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my5

天地有大美而不言。
正文

洗禮的故事

(2022-08-08 04:13:24) 下一個

         在寫生病住院的故事之前突然想寫寫洗禮的故事,還是那句話,在自己還記得的時候記下。

        那是去年二月的一個星期五,是我去醫院專家複診的日子,那已經是我第一次住院又出院的時候了,病並沒有好,還有活檢穿刺的結果要出來,心中忐忑。早上起來我的心中突然萌生出一個願望:  我要受洗。看了一下最近有沒有什麽宗教節日合適,最近的也是四月份複活節了,我感覺自己等不及,恨不得馬上就洗禮。翻了一下日曆,兩天後就是星期天,我可以就在這個星期天受洗嗎?我給Ela電話,她沒有接,我隻好給她發信息,告訴她我的想法,請她回複我。中午,我馬上就要出發去醫院的時候,她打回來了,她十分詫異和激動我瘋狂的決定,但一口答應馬上幫我問神父去。

       我去醫院了,一路上Ela的電話不斷,都是壞消息,這個神父說不行,是的,那個年輕的波蘭神父,我見過他,他曾很嚴肅的告訴我們,不可能想洗禮就洗禮,中間必須有一個過程,最少要一年的學習和準備時間。我聽完就泄氣了。Ela又說,她問了另外的神父,那個被她請去家裏吃飯還讓我去作陪的中年胖神父,他也說不可能,想星期天受洗完全沒有可能性。Ela說,你去醫院吧,我繼續問。後來我才知道,她一口氣問了她可以找到的不同教堂的五個神父。

        Ela是我在澳洲最好的朋友,成都的好友丹在形容一個人特別好時曾這樣說: “完美得像個騙子。”,Ela就是這樣,人特別好,但她不是騙子,她是來自波蘭的虔誠的天主教徒。真誠善良溫暖美好有趣,太多形容詞可以形容她,心思單純像個孩子,率性而為像個瘋子,樸實無華像大地之子,有無限接近上帝的靈魂,一個比我還要糊塗的人,我生命中的天使。在生孩子的產房裏相識至今,孩子們有多大,我們的友誼就有多長久。都是遠嫁到澳洲的異鄉人,都來自社會主義陣營,雖然89年後波蘭已經劇變,但作為同齡人的我們還是有很多共同語言,關於計劃經濟下物質匱乏的童年,改革以後日漸開放的青少年時代。。。對彼此的文化我們抱著尊重和好奇,除了在家切磋廚藝,我也帶她去中餐館吃飯,約好有一天我要帶她去中國旅行。而她會帶我去墨爾本的波蘭菜館,波蘭人開的商店,波蘭人的教堂。當然,我們對彼此的文化都是霧裏看花,隔河看柳,一切美好和不是都建立在對方的描述中。我們也不是什麽都一致,記得我說到來自她的國度的作家和詩人米沃什,第一次看到她那麽生氣,她說他完全沒有資格代表她的祖國,因為他的出生地是立陶宛,不算波蘭人。我明白那是因為他的立場和思考觸碰了她的底線,那個她不容任何人置疑的上帝。 她以開放的心態接受的首先是美食,一個波蘭人,和我求同存異交往了十幾年,如今已會熟練地包抄手,做涼麵,給她一包豌豆麵,她甚至可以變出一碗地道的豌豆涼粉來,比四川人還要四川人。反而是我這個自大的中國人,吃了她那麽多頓波蘭菜,一道沒有認真學過。這麽多年,親眼見證她為他人甚至陌生人的苦痛而流淚,沒有雜念地奉獻和付出,我想說,哪怕她是個騙子,我也願意跟隨她。而她從來沒有騙過我,她隻一心希望我可以信上帝,我脖子上戴著的項鏈掛得有三個聖母瑪利亞像,都是她從梵蒂岡給我帶回來的。

        說了這麽多,其實就是想說在我大病以後,就是在那麽一天,我突然聽到了上帝和Ela的召喚,想跟隨Ela立刻受洗,其實我從前是一個佛教徒,但自從2020年生病以後,佛教已經幫不了我,我變得喜歡跟Ela去她的波蘭教會望彌撒,每次都要哭,一句話都聽不懂,他們唱讚美詩我聽不懂,神父給我祝福我也聽不懂,我的任務就是淚如雨下,忍都忍不住。
  
         從醫院回家後Ela終於來電話了,說她問了很多教堂和神父,都說星期天受洗沒有可能,但是她的朋友Lucy找到一個教堂,那裏的神父願意幫助我受洗。Ela在電話裏很激動,不停地說: "這簡直就是一個奇跡,有神父說願意幫助你受洗,那個教堂好像有點遠,如果你病得不能出門,他還可以來你的家,也可以去我那個朋友的家。簡直不可能,簡直就是一個奇跡!" Ela激動得要命,她的激動也傳染了我,還好我理智地選擇不在自己的家,我想去她朋友的家。她說好,她馬上就來接我,讓我穿一件長袖的衣服和一條裙子,我不解其意,還是立馬答應了。我問她家David和Alexander的晚飯怎麽辦?因為那正是晚飯時間,她說不用管,他們自己解決。我也顧不上我家父子倆的晚飯了,風一般衝進臥室開始翻箱倒櫃找衣服了,激動得都不知道穿什麽好,丟了滿地的衣服,最後穿了一件Ela多年前送給我的長袖上衣,一條亞麻布裙子。Ela正好到了,她是另外一陣風,卷進我家還是情緒激動,給文哥反複描述這個事情的困難程度和不可思議地逆轉。差點忘了說,那是2021年初,墨爾本疫情嚴重,政府幾度封城,教會也反反複複地關閉了好多次。反正她總結下來就是那句話: "簡直就是一個奇跡,不敢相信,簡直就是不可能,不可思議!" 然後帶著我上車,絕塵而去。臨走前真正理智的人,文哥,一個從小在教會學校和周日的教會長大,父母都是虔誠的基督徒,自己成年後卻選擇不信上帝的文哥拉住我問,你們要去哪裏洗禮? 我說不知道,的確也不知道,but, who cares?那天是星期五,也不是星期天。正值中國新年,我想到表弟和表弟媳還要來拜年,匆匆忙忙中隻能請文哥替我接待,並告訴他們我受洗去了,想想他們該多麽吃驚和為我高興啊,因為表弟是牧師加傳教士。表弟不是我的表弟,是我家文哥的表弟,金發碧眼的澳洲人,卻會說一口非常地道的粵語,因為他的太太是香港人,他們結婚20多年了。 

         Ela的車上了高速,路上她告訴我這種洗禮有一個專門的名字:  tridentine,我用Google查了一下,查不出所以然,隻是說是由意大利一個城市的名字衍生而來,隻有脫利騰彌撒(拉丁語:Missa Tridentina),"又稱特倫托彌撒、天特彌撒,是羅馬天主教拉丁禮彌撒的祭祀儀式,近年已漸漸以傳統拉丁彌撒(Traditional Latin Mass)稱呼。“脫利騰”的英文字 “Tridentine”,是由拉丁文原文:“Tridentinus”,就是“與特倫托城市有關”之意思而來。"

        就這麽糊裏糊塗的被她帶到了她朋友Lucy的家,我不知道這是哪裏,問Ela,她說了一個地名,我從來沒有聽說過,說了也當沒有說。後來才知道很多年前文哥的外公外婆就住在這裏。整個小區環境非常好,安靜整潔的街道,綠樹鮮花綠草,和我們住的地方不太一樣,房子新一些,人口相對密集。路過一個街角,看到人家的花園裏居然種滿了芋頭,芋頭的葉子是綠色的心形,比荷葉小,好漂亮的植物,我們都轉頭去看,兩個太平洋島國模樣的女人和孩子坐在地上看著我們,笑著給我們揮手,我糊塗了,扭頭問Ela: "你認識她們嗎?" Ela說,當然不認識。繼續前行,安靜無人的街道上突然有一個四蹄踏雪的黑貓在過馬路,它不緊不慢,徐徐前行,還扭頭看我們一眼,這才敏捷地跑掉。Ela噗呲地笑了,我知道她為什麽笑,畢竟在歐洲的文化裏黑貓是不祥之物,但是她立即說: " 嗯,我這個人一點不迷信。",我是自我安慰那隻貓不算一隻黑貓,人家四蹄踏雪,很高貴的樣子。 

        Lucy的家到了,院子裏的花草蔥蘢,門前和柵欄外麵還有我喜歡的Grevillea Red Hooks,她從家裏出來迎接我們,纖瘦而慈眉善目的女人,年紀比我們大一些,也是波蘭人。她帶著我和Ela進去屋裏,說要等神父的電話,先去她家坐坐。進門左手邊有聖水,Ela讓我蘸一點,我蘸了,學她們劃了十字。。。(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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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容榕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楓散仙' 的評論 : 謝謝老師,您說好才好:)。嗯,Ela是波蘭天主教徒,不是東正教徒,索爾仁尼琴才是,我曾經那麽喜歡的俄羅斯作家,最後居然成了一個虔誠的東正教徒,愛國主義者加民粹主義者。
楓散仙 回複 悄悄話 有意思,等待下一集。Ela是天主教徒嗎?我記得波蘭多是東正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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