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記
這是一篇舊文。寫作的本意是讓兒子多少了解一些我的人生經曆,以減小代溝。我每天寫一截,給他讀一截。他鼓勵我寫下去。是他告訴我簡·古德爾(Jane Goodall)的名字。古德爾不僅是聯係我們父子之間的紐帶,更是影響我人生的重要人物。我認同她說的:“我喜歡受過磨難的人,他們比起那些沒有受過磨難的人要善良的多。”
成文後,在親友間傳閱過。哥哥姐姐們在事實上隻有兩點小的補充。兩位老姐對我在外麵遭的罪是頭一回聽說,淚水漣漣。有兩個晚輩比較受感動,說他們經曆的困難跟我們比,根本不值一提。也有不醒事的說我在寫小說。還有一句議論,“怪隻怪,當年沒有精準扶貧。”這些都發生在十年前。
新冠(讀guān)瘟疫開始在美國傳播之後,中國的親人非常擔心、甚至同情我們。我如實相告,我們行動自由、生活基本正常。他們說,如果連命都沒有,自由又有什麽用呢?他們不擔心我不自由,他們擔心的正是——我自由。去年聖誕節,我們去佛蒙特州睽契(Quechee, VT)滑雪。當地景致可觀,我們興致勃勃,跟他們分享,冷不丁地給我來一句:“一定要注意病毒啊!”我已經說了一萬遍,“我們非常非常非常注意!!”
如果一定要作一個結論,那麽我的結論會是,當年的苦難、尤其是食品短缺,完全是因為缺乏自由。社會自由度改善之後,我們就不挨餓了,整個社會經濟也得到發展。要是不同意,您倒是去問問經曆過四月份靜態管理的上海人。是的,現在經濟發展了。但是今天的饑餓跟過去的饑餓,兩者之間就沒有一丁點聯係?
美學家高先生、經濟學家單先生和物理學家胡教授讀了拙文,有所鼓勵。高和單本人經曆坎坷,容易產生共鳴。胡教授也比我年長,她說她在北京的童年,是她一輩子最幸福的時光,哪裏想到中國還有饑餓人群?“所以我要寫啊,”我說。上海人民也萬萬料不到他們要挨餓啊。
但是,直接促使我對外發布這篇陳芝麻、爛穀子舊文的,是上個星期我去潔牙。我的牙醫是位韓裔,前台來自香港,潔牙師是本地白人。前台見我是相熟的華人,興衝衝地給我看油管視頻。她漢語已經不靈光了,問我女主是誰。我說是李子柒啊。她對中國農村向往得不得了。潔牙的時候,潔牙師又告訴我,她八十歲的媽媽也經常看李子柒。我感到震驚。
比起以前,中國農村的生活水平確實有很大改善。但是中國還是由共產黨領導、沒有變色,仍然保持曾經的底色。我讚同崔健說的,隻要毛主席像還掛在天安門城樓上,中國就沒變。
既然要不忘初心,怎能不回首往事?
完了沒有?沒有。這隻是作者簡介,以後我要發小說的。本來想接著就開始發小說,因為可能有的讀者已經厭煩了這種連續的悲情回憶。
有的讀者哭了。我為他們的感動而感動。
有的讀者問為什麽不多寫我的姐姐妹妹。有兩個原因。一、本篇是以我自己為主的,不好涉及其他太多。二、她們的事我知道一些,現在不宜寫出來,其中有些事我永遠不會用寫實的形式寫出來。正如文中所說,我很感激兩位姐姐為家庭所做出的犧牲。
有的讀者要求我寫父親。我確實各寫過一篇祭父文、祭母文。現在幹脆一鼓作氣,將它們陸續登出來。內容跟《有福之人六月生》有重複,因為我們的生活是重疊的,但有新的內容。好在這兩篇祭文不完全是悲情。
謝謝大家的鼓勵、跟讀!
二〇二二年九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