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 火

           篝    火

       湖濱篝火熊熊，老少或坐或立，或席地圍火閑聊，或遊走碼頭棧道與篝火之間，一幕家族篝火不夜天開場了。

那大大的火籠鐵筐裏，堆火紅旺、騰焰張空，星火爆裂，眏紅了每個人的臉，也點燃了半湖清波。兒子又抱來一抱劈材，火勢更旺了。我對他說，這火籠筐終於開籠啟戒，派上了用場。他說，在加國，篝火可以，但必須有盆籠；否則，犯法。我心裏想，這加國，給人以自由，還給人以主動保護自由的法製；可我嘴上接著要說的則是關於這火籠筐，看著兒子，用手中火棍撥弄火勢，藍焰金蛇騰騰起；用火棍敲敲盆籠鐵簷，錚錚鳴金悅耳聲，我說：”還是你想得遠哪……”這鐵火籠在車庫裏睡覺三年了，我曾抱怨他竟置閑家用、占地方；現在這笨家夥被從家中搬到這別墅湖濱，卻顯得小了許多，而且已經不再是令人煩惱的冷家夥了………

二兒正在那邊支架燒烤，火光眏紅了他整個臉膛，煙火繚繞中見他正忙活，翻轉肉串、調試火勢，坐在篝火邊就能聞到肉香。他為這湖邊烤肉，已經準備了多時，前天去超市，昨天切削煨料，竭盡了手藝和全副熱情。現在他托盤來了，遞給外甥女、遞給大姐、小姐以及眾人………

兩個侄女兩家人是近晚才到的。兩行人的陸續到來，不僅升騰了熱鬧氣氛，更是我大家族16口人的空前大聚會。近一個世紀以來，由於戰亂和生計關係，在國內沒有機緣謀麵的自家骨肉，現在終於在萬裏之外的北美相會了。

剛剛落成的碼頭平台和大船尾部甲板上，幾個人釣興正濃，不時傳過來漁釣的喧嘩聲和魚兒光顧的歡樂聲。青春的朝氣和漁樂的興致彌散在星夜湖麵，緣著湖波傳向遠方。抬頭望去，大船燈光如柱，射向岸邊，與岸邊篝火，交相輝映………

每每聚會老妻都是辦餐的主持人和收尾雜役的整飭者。今天也不例外。我到樓上，發現她已經忙過，準備休息，招呼她下湖濱。我說，去吧，坐坐。他說，休息。我說，走！拉起胳膊下了樓。披著樓內燈光，扶著她，一步步挨向湖邊，一階階向下移步。透過林中黑暗，傳來子媳兒孫們的歡聲笑語，我說，就是要湊湊樂，沾點青春光兒………兒子提來手燈，照亮了斜坡窄階。她一到岸邊，馬上有幾人起立讓座。老太婆在兒孫心中有份量啊！

我又幾次拽來木段，添加了火勢；兩兒更數次添柴架火，還點亮了一排火把和地燈，這湖岸“聖人腳印沙灘”在岸燈篝火與水上柱燈的交眏輝照裏，有如白晝。

麵對篝火烤身暖，聆聽兒孫笑語暖心田，我對老妻大聲說：

“這一輩子到現在，才算有了我們自己的天地，要怎做就怎做………”

她說：“不會再擔心………”

時已近午夜，孩子媽媽們要帶睏兒上去入睡。她們問老太婆：“媽媽上去不？”她答道：“再坐一會兒………”看來，老太婆已被湖濱篝火和旺盛人氣所感染，忘了疲倦。

抬頭見方方，問她“來多時”，答曰“剛來”。做媽媽不容易。別人都在熱火朝天，唯她樓上獨守周歲兒；隻待鬧兒深深睡熟，她才能加入這熱鬧人群。但此時，夜已闌珊，篝火已近尾聲。

                                                      2010.5.23.   於玉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