癸卯歲末北京行
2024年元月
上一次去中國是2020年元月,遇新冠疫情爆發,我們倉皇逃回美國。離開北京老婆家時,嶽母大人對我明言,今後不再歡迎我住在她家了,我成了一名persona non grata (不受歡迎的人)。我本對去北京沒有興趣,隻是2017年老婆一人去北京探親,我一人留在家裡發了一次腦梗,十分危險。因而其後老婆每次去北京探親,我就尾隨而往。既然嶽母大人明言不歡迎我,我就做了決定,不再去中國了;老婆如去探親,我另作安排。
九十多歲的高齡的嶽父嶽母大人於去年9月住進了養老院。他們將於2024年2月10日春節迎來他們的結婚70週年紀念日,老婆早早就計畫好了要前往參加慶祝。閨女為表心意,給母親購買了聯航Premium Plus座位的往返機票,元月29日離,3月1日返。外甥女B的丈夫更用他積攢的飛行裏數為她申請了升艙到商務艙。我則安排了外甥女A在老婆走前就來南馬州陪我,直到老婆三月初返回之後。
然而,到了2023年12月上旬,嶽母大人出現中風,情況急轉直下。12月11日我們讓閨女退掉了她購買的票,並為老婆購買了12月27日離美赴京的單程機票。如何避免我單獨一人待在家中的風險呢?我們考慮了幾種可能性,諸如定居英國的閨女回來陪我、我去英國閨女處、或外甥女A設法提前來陪我等等。權衡了各種選項的利弊,發現最為簡單易操作的方案,還是委屈我隨老婆再去一趟北京。我於是於12月12日購買了來回票,12月27日與老婆同機飛往北京,元月23日離京返美,途經舊金山與外甥女A會合,乘同一班機於24日返回華盛頓。外甥女B的丈夫聞訊用他的飛行裏數為我和老婆兩人做了升艙到商務艙的申請。
其後,我們進入行前準備。2016年我退休以來,終日勤於筆耕,整理個人和親人的老文件,天天如此,從未怠慢。據稱,中國禁用了穀歌及其所有產品,而我所使用的絕大多數軟體均為穀歌產品。為了使我到北京後,計畫中想做的事想寫的東西能繼續一如既往地做下去寫下去,我下載了我存在穀歌雲端My Drive中諸多可能要用到的文件和相片。外甥媳婦為我在網易開戶設置了163郵箱,我得以將我的兩個穀歌郵箱收到的所有信件自動轉到163信箱。原先由穀歌相冊備份所拍攝的相片,現重新啟動百度網盤備份。傳說,北京使用現金交易已有諸多不便,必須有手機支付。因而必須解決手機問題和下載並設置軟體支付。手機要在中國購買移動或聯通的SIM卡和一個套餐,外甥女A就此給了我詳盡的指教。手機支付有兩個途徑 —— 支付寶支付和微信支付。支付寶使用最為普遍,但開戶時必須綁定一個實名銀行卡,我沒有也不想去銀行辦一張實名銀行卡,所以此路不通。微信支付則可以在我已有的微信帳號裡加一張外甥女A給我的親屬卡即可使用。同時,我還可以用微信叫網約車。當然了,給親友們購買禮物也是必須去做的,勿容贅述。
12月26日,我們從Avis租車公司租了一輛韓國現代生產的IONIQ5全電動車,一路開回家來,感覺不錯,心裡想著,我們一年一年老下去,下次希望能租到全自動的車就省勁了。誰知第二天27日淩晨我們從南馬州的家開往杜勒斯機場(IAD),100英裏上下,正值天黑下雨。夜間行車要燈光,下雨要雨刷,氣溫低要暖氣,路麵濕摩擦力大,從60%的電開到10%的電,讓我們操心死啦!我對開車的老婆說:“你千萬不能出錯,出了一點錯,後果不堪設想!”老婆說:“這玩意技術尚未完全成熟,絕對不能買。”
行前最大的一件事,莫過於努力爭取升艙到商務艙。我到美國來四十多年,今已年近八旬,但去中國從來沒有坐過商務艙,這次是第一次有個可能用外甥女B丈夫的裏數坐進商務艙。我們對乘坐商務艙沒有經驗,對如何升艙也沒有經驗。查閱我們聯航的網頁,該班商務艙60個座位隻賣掉十幾張票,基本上是空的。我排在等候升艙名單的第3位、老婆排在第11位。我打電話問聯航,得到的答案是升艙結果要到起飛前24小時內才會知道。進入起飛前24小時之後,我給聯航打了幾次電話。聯航接話的服務顯然已外包到了印度。接線員信心滿滿地飛快地說著濃重印度口音的英文,勉強能聽懂。第一次說要我耐心等待。第二次說我已排到了升艙第一位了。第三次說我升艙被拒,我問何故,對方說不清楚。我十分惱火,讓對方去讓他的上司來和我說話。上司顯然是美國人,說無口音標準英文。上司婉言說沒有被拒,一般要到起飛前兩小時才能定下來,要我耐心。到了IAD登機口候機飛往舊金山轉機,聯航服務台工作人員對我說,升艙的事要到舊金山機場之後才會知道。到了舊金山聯航888航班登機口,工作人員說要在登機前十分鍾,即起飛前一小時,才能拿到升艙的商務艙機票。UA888航班上午10:50起飛,10:00開始登機,我們9:50終於拿到了升艙後的商務艙機票,立刻進了美聯航商務艙俱樂部吃了一頓。
第一次坐商務艙返故國。除去那些錦上添花的花裏胡哨的東西,最關鍵是可以躺平了睡覺。外甥女B聞言說“能躺平是多少國人當今的夢想啊!”老婆的表弟說:“從今以後你們再也回不到經濟艙了!”其實,就經濟能力而言,我們完全是可以坐商務艙旅行的。隻是多年來養成了剋扣自己的習慣。好友Annie教導我們說:“有錢不花,掙了白搭!”是的,是的!今後非商務艙莫屬也。如此長途飛行商務艙,估計還可旅行多年。隻是我那顆冷卻了的旅行之心已經沒有了欲望。傍晚提前一點點順利到達北京首都機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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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28日在首都機場入境時,我向入境口的小青年要求確認他的操作無誤,我們將能順利在住處的派出所登記。他說沒問題。其後,正碰上他換班,我們出境後,他又熱情地追上來,說,“既然你這麽關心住宿登記的事,我再看看。”並問我們將住什麽地方。我們說父母家。他說:“那不用登記!”我們說:“聽說不登記的話,出境時可能要罰款一兩萬。”他說,“沒那回事!”又說,“也有可能是北京市搞的。”
罰款與否我們隻是聽說,出關時查閱是否登記卻是我們親戚的親身經曆。所以我們沒敢聽他的。第二天12月29日一早,我們即去家邊的恩濟莊派出所辦理。但派出所九點才開門,我們隻好先用現金在附近一家蘇北人開的“龍騰軒”吃了頓早飯,計有傳統的豆腐腦、油條和燒賣。燒賣尚可,油條質量太差了,豆腐腦上濃稠的澆汁非我所愛。
到九點,我們進派出所,取號,坐等。小小派出所,十分熱鬧,辦理各種手續的人分類取號等待,然後去指定窗口辦理。我們屬外國人住宿登記。接待我們的賈繼栓女士,看上去比其他接待員更有教養一些,估計能說點英文,否則遇到了非我等假洋鬼子,會有困難。幸虧我隨身攜帶了嶽父大人的老年人優待卡,上麵有他的住址和他的身分證號碼,我和老婆順利各自得到了一張蓋了紅印章的住宿登記表。談及入境時小夥子說的不用注冊,她當然不能同意,並指出我們的入境卡上第一條即明文規定必須在24小時內登記。我細讀了一下,沒有辦理登記的處罰是“可能會受到拘留、限期出境、遣送出境以及不準入境等處理,”沒有明文罰款一說,但可能隱藏在那個“等”字裏。
辦畢住宿登記,我們持2020年疫情剛開始時來京使用的北京市政交通“一卡通”上了公共汽車,刷卡被拒。司機說我們的卡過期了,需要去地鐵站激活一下,但並沒有要我們下車。
我們來到聯通紫竹院營業廳,憑據護照和住宿登記表(估計沒有它是不行的),順利買到一個手機SIM卡。精幹的業務員小夥子把SIM卡交給我,說,“你讓前臺裝上,激活一下。”我們來到前台,前臺的小姑娘正忙著為新年掛燈籠。我對她說,“請把卡裝上,激活一下。”她說:“你沒看到我忙著嗎?”我說:“業務員說的。”她說:“你自己回家裝去!”我說:“那激活呢?”她說:“不用激活!”她可愛的坦承讓我無話可說。
然後我們步行到花園橋地鐵站,把過期了的一卡通激活並充值加錢。後來發現,有了手機並學會叫網約車後,使用一卡通的機會幾乎沒有了,那充值進去的200塊人民幣怕是扔進水裡去了。
最後步行回家,在家邊的商鋪裏買了幾樣蔬菜,準備開始過日子。
下午老婆抓緊時間清理房間,以便我們能較舒適地安頓下來。這套280平米三室三廳的公寓,嶽母大人本已經明言不歡迎我再來住,如今兩位老人已於幾個月前入住了老人院,房間裏到處堆放著他們積攢了幾十年的東西,包括他們那代人保留的不習慣扔掉的。一時不能不讓人感概。
下午給親朋好友們打電話報平安。
正巧多年好友的外孫女也從美國回來探親,2015年夏我們和他們在美國東岸一帶一起旅行過。那時這個外孫女十歲多一點,而今是美國天花板級的羅德島設計學院(Rhode Island School Of Design)二年級的學生。雙方都很想見一麵。無奈她翌日即將返美,行李尚未打好,還有約會待赴。所以隻好當晚匆匆趕來。雖然時間有限,大家相見都很高興,暢談甚歡。
這位終生好友夫婦的父輩靠槍桿子打下天下,他們是國家真正的主人。我不幸頭上有個腦袋,又洗不乾淨,在此國家做順民百姓失敗。所幸槍桿子尚未“解放全世界”,世上還有我十分喜愛的國度,可以安身立命。我們雖然立場迥異、政見徑庭,但基本上能互相包容尊重、理性對待;雖難免有齟齬爭執,均在期望之中,屬正常。這樣的友誼實屬難能可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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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婆萬裏趕回來,最想做的事莫過於去老人院看望父母。遺憾的是,我們抵京後的第二天她弟弟的車限行,我們又按要求必須在24小時內做住宿登記,所以不得已把探望嶽父嶽母大人放在12月30日。
淩晨我因時差早早醒來,在京東開了戶頭,下單買了一隻南京烤鴨(我們南京人原叫它燒鴨的),並用微信支付成功付了款。
然後我一人去附近的社區小店“禾穀園”吃早飯,實地用手機微信支付成功付了款。這家河南人開的小店鋪太差了,比半個世紀前我在中國時的小鋪的東西還要差。回想昨天那家蘇北人的早餐店,除油條極差外,其餘尚可。我趁著人少時對點菜收銀的說,這是我第一次用手機支付,動作較慢,請他諒解。他說,“沒問題!”一把拿過我的手機就要為我代勞。那時我尚未把手機上的英文換成中文。他一看,說:“這是什麼東西?”身邊的一位熱心人擠過來,說他懂,幫我掃描了一下。其實,我並沒有請他們幫忙,這些操作我都會,隻是謙虛一下,表示我可能要比別人慢點。他們如此熱情,我也隻好說謝謝。食物端上來,樣樣都極差,我要的小包子變成了大包子,我要的豆腐腦變成了一大碗餛飩。我說,這不是我要的呀。回答說:“沒錯,就是你要的!”唉,我這個外星來的,總算給他們多添了一點蠅頭小利。
回到住處,妻弟驅車來接我們赴老人院探望嶽父嶽母大人,老婆帶上行李,準備住在老人院陪著父母。從北窪路出發,沿三環向東北方順義開,一路堵車。想來是元旦長假,人們是外出休假去。他們去哪裡呢?密雲?承德?但就我所知,那是夏天避暑的地方。當下零下的氣溫,灰濛濛汙染的天地,大家堵死在高速公路上,何苦來哉!空氣質量指數(AQI)說是隻有100多。我憑肉眼能見度揣測,應該在200以上。仔細一看,那100多的數字,指的不是AQI,而是AQI(CN),可譯為有中國特色的AQI,或簡稱脫鉤AQI。你有你的空氣質量指數,我有我的空氣質量指數,真可謂高級紅。
來到老人院,拜望嶽父嶽母兩位大人。95歲的嶽父大人尚好。93歲的嶽母大人則在昏睡之中,一兒一女千呼萬喚也無大反應。我安靜地佇立一旁,不敢打擾,對人的一生難免有些許新的感悟。嶽母大人不喜歡我,多年來不遺餘力地挑撥老婆和我的關係,從無比心愛的女兒出生以來還不會說話起,就挑撥女兒和我的關係,現在,她再也沒有力氣來做這些事了。
一小時後,我決定告辭,叫一輛網約車送我回在北窪路的住處。本來,眾人都認為使用高德地圖打車最為便捷。我於是下載了高德地圖,詎料高德打車必須用支付寶付款,而支付寶開戶必須有國內的銀行卡綁定,我無法開戶。轉而使用微信打車,但因老人院地處偏遠,近順義,屢叫而叫不到車。最後隻好由妻弟用他的高德地圖為我迅速叫到一輛車。我第一次打網約車算是失敗了。
下午去居住地社區的一個便利商店買了100多塊錢的蔬菜,擺出一副下決心好好過日子的架勢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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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31日星期日,我如約去北大藍旗營大姐家玩。我用微信的交通服務,順利網約到一輛車。不幸司機來接我時卻去錯了地點:我在一個水渠的南麵,他卻去了水渠的北麵,細查我輸入的地址,顯然不是我的錯,是他走錯了路。所幸幾步開外,水渠上有個小步行橋,我得以提著大包小包走過橋去上了車。這算是我第一次半成功地使用了網約車。
返回時,呼叫網約車,網約車接我的地點又不在我所在的地方。仔細一查,是我的問題。我怎麼會犯此大錯呢?原因是手機上的很多字太小顏色太淺,我戴了眼鏡還要放大鏡方可看清。我沒有經驗,誤以為手機可以準確確定我的位置,其實不然。我不得已,取消了之後又成功呼叫並上車回到了北窪路住處。
87歲的大姐和90歲的大姐夫,四年沒見了,看上去比想像的要好得多。這幾年,他們可謂多災多難,現在總算挺過來了,似乎一切如常。
我按以往的習慣,必去北大藍旗營院子外麵的萬聖書店和稻香村轉轉。如今萬聖書店已遷往他處。走進稻香村,把每一樣東西都瀏覽了一下,竟然沒有一樣入眼的。走出稻香村,舉目所見,一遍破敗和骯髒。
大姐請了她兒媳婦和孫子一起來共進午餐。外甥媳婦因要做每週美容,來遲些。孫子早早來了,可是他病得很重,大概是感冒了。大家擠在一張小桌邊吃飯,讓我膽戰心驚!外甥媳婦則幫我解決了一係列與手機相關聯的問題,諸如美團點外賣,手機設置語言換為中文,等等。
回到北窪路住處,和老婆通話,得知她已患上感冒,發燒、咳嗽、有濃痰等等。至2024年元旦,老婆情況加重,嶽父大人被轉移到了另一層樓的另一個房間。嶽母大人也因情況惡化由救護車送到附近醫院的重症病房。
我吃了幾辦生大蒜,給自己衝了“板藍根”和“感冒清熱顆粒”,大量飲水,加上大劑量的VC。除夕晚我略有不適,入睡後可能還打了一兩次寒噤。通夜一旦醒來,就服板藍根沖劑和感冒沖劑,拚命飲水。元旦之日亦然。整天把自己一人關在房間裏。午飯點了平生第一次的外賣。至元月2日,我基本上感覺正常,算是逃過了這一劫。從此每頓飯沒有斷過生大蒜。可能還應該感謝在美國打的感冒疫苗。
俗話說,禍不單行。元月3日,妻弟在探視嶽母大人後,在醫院暈厥栽倒,跌破了眼框,縫了四針,也住院以追究其因。
俗話又說,雪上加霜。元月17日上午轉來嶽父大人咳嗽,經新冠抗原檢測,為陽性,這是他二陽了。我即刻用順豐快遞急件把美國帶來的Paxlovid送過去,11:00來取了貨,12:00送到。老婆也驗了抗原,是陰性。看來我們出行前打的那第七針疫苗起了作用。
誰知噩耗未盡,元月20日晚,老婆來信,吿我她終於陽了。所幸妻弟處尚有以前從印度買來的Paxlovid供老婆服用。
再其後,老婆和嶽父大人又上吐下瀉了數天,痛苦不堪。可能是腸胃道病毒感染,也可能是由於服用治療新冠藥物的副作用。
我這次來北京的中心任務十分清晰,不是吃喝也不是玩樂,不是探親也不是訪友;是保護好自己,不要給別人添亂,也就是按時起床、大便、吃飯、睡覺,在室內做拉伸運動,室外汙染輕時外出走走。務必小心,不能生病,不能有任何幺蛾子。
我想,威脅我健康的,當屬病毒和霧霾。打開電視機,電視上報導的是英國的流感和馬其頓的空氣汙染。我雖自認有一張世界地圖在我腦子裡,卻一時想不起來這馬其頓在哪裡。想來這崛起了的厲害的國,理所當然應該放眼世界,身邊的區區小事,其實不值一提。隻有我這等小人反動派,看著窗外能見度慢慢消失,心裡不禁迴響起那首浪漫的“半個月亮爬上來”的旋律:
漫天霧霾爬過來,咿啦啦,爬過來,
擋住我的窗外電視台,咿啦啦,電視台。
請你把那口罩,快打開,咿啦啦,快打開,
再把你那膿痰咳一口,輕輕地,吐出來。
***
在情人霧霾的陪伴下,我一個人安安靜靜地過了元旦,穩住了自身的健康,開始在我一人居住的公寓裡為自己建新窩,住得舒服點,也便於我繼續筆耕和修行。這個公寓雖然有280平米,三室三廳,但處處都堆放著雜物,真正清潔和方便使用的麵積實在不多。
首先是臥室。臥室裏有一張書桌和一個長沙發,所以也兼任書房;一條狹窄的空間正好夠放上瑜珈墊子供我做拉伸用。一天24小時,我待在這間房裏的時間肯定最長。所以,第一件事,是把原先放在客廳的空氣清潔器挪進臥室,這樣就可以保證我大多數時間可以呼吸到AQI在100以內的空氣。第二,臥室太幹燥,夜間口乾舌燥,必須不斷起床喝水,因而也要不斷起床去如廁。到底乾燥到什麼程度無從知道,應為沒有溼度器,估計在20%的樣子。老婆和友人建議我在暖氣片上加上濕毛巾並在屋子裡放一大盆水,但杯水車薪,無濟於事。我夜裡三點起來,下單在京東買了一個加濕器,下午5點半左右即送到。啟動後,雖無濕度度數,但人的感覺十分舒適了,估計濕度在50%上下。第三是書桌,桌麵上堆滿了積了厚厚一層灰的雜物。我把有把握可以扔掉的統統扔掉,沒有把握的全部挪到另一間房間。第四是把床和沙發上過多的墊枕罩巾也都放到別的房間去。最後把地板和室內鋼琴和其他家具擦乾淨。總的說來,房內不算太髒,家中原來僱傭的小康,仍然偶爾來把地板拖一下把傢俱擦一下。
其次是廚房、飯桌和冰箱凍箱。廚房已被老婆第一天來時弄的基本可以運作,我隻是把一個人過日子多餘的東西挪走而已。飯桌上堆滿了東西,我清出了三分之一吃飯用。飯桌及其周圍的傢俱上以及冰箱凍箱裡,處處都是過期的藥物和食品,少有2020年以後過期的,大多2019,2018,2017,2016年就已過期,還發現大量2009年過期的。東西太多,我不可能樣樣都過目一遍。有些瓶子打開後已有惡臭,隻好立刻扔掉。絕大多集中起來堆放一處。
最後是主客廳。主客廳很大,使用主客廳的關鍵是它有一個功率極小的路由器,我必須在它的一米範圍之內,才能有穩定的信號。它還有座機和電視,偶爾還免不了要使用一下。電視及其對麵的沙發之間是個咖啡小桌,上麵堆放著無數過期零食。我將其清理乾淨後,放上了我在樓下便利商店購買的幾樣我喜愛的堅果。
如此這般,我想我可以在此度過剩下的20天上下,正常地生活,在電腦上做我計劃做的事了。
每日三餐如下。
早餐有幾個辦法解決。一是如果沒有霧霾的話,可以到外麵吃,順便走走路算作鍛鍊。周邊有幾家吃早飯的去處。“範家小館”檔次略高,“合穀園”檔次最低,“龍騰軒”居中。當然還有很多家尚未光顧。它們的內容大同小異,我不喜歡他們的油條,太大,麵太多,我還是喜歡我們南京的和美國的;我也不喜歡他們豆腐腦上澆的稠調料。其它等等更無質量可言。二是在家自己吃點水果,興致高的話,還可以煎兩個荷包蛋。三是叫外賣。小小早餐店,外賣得到的食品質量和堂吃的基本上是一樣的。這後兩個辦法用於外麵有霧霾時尤為適當。然而,室外雖無霾,但常常空氣中到處彌漫著化糞池的惡臭,雖戴了口罩,無法阻擋。來往行人皆若無其事,聞所未聞,隻是大人小孩均狠狠地向地上吐著膿痰。這鼻尖上的味道,以前住這裏時好像沒有,起碼沒有如此衝鼻。這次幾乎是天天有無時無刻不有,早上尤為嚴重。早飯店裡入眼的東西並不多,如不願在化糞池邊吃垃圾,雖無霾也可選擇後麵兩個法子。
中餐解決的途徑更多。無論是自己一人去還是和他人一起去餐館,當天吃了之外,多要一點,可以又解決一兩天的午餐。此法是首選,質量有保證,十分方便,不需做不需洗刷。另一個辦法是叫外賣。我用美團叫了三、四次“南京大排檔”,大多數的質量嚴重令人失望,不但製作粗糙而且用料低劣,和堂吃不可同日而語。西安的幾位朋友說那是些預製菜,他們從來不敢吃。其他美國友人也有類似經歷,懷疑外賣的菜或是學徒製作的或是承包給小商家做的。另外類似的是在全國各地購買我喜愛的食品,通過快遞送到家中。來到北京前,我幻想著用此法可以把我當年喜愛的全國食品好好複習一遍。事實卻並非如此,南京送來的燒鴨不新鮮,令我大失所望。蘇州的方糕和南京的烏米飯商家說沒貨(商家無貨不自動退款,而是要我申請退款,費解)。雲南的餌絲送錯了地方,經我再三努力方才收到。總之我放棄從外地叫快遞這個途徑。最後是在附近的社區便利小超市自己購買原材料自己製作。但廚房狹小簡陋生疏,前要洗菜,後要刷鍋洗碗,為我一個人,甚覺乏味不值。
晚飯十分容易解決。多年來我已養成晚上隻吃一點生菜沙拉的習慣。現在隻需把它換成中午剩菜即可。如果沒有剩菜,就炒個簡單的蔬菜也行。
順便提一下,外賣的運送費十分菲薄,送貨騎手太幸苦了。元旦那天,騎手為我送來“南京大排檔”的單子,他花了半個小時隻掙到5.7元人民幣,我不過意,打賞了10元。按我的粗略估計,如果一天做十小時一個月做30天,一月也就掙三千五的樣子。不過老婆的姪兒說,他們的平均月收入是8千元人民幣的樣子。一個可能是,買家付的錢之外,店家另外有錢付給他們
每日作息時間大致是清晨四五點起床做事,七八點吃早飯,然後做事、打電話、見親友。十二點左右午飯,午睡起做拉伸一小時,五六點吃晚飯,晚八九點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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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美國經常使用的網絡在北京仍可使用的有:
Citi Bank
Bin’s Citi Bank Credit Card
TIAA
Stock Market
E*Trade Account
在Amazon網上賣舊書和新書
TreasureDirect
SMECO
UHC,我的醫療保險帳號
United Airline
Expedia
Weather
遇有需要驗證碼時,我仍然可以用美國Verizon的SIM卡收到。
我在美國經常使用的網絡,但在北京無法使用的有:
馬裏蘭州的EBD(Employee Benefit Division),我要在該網按月繳納醫保費。
在Amazon網上出書的網頁無法登錄
Chat GPT
文學城
CVS Caremark,我須要在該網用藥物保險買藥的。
Google及其所有產品
電子郵件信箱:我的三個常用郵箱因均為穀歌產品而無法使用,但其中兩個郵箱已在離美國前設置好了,所有信件轉入由外甥媳婦為我新開戶的網易郵箱。
我正在請我的一位同事幫我修改我寫的一本書的英文版。他提出來希望能看到一些相片,以增加直觀感受。我帶著這個任務到了北京。我想找一張1966年10月1日聖人接見紅衛兵的相片,在百度網圖片上輸入“1966毛主席接見紅衛兵”幾個字,得到的答覆是:”抱歉,沒有找到與’1966毛主席接見紅衛兵’相關的圖片結果。”然後建議我“簡化輸入詞。我於是相繼將其簡化更改為“毛主席接見紅衛兵”、“毛主席和紅衛兵”、和“毛主席的紅衛兵”,均得到相同的結果。我不禁大驚失色 —— 歷史在我眼前消失了!其他應該能搜到的而沒有搜到的也很多。當然了,我彎彎曲曲,最終還是找到了一些我要的圖片。我整理出了幾套相片,發在了微信朋友圈上,有“文革大串連”、“接見紅衛兵”、“西交大”、“南京大學”和“北京大學”等,還有不少關於文革中抄家、破四舊、批鬥會和武鬥的,為了不致被封號,就不便在微信朋友圈中發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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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窩窩囊囊委委屈屈地在美國的一所文理學院教了25年的書。按當時和學校簽的合同,我做滿25年後,我和我老婆終生的醫保就可以和我未退休時一樣對待。所以我做滿25年後,一天也沒有多做,就退休了。25年裡,我在學校裡和同事們談得上是朋友的,大概一隻手就能數過來了。學生中能保持聯繫的更是鳳毛麟角,中國來的留學生中,大概隻有一人。
這位學生在學校算是個好學生乖孩子。她畢業時把她來訪的母親帶到我辦公室來過。我們是如何保持聯繫,或失聯了又聯繫上的,她和我都記不起來了。能記起來的是2019年秋我和老婆來北京時,發現她家離我們很近。想著這麼近,見一麵太容易了,也就蹉跎了。到2020春節我們再來北京,說要見一麵,結果疫情襲來,我們倉皇逃回美國了。這次我們早早約好,務必見一麵。我提了兩個要求:(1)霧霾不能太重,(2)不能有人生病。元月6日上午她和她男友10:30來訪,送給我大量水果,計有粑粑柑橘子、陽光玫瑰葡萄,還有忘了記下品牌的草莓和樹莓(覆盆子),夠我吃到離京之日了。然後乘她男友的電動車去定慧橋的“蘇錦宴”餐館午餐,聊得高興,吃得也高興。
大餐館的堂吃和外賣相比,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下。看來大餐館外賣不能吃。
元月10日,我和堂妹及堂妹夫在“莫斯科餐廳”共進午餐。鼎鼎大名的老莫,久仰久仰唉。環境不錯,食品屬歐美的中檔餐館。幾樣高檔菜餚的價格,是歐美頂級餐館的兩三倍之上,質量平平,說不上不好,也說不上好。我夢寐以求的著名俄羅斯黑魚子醬,天價之下,竟然無貨。堂妹和我五六年沒有見麵了,見了麵當然就很高興。
遺憾的是我準備送他們的幾個pupusas和tamales放在冰凍箱裡忘了帶了。說起這兩樣東西,是我們一家三口都喜愛的拉美印第安人的食品。我在朋友圈中曬出,大姐和堂妹都很好奇。我說我去北京時帶幾個給你們嚐嚐。我買回冰凍的,不遠萬裏地帶到北京來,送到大姐家,並請她各留下幾個給堂妹。不料大姐完全吃不出什麼異域趣味,tamale大概是他們記憶中的窩窩頭,pupusa大概有如雜糧餅。她嗤之以鼻,認為完全沒有必要給堂妹他們。我堅持要送,大姐把這些東西用快遞急送到我這裡,我又忘了,隻好再用快遞急送到堂妹家。這是我第一次使用快遞,也算玩了一把。
說到口味,我和老婆近年來改變了很多。對中國菜餚的很多口味已不再迷戀、嚮往、喜愛了。典型的一列,比如說,傳統的紅燒魚,我們已多年不吃了。我對也在美國生活了幾十年的外甥女B提及此事,她的回答是:“我們早就不吃紅燒魚了!”近幾年來,中國菜的口味越來越重,越來越邪乎,我們背道而馳,越走越遠了。
再說那從住處開往老莫的網約車,他沒有把我送到老莫的門口,而是把我送到了展覽館東麵的巷子口,說是在東麵的巷子裡。我下了車,覺得不對頭,一問,說是在展覽館的西麵的巷子裡。他是真的不知道?還是欺負我不知道,多開一點,多收一點錢?我的估計是後者。不過,我得以繞著展覽館從東走到西,算是看到了展覽館蘇維埃建築的全貌。
元月14日剛剛兩天前從舊金山飛過來的外甥女B的丈夫宴請大姐夫婦,算是包括大姐兒媳婦、孫子、兩個女婿,並三個外孫一個外孫媳婦和一個曾孫的聚會。我把自己定位為外人,為防止感染和霧霾的侵襲,堅定地沒有去夾把螺絲。
來京之前,我也計畫過請這一班人馬吃一頓飯,目的是表達對大姐大姐夫對我一輩子的關懷。後仔細一想,這一班人馬中的其他諸人與我幹係不大,我有點自作多情。遂改為僅請大姐,大姐夫,大姐的兒媳婦和他們的孫子元月20日在“鬆鶴樓”吃午餐,一切由大姐的兒媳婦代勞安排。不料大姐的兒媳婦那幾天要出差外地,那之前大姐的孫子要期末考試,那之後我要離京返美。隻好再把範圍縮小到大姐大姐夫和他們孫子三人。老婆說,正好把那位終生好友國家的主人一家三口加近來;大姐和這位好友本來就認識有來往,這次也本想借我來京之際大家再見一麵的。大姐說,孫子咳嗽不再參加了。想來,她一則怕孫子給我們多位老人傳染上病毒,二則大概也是怕我和國家的主人爭執起來汙染了孫子不該被汙染的小腦袋。
我們去的這家“鬆鶴樓”地處豪華寬敞的現代化大樓“融科店”,大姐兒媳訂的小包間十分可意。六人之中,除大姐夫外,都是快嘴。大家爭著說話,十分熱鬧,從11:30聊到3:00,尚未盡興。這是我離京返美前的最後一次社交活動,看來是並沒有被傳然上什麼病毒細菌之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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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程玩的主要是升艙。我一時開了竅,按友人Annie說的“有錢不花,掙了白搭!”以及她丈夫Alex後來又告誡我說的“沒花在自己身上的錢,就不算是自己掙到的錢!”決定返程得爭取到坐商務艙。回程有兩段,一段是北京至舊金山,一段是舊金山至華盛頓。雖已購Premium Plus,但按老婆表弟說的,坐過商務艙,就“再也回不到經濟艙了!”
舊金山至華盛頓那一段是美國國內的航班,航程也較短。我交付了400美元,順利得到一張商務艙的機票。其後發現,這趟飛機的商務艙趟趟爆滿,我慶幸我早早果斷地付現金升了艙。
北京至舊金山一段是國際航班,航程較遠。升艙費是8,691美元。我一橫心,升,升,升!豈料,付款時,花旗銀行的信用卡無法通過,掐指一算,此行至此大概已經用光了我信用卡上的錢。我不死心,轉而使用我銀行帳戶上的錢,也不行,琢磨再三,認定是花旗銀行為了保護我,不讓我在國外一次花那麼多的錢。我還不死心,我想,我在中國付不了款,我就請外甥女B的丈夫或外甥女A的兒子幫我在美國付吧。到了外甥女B丈夫在舊金山即將付款的最後一個“點擊”時,被站在一遍的外甥女A和外甥女B叫停。她們認為升艙費太貴,我這個老舅則太“虛”了一點。當時的情況是,元月23日UA889航班的60個商務艙位子,尚有34個空位沒有賣掉,那天距離23日的返程還有16天的樣子,我們有的是時間,去瞭解情況,靜等待變。
從航空公司的覺度來看,商務艙的空位,他們首先希望的是在起飛前能賣掉;實在賣不掉,才考慮已購非商務艙機票的乘客升艙。對航空公司而言,升艙的一個明顯缺陷是被升艙的旅客的原先的座位空了出來,需要銷售,能否賣掉也不一定。在所有升艙的人中,航空公司肯定相對喜歡那些願意付現金升艙的人,這樣航空公司好歹有些現金收入;這樣的人數不夠時,航空公司還可以考慮降低升艙費。到了飛機即將起飛時,如果仍有空閒的商務艙的位子,也沒人來買票,也沒人用現金升艙,他們就隻好讓用“點數”申請升艙的人按順序升艙。這個“點數”和商務艙乘客過去飛行的裏數有關,但並不是一般乘客積攢的飛行裏數。升艙的順序與申請升艙的先後有關,但可能與使用“點數”申請人的資質地位也有關係。我自以為我算是把升艙這件事基本上弄懂了。
我轉而在Expedia網頁上搜索聯航元月23日從北京飛往舊金山的889航班的單程商務艙的票價,發現僅僅是3,801美元,遠遠低於8,691美元的升艙費。我當機立斷,買了一張票,心想,我大不了把那段已購的往返票中的那一段北京至舊金山的航程廢掉,也是上算的,說不定還能撈點什麼回來。誰知,航空公司並非傻瓜,它的係統迅速查出我有了重疊的票,自動把我新購的單程票取消了。我在聯航網頁上和聯航的一個業務員Online Chat了兩個多小時,弄懂了其中的邏輯,想鑽航空公司的空子撈便宜是不可能的。更有甚者,聯航沒有把錢退還給我而是給了我聯航的credit。我又花了半個上午Online Chat,要求把聯航的credit退還到我使用的信用卡上,一番周折,憑三寸不爛之舌,總算成功了。不幸的是,在最後關頭,互聯網斷了我和那位業務員的聯繫,我沒能留下文字憑據。好在耐心等待了幾天後,總算要回了這筆錢。
到元月11日,外甥女B丈夫的“點數”又達到可以為我申請升艙。我於是日夜觀察著23日UA889航班商務艙的情勢。到元月21日,時鐘剛剛過午夜12:00,距離我23日起飛離京時間還有60多小時前,在我的聯航賬戶網上發現,我已被確認從Premium Plus升艙至商務艙。我立刻預定了牛排以為在飛機上的晚餐。這次升艙情況似乎與我來時一直等到起飛前一小時很不一樣。幾個星期來,我天天追蹤,努力尋找升艙的規律,但終究還是沒能徹底弄清其中的所有奧妙。或許,舊金山和北京的UA管理上各有自己的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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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12月29日,我在聯通營業廳憑護照和住宿登記表購買電話卡時,業務員叮囑我離京返美前不要忘了拿著護照來消戶。外甥女A說,消戶隻需給聯通打個電話即可。她說的和營業廳的業務員說的不一樣。對我來說,元月23日我從家到機場是我最為需要有手機的時候。我希望能在21日或22日預約註銷我的賬戶,或者在到達機場後在機場裡的聯通營業廳把賬號註銷。外甥女A說這些問題給聯通的10010打電話即可問清楚。她警告我,按一按二地和AI對話是免不了的,堅持要“人工服務”,然後耐心聽音樂和等待。她建議我打電話時避開高峰時段。元月18日我半夜淩晨2:00醒來給10010打電話,和不合邏輯設計的AI糾纏了一會兒,得到的答案是“人工服務”隻在早上8點到晚上10間提供。
第二天,我8點整再打10010,順利得到一位女士的“人工服務”。她迅速識別出我的電話號碼是通過護照而不是身分證辦理的。她說隻有持身分證辦理的電話賬戶可以用電話註銷,而用護照辦理的電話賬戶則必須本人持護照去營業廳辦理註銷。我問她機場內有營業廳否?她搜查了一下,答曰:“沒有。機場附近才有。”我問能否預約消戶、而不是當場消戶?答曰:“不知道,要去營業廳問。”
元月22日,也就是我將離京反美的前一天,我決定上午步行去聯通紫竹院營業廳辦理註銷電話賬戶。我想,這天沒有霧霾,正好鍛鍊一下。豈料上午室外氣溫是攝氏零下十幾度,風力是每小時16英裏,合近26公裏,冷死人啦。走進營業廳,我是唯一的客戶。我問:“可以預約註銷嗎?明天是我最需要有手機的一天!”接待我的小夥子向他身邊一個穿製服的問了一下,回答我說:“可以。”我拿出隨身帶的護照等,小夥子說:“不用了!”我說:“不是說我必須本人持護照來營業廳的嗎?”小夥子說:“是的!行了,不用了!”我說:“外麵冷死人啦!”小夥子說:“沒錯,零下十幾度!”我心想,你們讓我這個近八十的老人冒著嚴寒和大風來到這裡,結果連要求的護照也難得看一眼。我算是又一次被提醒了一下自己是誰。
我想回程得叫個網約車。誰知正是上班高峰,西三環上南來北往的小汽車把路塞滿。我下了幾次單,無人接單,隻好乖乖地再冒著嚴寒和大風走回家來。一到家,趕快連著給自己沖了幾杯“板藍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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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月23日上午,我把行李打好。妻弟本要親自送我去機場,但我心有餘悸,——他這幾天明顯屬密接者,還無端暈厥了數次。下午,妻弟來住處和我交接了各項雜事,並為我叫了一輛網約車。我手握仍然可用的手機,手機裡有外甥女A給我的親屬卡和後來由大姐兒媳婦添加的另一張親屬卡,使我胸有成竹,感到非常安全。網約車司機沾了我一點小光,他沒有把我送到擁擠的機場“出發”那一層,而是送到了不擁擠“到達”那一層,也便於他接下一個人。對我來說,我總算早早地安安全全地健健康康地到了首都機場3號航站樓。順利存了行李,出了海關。
UA Polaris俱樂部依附於國航的俱樂部,把我吃的幾樣中國的老一套發給親友。老婆見後說:“吃這些,土了點吧。”我回覆說:“沒什麼好吃的。留著肚子上了飛機吃牛排吧。”
別了,北京,我不會想你。(當然囉,北京的親朋好友們我是會永遠懷念的。)
飛機進入平流層後,我總算吃到了一頓較為稱心的晚餐。本來,我已多年不吃晚餐了,但這個晚上例外。我也早就下決心,滴酒不沾了,這個晚上也例外了一下!還有甜食,那真是千不該萬不該吃的東西,唉,明天開始戒吧。我一邊吃著,一邊想著:本月25號要開始減肥,三月上旬要開始吃素,四月驗血之後再一切恢複正常。
晚點了約半小時到舊金山,順利進關取到托運的行李,下午5點在Hotel Aluxor住下,給親朋好友打了一圈電話。外甥女B的兒子8點來到我的房間。我心裡暗自高興,——- 我的癸卯歲末北京之行算是大功告成了!誰知這個晚上傳來的消息是,將與我同往華盛頓的外甥女A病了,而且病得不輕,病情來勢兇兇,她是否能如期上路成了大家心中的焦點問題。
到了24日一大早,外甥女A病情不但未見好轉,反有加重之勢。但她決定與外甥女B的兒子和我同回到華盛頓去。我們為她訂了輪椅。唯一沒有做好相應準備的是,身上沒有給推輪椅人和開旅館穿梭車車司機小費的零錢。從機場外外甥女的兒子把外甥女從車上扶下車坐上輪椅,到送到飛機機口,推輪椅的換了兩個人。我找人把兩張20美元的票子換成10美元的,每人10元,轉眼就花光了。
下午飛機晚點近一小時到達華盛頓杜勒斯機場,輪椅已在飛機出口外等候著外甥女A。取到所有行李,外甥女B來機場外接到我們。我在Avis租到一輛野馬小車,在Marriott旅館的停車場與外甥女B交換了行李等等之後,兩部車遂分道揚鑣 —— 外甥女B帶著她的兒子回北麵洛克威爾的家,我帶著外甥女A向南開回我南馬州的家。
年近八旬的老頭,多年沒有開過長途了(每每出行都是年輕許多又身強力壯的老婆開車),又是晚上,又是一輛不熟悉剛剛租來的車。最大的問題是,我看不清路牌上的字(戴眼鏡否視力一樣),手機導航上的字太小,我帶了眼鏡再加放大鏡才能看清,但與開車有衝突。一路上,犯了兩大錯誤。第一,我先是誤以為現在的車一旦啟動,車燈就會自動打開。其實不然,開了好一會,才知道我的車燈沒打開,我在黑黑的晚上黑燈瞎火瞎火地開了一大程。到我覺悟到這點時,又找不到這匹野馬車燈的開關。我剛剛從萬裏之外回來,頭腦不是很清醒。我不敢把視線從前方挪到車內專心尋找車燈開關,也不敢把車在高速公路的路肩上停下來、或開出高速公路找個地方停下來,怕的是節外生枝。等我找到開關,打開車燈,我大概已經走了一半路程了。第二,因為看不清路標,我雖然在高速公路分岔的小三角地帶緊急停了車,但頭腦不清停下來仍然是頭腦不清,眼睛看不清仍然是眼睛看不清。我老啦!我最終還是走錯了路,走出了免費的杜勒斯機場直達高速公路,走進了與之平行的收費的267號公路。
兩個小時多一點,我帶著重病的外甥女總算回到了日思夜想的家。烏拉!我們平安到家啦!
結語
此行本起因於兩位老人走在人生的最後一程。嶽父大人催促著要把他和嶽母大人的遺像定下來。這期間,我是仍然住在他們家的唯一的一個人。我於是四處搜尋,牆上掛的,桌上玻璃板下壓著的,找出來,翻拍,剪裁,稍作處理後,請老婆和嶽父大人選定後,再做精心翻拍和處理。然後請二姐的兒子和大姐的兒媳分別做最後的處理,老婆和我對不同的處理結果做最後的選擇。由此定下來了嶽父嶽母兩位大人最後的頭像,算是我對此行所做的菲薄的貢獻。
除此之外,此行我第一次享受到了能躺平了睡的商務艙,今後非他莫屬也。見到了大姐大姐夫及他們的兒媳和孫子,見到了多年的老友夫婦及他們的女兒和外孫女,見到了我的一個學生和她的男友,都是令我高興的事。我學會了在派出所做住宿登記、在聯通營業廳購買電話卡、使用微信付款、叫網約車、叫外賣、京東網上下單購貨、快遞等等。每日堅持做拉伸,待在家裡,在網上搜集到了幾組我想要的相片。最後,沒有發生的事情可能是最重要的事情 —— 我沒有生病,雖然是過五關斬六將,但最終算是健健康康地回到了美國,隻是長了幾磅而已。長磅的原因,一是早飯和中飯的進食量約是在美國家裡的一倍以上,二是在美國家裡每天一小時的鍛鍊在這裡做不到。
我親身經歷了改革開放的啟動和推進,並乘機逃出了這個我所不喜歡的國度。這次又目睹了改革開放的衰落和走向終結。我想,這大概是我最後的一次到北京了。別了,我大概是不會再去那裡了。
50年代,到處播放的的是一首歌,“社會主義好”,把我的耳朵都聽出老繭子來了:
社會主義好,社會主義好!社會主義國家人民地位高,反動派,被打倒,帝國主義夾著尾巴逃跑了。全國人民大團結,掀起了社會主義建設高潮,建設高潮!
到了80年代,改革開放啟動,東歐社會主義陣營開始土崩瓦解,我就聽到有人把歌詞改了一下:
社會主義好,社會主義好!社會主義國家人人都想跑(聽說60年代初,這句歌詞是“社會主義國家人民吃不飽),反動派,沒打倒,帝國主義夾著皮包回來了。全國人民要發財,掀起了資本主義建設高潮,建設高潮!
到了現在,勢必把歌詞再更改一下:
社會主義好,社會主義好!社會主義國家貪官喂不飽(真不少),反動派,打不倒,帝國主義夾著皮包逃跑了。全國人民XXX,掀起了新的主義建設高潮,建設高潮!
當然了,這首歌的第二段在任何時期都是不會變的:
共產黨好,共產黨好!共產黨把人民來好管教,說得到,做不到,
全心全意為了自己江山牢。堅決跟著共產黨,要把頭上腦袋保護好,保護好。
風起雲湧見證歷史事件的癸卯年過去了,甲辰年注定將是一個更加風起雲湧和見證更多歷史事件的年度!
附一 “Haiyan”的微信
我們近期回國探望九十歲的老母。我們主動尋找到有關公安機關登記報備,此後多日就飽受淩辱。直至今日,還失眠噩夢連連。我想可能把經曆寫出來,一吐為快,身體會好一些。
一位比我們早一周回到合肥探親的工大同學在微信上告訴我們,現在回國與過去30年不一樣了,要盡早去公安機關登記報備。我們經過三十多小時的旅途輾轉勞頓,到家已是夜裏十點。可能由於時差、也可能由於新冠後第一次回家很激動,天都快亮了還怎麽也睡不著。心髒亂跳,早搏頻發,心髒每跳一兩次、兩三次就停跳一次。趕緊加大劑量吃心梗後醫生開的那些藥。又吃了安眠藥,才昏昏沉沉睡著了。一覺醒來,頭昏腦漲,走動起來腳底像踩了棉花。一量血壓,高的嚇人。到了傍晚,竟開始大把流清鼻涕和眼淚。又趕緊大把吃各種感冒藥。可能藥吃的太多,夜裏還嘔吐了一次。
次日早上,我先生問我好沒好些,能不能走走。我知道他擔心到公安機關登記報備的事,就全副武裝穿戴起來。冒著寒風先去了我們所知的分管我們小區的縣橋派出所。到了那裏才打聽到縣橋派出所已撤銷。不在原地了。我們又打聽到縣橋派出所與逍遙津派出所合並,要到那裏去問問。但沒人知道地址,隻知在壽春路上。我們再往逍遙津方向沿路去尋找。艱難地翻過了一座人行天橋後,終於找到了逍遙津派出所。登了記:報告了行程、出示了護照、入境刷護照後拿的小票、機票、地鐵票、高鐵票,留下了居住地址、母親姓名和家人聯係電話,他們還複印了我們的護照。一步一挪步履艱難回到家後,我鬆了一口氣,以為這就是登了記。哪知這才是此後多日受淩辱噩夢的序幕。
此後多天/次被叫到公安機關,因為他們說我們去登記的時間已超過到家24小時。有兩天,我們夫妻倆分開單獨被帶入一無縫鐵門裏麵,在深深的走廊盡頭的小屋內嚴厲搜身,命我脫外衣、脫鞋,摘下身上所戴手表等物、掏出口袋裏的東西後,警察先上來用手掏摸脖子、摸捏褲腰,拍打全身,檢查鞋子,然後又命我轉來轉去,用手持機掃前後左右對全身掃了個遍;兩天被逼站在標有尺碼的黑牆前,舉著相機對著我,命令我們輪番轉身,照正麵像、左側像、右側像。第一次搜身、照相後,被帶入另一小屋,坐在帶有手銬、腳銬的審問椅上受審。審問與此次回國探親毫無關係的問題。我先生出來後請求他們不要讓我坐進帶手銬腳銬的審問椅,告訴他們我有心髒重病,會受不了這樣的(淩辱)。所以我在沒有手銬腳銬的凳子上受審。審問以後警員指著審問記錄上的一處叫我簽字。我快速在他的手指上方瞄了一眼,看到審問記錄上寫著:“入境後未到公安機關報備,被公安機關發現後,傳訊至公安機關”。我質問他們:你們是怎樣發現我們的?你們是怎麽傳訊的?這完全是捏造。是我們帶病主動多處打聽,尋找到你們這裏來登記報備的。我在他們的審訊記錄的這兩句話上打了幾個叉,拒不簽字。我先生後來說他看都沒看就簽了字,相信這點小事公安機關不應會造假。
那些天我們不是被叫到派出所就是被要求每天都要給警員打電話。周末也是如此。我們的護照多次被拿去,不知被複印了多少次。在他們一次次準備的厚厚文件上不知道被迫地簽了多少字,像楊白勞那樣被迫在文件上按了多少紅指印。後來要我們簽字畫押的文件上還寫有他們審查了我們的曆史資料,沒有查出我們的犯罪記錄等等。真是花費了不少人力物力和時間。
他們還出示其他人的材料,說某某人沒及時來登記被罰款七千元,某某人被罰款一千元。
一天他們還開著警車閃著耀眼的警燈,進入我們的小區,叫我們到小區門口的傳達室簽字。我們又在一本厚厚的東西上不知簽了多少字、按了多少手印。可能是由於警燈閃亮,我們簽字畫押時,小區門口、傳達室外圍了不少人。完事後,我邁出傳達室,一位父母的老同事問我怎麽回事。我隻輕描淡寫地答了一句:回來探親登記報備。她歎到:現在孩子回來看望父母,還要這樣啊。轉身穿過人群回家,我耳邊聽到人們議論紛紛,“怎麽搞成這樣了“,“大環境不好”,“大環境…唉”。一片歎息。
直到持合法簽證、合法入境後的第十天,我們又被叫到公安機關“簽些字”。這次拿到了“合肥市公安局廬陽分局行政處罰決定書”。 決定書中稱我們為“違法行為人”,說是據他們“查明”, 我們“於入境以來,未按規定到居住地派出所進行居住報備”。我說我們帶病主動找到你們來報了備,怎麽決定書還說我們入境以來沒到派出所報備,這不符合事實。警員說這是固定格式,不能動。我先生說,算了,簽就簽了吧。不然回美國前都搞不定了。我們就分別像前幾次一樣,在警員手指的多頁多處簽字、按手印、寫日期。回程路上走了20多分鍾,又接到警員的微信電話,說簽字畫押的地方不對,叫我們返回那裏重新簽字按手印。我們又原路走回去,重簽了字、按了手印。至此噩夢初停。
不知多少人 千山萬水去盡孝,父母床邊降橫禍。不知如何廢除這樣荒唐過分的法律。我們的父母及其他親朋好友同學來美住我們家,從來不需去當地警局登記報備。真不知全世界還有哪個國家製定執行同樣的法律。
他們向我們宣布我們犯了法。根據是中華人民共和國某某法、某某章某某條。具體我也記不得了。大有任人宰割的感覺,又覺得可悲可憐。
【本文作者注:他們的確違反了24小時內必須註冊的法規。24小時之後去註冊屬於去自首。他們應該感到慶幸,沒有被罰款,或受到更嚴厲的處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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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二 “Xinxin5”的微信
我的一個德國朋友回國的故事:他母親九十多了,住在石家莊。他去看媽媽被警察傳訊,警察說他的主要罪名是回國目的不純。他開始想辦探親,結果太麻煩,他就辦了個商務。警察認為商務就應該住涉外酒店,不能隨便進民居,是他媽家也不行。幸好給他發邀請的公司就在石家莊,兩個小時後把他放了。警察做了幾張紙筆錄讓他簽字,他讓警察給他一份複印件。結果警察大怒,說你瘋了!生意夥伴趕快把他拉走。後來他從石家莊乘高鐵去南通,上海,警察一直跟蹤他。他回來告訴我說中國警察簡直瘋狂。
It is good for you to come home safety.
I came back from China in the end of last year.
I am really happy when USA custom officer told me: "Welcome hom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