不會發現或是抱怨生活的苦,覺得它本來就是這樣的,埋著頭按部就班一天天過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