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在威尼斯窄窄的石板路上東張西望的時候，心裏邊已經有了些許期待了，因為剛剛預定了明天一早去Florence的火車票。
Florence，中世紀文藝複興的發源地，不管是不是藝術家都該去看看。火?上拿出一本雜誌來打發時間，因為連不上網。這本雜誌是旅行前順手塞進包裏的，還真巧了，竟有一篇文章講到米開朗基羅的藝術，他的成名之作是大衛。本就喜愛聖經裏的大衛，真有些等不及的想看看他的雕塑了。
我不懂藝術，但是讀過聖經的人心中都或多或少的有一個大衛，期盼著米開朗基羅的大衛跟我的不要相去太遠。
跟著導遊進到Academia裏。導遊很專業，她從Rape of Sabine 的石膏模塑開始，鋪墊了幾尊未完成的大理石雕像，然後前麵，是了，大衛，大衛！
大衛那樣的年輕飄逸，雙目清秀，容貌俊美，是?少年的身材，從?骼到肌肉都散發著?春的活力，雖然跟成年人相比有一點點單薄。大衛微妙的神情，像是雲淡?清，又有一絲什麽的瞥在眉間，雖然不易察覺。不過有一點是肯定的，那就是誌在必得。他的頭微側著，望向遠方，左手握著甩石機，甩石機的帶子隨意地搭在肩上。
順便插一句，聖經中可沒講過大衛是左撇子，但是導遊說米開朗基羅的確是，所以他很自然地就把甩石機給放在大衛的左手上了。
大衛看上去沒有要去血戰沙場前的恐懼、擔憂，或是緊張，一點兒都沒有！可也不是無所謂的樣子。而且瞥在眉宇之間的那一點什麽好像不是對非利士人的輕視，外邦人的軍隊在大衛的眼裏不算什麽，用不著視或者輕視; 也不是對以色列軍隊的不滿，他還是個少年，照當時的傳統，他不該，也不會對?輩們說好說歹；他或者有些困惑，永生神的軍隊在等什麽嗎? 他看上去到底不是那麽開心，少年人的一點?澀也摻在裏麵...
沒錯兒，雕塑家們是要用雕塑刀把他們的人物釋放出來，可米開朗基羅是怎樣幾錘子就把這說都說不清的情緒給鑿出來的呢? 真服了他了，天才到底是天才。
其他的雕塑家們或者是在釋放人物，米開朗基羅釋放的可是靈魂，對，他釋放的是靈魂，難怪他的大衛怎麽看都是活的！
米開朗基羅是怎樣恰到好處地把握住大衛的心理，然後再精準地把他鑿出來的呢? 要我看，這兩個人的靈魂要先相遇相撞才成；雕塑家要非常喜歡並且真心欣賞大衛才成; 大衛要先活化在他的心裏才成，然後，然後就是不吐不快了，當然是從他的雕塑刀下。
還有米開朗基羅要雕塑大衛，該選哪個一階段呢? 畢竟聖經中記載了太多大衛的事情: 是撒母耳膏立大衛為以色列王的時候呢: 大衛的7個哥哥們看著大衛被膏，有詫意的，有生氣的，有搖頭的...，不過不小心的話這些人物都有可能喧賓奪主，搶了大衛的風頭；是大衛正式蹬基做以色列王的時候呢？是大衛跳舞迎接約櫃的時候呢？當然了，少年大衛迎戰歌利亞的故事最具戲劇性。不過即便是這個故事也有很多的選擇，比如可以是大衛掄起甩石機向戰場跑去，那種很有動感的一幕；或是歌利亞撲倒在地，大衛取下巨人的刀用力割下他的首級，那個勝利的一幕，中世紀的一些油畫取的正是這些段落。
都不是，米開朗基羅取的是大衛迎戰巨人歌利亞這個故事的開始，那略顯單薄的身軀惹人愛憐，那微妙的神情留給人多少遐想，藝術家的水準真真高下立?。
被人群熙裹著從一個展室到另一個展室，心裏割舍不下大衛。出了Academia，不遠的地方有一座大衛雕像的複製品，我們就在對麵的台階上坐了下來。
附近聖瑪麗亞大教堂的晚鍾響了起來，慢慢地把最後一縷光束敲入了地平線。天暗了下來，大衛的身影依稀可?。
朦朧中，巨人歌利亞罵陣的聲音隱約傳了過來，以色列陣營一片寂靜。大衛的雕像有些晃動，然後大衛就從雕像的基坐上走了下來，直奔戰場而去。大衛手中拿杖，彎腰撿了5粒光滑的石子，放在牧人帶的囊中。那巨人手持特製的戰刀，身穿盔甲，隻有眼睛與一小部分額頭露出來。
巨人歌利亞用手遮陽望過來，不相信是個少年人前來應戰。及至他看清楚了大衛，就咆哮起來，你個小屁孩兒拿根棍子上來，你當我是狗嗎? 你給我滾過來，我現在就把你的肉給天空的??和地上的走獸吃。
大衛開口說話了，你來跟我打仗，是靠著刀槍盔甲; 我來跟你打仗，靠的是萬軍之耶和華的名，就是你所辱罵的帶領以色列軍隊的神。今天祂必將你交在我手裏，我必殺你，把你的肉和你軍隊的肉給天空的??和地上的走獸吃，讓普天下的人都知道以色列中有神。
大衛從囊中掏出一塊石子來放在甩石機裏，迎著歌利亞就衝了上去。但?大衛把甩石機掄了起來，那甩石機越轉越快，之後那塊石子颼的一聲?了出去，正打進了歌利亞的額頭。那巨人還沒有反應過來，就咕咚一聲撲倒在地。 非利士人?他們的巨人首領歌利亞死了，就都轉身逃跑。以色列陣營殺聲四起，趁勢追了將去，好一場鏖戰...
我回過神兒來，揉了揉眼睛再望過去，暮色中那座白色大理石雕像仍然矗立在基坐上，大衛還是那樣年輕俊美，還是那樣的神情。
（寫於201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