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克強走了,帶著無限的無奈。人們追思他的執政,最值得玩味與感歎的,當數他在深圳發出的“長江黃河不會倒流”的呐喊。今天人們紀念他,每每貼出這句話。看來,用自然界現象來諷寓現實,成為李克強在施政無門的情況下的一種哀歎,同時也成為了他的個人遺產,一種Signature。
“長江黃河不會倒流”,這句話飽含強烈的呼喚改革開放的意味,但深究起來,仍然是可以進行必要的思辨。
大家都知道李克強不是在討論水利工程,但就“長江黃河不會倒流”這句話而言,仍舊有概念的誤導。雖然河水受地球引力的影響,始終往低處流,但由於地表山嶺的不規則性,河水不是一路向東,地理上長江有回灣,黃河有著名的“九曲十八彎“,那麽,在視覺上,咋一看,河水是在往回流,比如向西。所以,你說“長江黃河不會倒流”,關鍵看你站在哪個河岸上。其實,有二個重要的觀察點,一是你站在哪裏,而是你截取河流多長的一段。同樣,站在曆史的長河,前提是你截取多長的一段,前一段,還是未來的一段?
過分強調“長江黃河不會倒流”的真理性,對人也許有一定的麻木作用。好像是你啥都不做,或放任“加速帝”胡作非為,一切自然會好起來,就像長江黃河最終流向大海一樣。好比是“李子柒”一般的田園牧歌生活,就等於給人民畫了一幅美麗的農家山水畫。事實不是這樣的。農耕時代,人們可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但現代社會不行,科技進步太快,商業競爭太厲害,正所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除了美好的願望,你還必須付諸行動。即便是中國經濟在衰退,采取不同的補救措施,效果會有所不同。政府連衰退都不承認,肯定不會采取有效的行動,等於任由黃河隨便流。
過分強調“長江黃河不會倒流”的真理性,掩蓋了缺乏定量分析。假如我們放任現在的執政者帶領人們做中國夢,下墜是板上釘釘,但觸底在哪裏?觸底後是U型反彈,還是L型長期“失落的20年,30年,甚至更長?”假如有了定量分析,人們可以相應調整人生規劃,早知道會失業,就不會去買房了,省的將來斷供,更痛苦。
“長江黃河不會倒流”,給人一個誤導,就是“保底思維”。就是說,我們曾經達到的最好的情況隻是起點,而非天花板。有時候,你曾經達到一個人生巔峰,也許再也回不去了。換句話說,以為成功,發展,增長,都是不可逆的,必須的。假如你問許家印,他是徹底服了,明白了那一切隻不過是鏡花水月。那中國足球為例,2002僥幸打進決賽,人們就以為這是保底的,今後奔半決賽去了。哪知道,現在小組出線都難。“長江黃河不會倒流”那種磅礴氣概,解決不了現實問題。當然會有人不服,我堂堂中華大國,14億人,長期被擠兌到決賽圈外,天理何在?你們FIFA還想掙錢不?一個沒有中國參加的世界杯,那還叫“世界”嗎?但問題是,誰規定的你必須要進決賽圈呢?看人家印度,從來小組都不出線,他們的早餐就不香了嗎?
我們常說,退一步海闊天空。假如我們放棄“長江黃河不會倒流”中不切實際的允諾,在倒退中重新定位自己,在世界上找準自己應該具有的地位,也許是愉快的源泉。比如足球,小組賽也是世界杯的一部分,重在參與,不一定非出線不可。自己踢不好,就欣賞梅西。中國足球曾誇海口,說要培養1000個梅西,口號一出,從此每天都會相當失落,挫敗。放棄不自量力,改為欣賞姆巴貝,每天都很快樂。經濟也是這樣,假如中國的GDP回到德國,日本之後,你能接受嗎?反正沒有手機電視的當年,大家都很快樂。
“長江黃河不會倒流”,意思是曆史車輪滾滾向前。由於漢字的隱喻,“前”天生就是個褒義詞,讓人感覺明天會更好。但事物發展的規律是螺旋式上升,明天不一定比今天好,也許會先變壞,然後再變好。人們最怕的是那個變壞的周期有多久?因為有一個“臨界點”的製約,換句話講就是人的“危局支撐力”,好比是地震被埋在廢墟裏,能生存幾天。為什麽有一個“72小時黃金救援期”呢。對於一個個體而言,都會遇到債務逾期的臨界點,到了那個點,再給你30天,假如你玩不轉,就會破產,明天更好與你已經沒有關係了。三年的動態清零,人為製造了許多這樣的臨界點,這是人們痛苦的來源。
共產黨的口號,很多時候你要反著聽。“長江黃河不會倒流”咋一聽,給人以無限的希望。它同時也在傳遞一個非常悲觀的信號,長江正在倒流!!!好比錢塘江潮水,那就是倒流。《人民日報》的文字,你倒著讀,大概就是那個意思,“絕不搞大水漫灌“,小心你的錢貶值了。”對腐敗零容忍“,等於說沒有官員是不腐敗的。“台灣自古以來就是中國的領土”,事實是共產黨一天也沒有擁有過台灣,這裏有一個“中國=共產黨”的偷換概念。
李克強走了,今天在台麵上,像他一樣掙紮著試圖去抓一下經濟的人都沒有了。李強比李克強少了一個字,但在努力避免經濟更加加速失速方麵,比前任差的就不是一星半點。
麵對現實,我們必須冷靜,客觀,自我反省式地分析幾個個非常嚴肅的問題:
首先,中國經濟發展的動力來自哪裏?外貿,內需,二者比例是多少?因果關係如何?在不同的發展階段的最佳混合比是多少?
其次,中國人的智慧如斯,但不善於發明創造,那麽,以這個現實為基礎,結合國際大環境,中國經濟發展的模式,製約因素,以及最好的期待值是多少?
最基本的,以中國人對國家政體的認知,以及精神信仰的需求,以什麽樣的國家組織製度,乃至政黨形式是最合適的?
假如我們“搞不拎清“這些最基本的問題,或者不願意探討這些問題,甚至不允許思考這些問題,那麽也成,國家的發展就會向黃河九曲十八彎,一切看天吃飯,順其自然,腳踩西瓜皮,溜到哪裏算哪裏,帝王周期率就會起主導作用。發生了任何困難,大家不要想不通,不要怨天尤人,不要憤憤不平。
假如是順其自然,這種活法在1000年前問題不大,因為大家都是“蒙差差“,連地心,還是日心都沒有整明白,誰跟誰也差不到哪裏去,最多早上吃一塊餅子還是二塊的差異。但到了現代文明發達的今天,你還采用”順其自然“法製,存在的就是最好的,你很可能就會被世界拉開距離,就像以色列與加沙居民的差距,從人權上講,人人平等,但從文明進化上講,可能會差幾個時代,生活質量不同,思想境界差距更大。有人說,哈馬斯的頭目比以色列的總理還有錢,這與恰恰是哈馬斯落後的症狀之一。
假如是這樣,解釋了一個千年之問,包括“錢學森問“,為什麽中國人怎麽聰明,但在一些非常淺顯的問題上如此愚昧?比如對政黨的愚忠。
我們必須承認一個基本事實,就是同樣在一個班級裏,總是有成績好的,成績不好的,人們都說平等的,但人生不是平均的。比如一個人,大學裏成績好的,不一定在社會上混的好,馬雲是大專畢業,比任何一個985大學的畢業生都要有錢。社會上混的好的,不一定結局會好。李克強身居總理高位,不但在任難以施展雄才大略,而且退位後仍英年早逝。任何的評價都要打上時間的坐標。
我們今天懷念李克強,懷念中飽含著隱隱的失落感,其實,這種失落感本身也許就是一種誤解,比如你參照了一個不現實的高點。就是,你是站在河流的哪個位置看黃河?
對於很多中國人而言,失落感都來自於直線思維,就是沿著中國過去40年的發展軌跡,畫一條延長線,今天應該是在這個位置,中國的GDP早就超過美國了。但黃河已經折返了!就個人而言,我三年前月薪就過萬了,現在應該是奔月薪十萬去的,怎麽反而沒工作了?連房子的月供都拿不出來了?五年前老子的工作隨便挑,怎麽今年投了簡曆,連個約麵試的都沒有?假如出現了上述情況,應該看看中國處在黃河九曲十八彎的GPS定位的哪個點上。
我們在思考國家命運時,同樣必須找到坐標,今天處於曆史的哪個階段?黃河九曲十八彎,目前處於GPS定位的哪個點上?過去河流的走勢怎樣,未來的走勢有何判斷和預測?在這個點上,中國今天的GDP和人民生活如此,假如搞的更好,會是什麽樣子?
“長江黃河不會倒流”,這句話還有一個誤區,就是單相思。其含義是,中國必須始終堅持改革開放的路線,隻要回到改開路線,所有問題便迎刃而解。前進中出現的問題隻能通過深化改革來解決。這是一種一廂情願,改革開放取得的巨大成就,是西方傻白甜與無原則貪婪的合力。今天的他們,很多人睡醒了,對中國“聽其言,觀其行“,似乎明白了什麽。也看清了”Win,Win”就是中國贏二次,中國的強大對西方的國家利益構成了威脅,他們麵臨一個要錢還是要命的選擇。即便是中國再次張開溫暖的雙臂,別人是否依然”In hug mood“,都不好說了。
中國能人很多,但唯獨缺乏一種人----思想家。假如一個民族缺乏這種人才與氛圍,國運一定會任由命運擺布。西方世界比較先進,人們說是科技相對發達。不是的,他們產生了無數個引領人類前進的思想家(為世界指明前進方向的那個人不算),思想著作汗牛充棟,馬克思也算一個,盡管他的理論害死了中國人。什麽叫思想家?比如,生活中,一個人結婚生子,他就是一個公民。假如他研究年齡與生育的關係,他是一個社會學家。假如他每天在思考,“人一定要結婚嗎?對人類進步而言,以家庭為基礎好,還是以性為基礎好?“這就是思想家。思想家往往提出一個理論,指引人類的未來,比如馬斯洛的需求層次學說。東升西降不算,那不是學說,是胡說。
同理運用到思考中國問題,一定要統一嗎?國家大了好?還是分治好?還是聯邦製好?是民主政體好,還是一黨專政好?
中國與西方,表麵上看都是一樣的,其實背後掩蓋了一個本質區別,在於西方的政體是在充分思考與思辨後的結果。比如,美國是在充分允許你討論“加州獨立“的前提下,大家的共識還是暫時呆在聯邦比較有利。中國是沒有經過思辨的階段,AS IS。比如”西藏獨立“連想都不敢想,也不讓想,想了就是分裂祖國,大逆不道。還是那句話,統一是一種選擇,你選擇了統一,就必須接受統一給你帶來的有利與不利。就像早上喝咖啡,假如你迷戀咖啡,那就必須承擔喝咖啡帶來的好處”神清氣爽“與可能的壞處,”心跳過速“。
還有,你的統一意誌,必須建立在被統一的民眾自願的前提下,假如你強摟對方,霸王硬上弓,這就違反了普世價值,會帶來不良後果。
有人會問,你的比喻不恰當,難道統一還有什麽不好的嗎?假如您這樣提問題,請直接跳過本文。
中國人還有一個思維定式,即“時間無限“式願望。共產黨所有的宣傳,都帶有這種烙印。什麽”紅色江山永不變色“之類,中文的”萬“字,很主觀,萬歲,什麽萬古長青,永不分離,友誼萬年長等等,都不符合自然規律。記得當年奧尼爾代表Lakers輸掉比賽後,對記者說,”Nothing is forever“。一個體育明星有這樣的哲學頭腦,改變了我們對運動員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刻板印象。對比”Nothing is forever“,與“長江黃河不會倒流”,那句話是對的?正確的思維是,要看你站在那個時間坐標點。這好比談中國足球,有個笑話,說問上帝,中國足球哪年能夠奪取世界杯?上帝直接暈倒了。喃喃說:“怕是我也看不到了“。這個笑話也不對,因為隻要時間足夠長,中國隊一定可以獲得世界杯。隻是,讀到本文的人怕是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