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國2022年中期選舉就任選舉法官記實
2022年11月12日
1. 前言
2020年三月份，我誌願申請參加聖瑪麗縣選舉工作，被選舉理事會副主任Susan Julian女士選中並雇傭為處理2020年大選投票站處理各種臨時出現的特殊情況的法官，英文叫Provisional Judge。後因疫情正在蔓延的高峰，大量選民被鼓勵使用郵寄投票，很多投票站合並成為為數不多的幾個，因而不再需要那麽多處理臨時特殊情況的法官。我改為就任一般選舉法官，也就是處理各項選舉任務中的一般工作人員。詳細情況已在2020年11月19日寫的“在美國2020年大選就任選舉法官”一文裏描述了。
2021年，Susan給我來電子郵件，問我是否願意在2022年的中期選舉中繼續擔任選舉法官。回想2020年大選當選舉法官，因為是第一次，不知深淺，把當時74歲的我累得夠嗆。按理，到了2022年，我76歲了，應該知難而退才對。可是轉念一想，我對中期選舉比對大選了解的更少，更應該介入其中親身經曆一番。我安慰並鼓勵自己，這次好歹算是有經驗了，對工作量也有了個思想準備。再說，2020年是疫情的高峰期，那次大選受疫情影響，過程比較獨特，而這次一般人都認為疫情已基本過去了，一切都將按常規來進行。我於是欣然回複她說：還想再在這次中期選舉中做選舉法官。Susan再次任命我為處理投票站遇到各種臨時出現的特殊情況的法官，即Provisional Judge。
馬裏蘭州立法部門幾經更改，終於把各黨（主要是民主黨和共和黨兩黨）推選其候選人的初選日期定在2022年7月19日星期二，初選的提前投票日為2022年7月7日星期四到14日星期四共八天。全國的中期選舉投票日為2022年11月8日星期二。中期選舉提前投票日為2022年10月27日星期四至11月3日星期四共八天。2022年3月18日星期五Susan發來電子郵件要我確認上述日期保證有空參加工作，經過一番溝通後我被分派在縣第二選區投票站。
本文的下一節將簡單描述這一次的中期選舉的內容。第三節敘述2022年5月31日和6月14日的兩次培訓的事情。第四節是我在7月8日、10日、12日和14日參加的初選提前投票的情況。第五節是關於7月19日馬裏蘭州兩黨初選那天的工作。第六節是10月30日和11月3日我參加全國中期選舉提前投票的情況。第七節是11月8日的全國投票日的情形。最後一節，即第八節是結束語。
2. 背景
根據美國憲法，美國總統選舉每四年舉行一次，國會選舉每兩年舉行一次。其中參議員每州2名，50個州共100名，任期6年，每兩年改選其中的三分之一的議員。眾議員按各州人口比例選出，大約每50萬人選一名，共435名，任期兩年，屆滿後全部改選。其中一次國會選舉與總統大選重疊，所以必然還有一次國會選舉在總統任期中間進行。後者就被稱為中期選舉。中期選舉同時涵蓋各州和地方政府按各州法律規定的選舉和需要投票表決的事項。
具體就2022年中期選舉而言，它包含選舉任期為2023年1月3日至2025年1月3日的第118屆眾院的全部435個席位和任期為2023年1月3日至2029年1月3日的參議院100個席位中的34個席位。同時，39個州的州長以及許多州和地方的選舉也將同時舉行。
對我所居住的馬裏蘭州來說，我們要在今年的中期選舉中選出八名聯邦眾議員和一名聯邦參議員。與此同時，馬裏蘭州的州眾院和州參院也要進行選舉。因現任州長受任期限製不得再連任還要選出新州長。
除了上述人員之外，還有許多州政府和24個縣市地方政府以及學區官員的選舉，包括州司法部長、州審計長，州最高法院（上訴法院）七名法官是否保留續任，州中級法院四名到期法官的選舉和四名是否保留續任，以及修改州憲法等事項的公投等。
3. 培訓
2022年4月15日，Susan來電子郵件談擔任選舉法官必須參加的培訓事宜，一次是人人都要參加的一般選舉法官的培訓，定在5月31日星期二；還有一次是專門為每個投票站的兩名頭頭（Chiefs）、兩名救援法官（Relief Judges）和兩名處理臨時特殊情況的法官（Provisional Judges）辦的必須參加的培訓班。
2022年5月12日，Susan來信宣布：第二選區的頭頭是共和黨的Lorenda Walton女士和民主黨的Cynthia Dyson女士，救援法官是兩名共和黨的Timothy Hooyer先生和Robert Ertler先生，臨時事務法官是共和黨的Carol Strohmeyer女士和無黨派的我。
此前，2022年4月22日，我被分派在的縣第二選區的民主黨頭頭Cynthia Dyson女士來信說：我們投票站的頭頭、救援法官和處理臨時特殊情況的法官均同時參加6月14日星期二的培訓。
2022年5月27日，Susan發來七個視屏的鏈接，均是關於5月31日培訓的，包括投票站內七個步驟的示範，即：迎接、報到、發選票、填選票、計票和送別，以及投票日頭天晚上如何把租賃的地方設置成投票站和投票日早上如何開場、晚上投票結束後如何收場。
2022年5月31日星期二舉辦的第一次培訓由縣選舉理事會主任Wendy Adkins女士主講、副主任Susan Julian以及一男一女兩名工作人員協助，從晚上6:00開始到8:15結束。我們參加培訓的人每人得到一本厚厚的《選舉法官手冊 —— 2022年州選》，它和我2020年參加大選時得到的手冊看上去幾乎一模一樣，除了把2020換成2022外，至少我沒有發現任何內容不一樣。和2020大選的培訓一樣，一邊播放有關視頻，一邊講解、問問題、回答問題，一邊實踐，最後把整個過程從第一步到最後一步走一遍。
對我來說，2020年培訓時我對整個過程沒有任何感性認知。這次則不一樣，我對這一套可以說已經是了如指掌。大選和中期選舉的具體選舉內容不同，但程序是完全一樣的。
唯一給我留下深刻印象的是，選票一旦發到選民手上，就成為無比神聖的東西，任何投票站的工作人員就不得再觸碰它。如果遇到殘疾人和十分特殊的情況，必須有指定的人陪伴或有工作人員協助解決的話，那陪伴者必須填寫一張表，或工作人員必須有兩名不同黨派的法官在場。
2022年6月14日星期二專門為投票站頭頭、救援法官和處理臨時特殊情況的法官舉辦的培訓班從下午5:30起到7:30結束。我們參加培訓的人每人得到一個活頁夾，題為：《當天注冊手冊 —— 2022年州選、提早投票和選舉日》，其中詳細列舉了所有可能遇到的特殊情況和相應的處理方法。回想2020年培訓時我看到這麽多奇奇怪怪的特殊情況，覺得我不可能一下子都記得該如何正確處理。這次我的感覺則正好相反，覺得有這本手則在手，有頭頭、救援法官和另一名同事的協助，特別是我自己有了對各種特殊問題的理解和處理邏輯的理解，我信心滿滿，胸有成竹。
順便提一下，兩次培訓中，有關疫情一字未提。培訓班上，也基本上沒有人戴口罩。
4. 初選提前投票
就初選提前投票而言，聖瑪麗縣設置了三個投票站和十一個投票箱。三個投票站分別在：好萊塢救火站（Hollywood Firehouse），灣區救火站（Bay District Firehouse），和機械村救火站（Mechanicsville Firehouse）。全縣居民可在任何一個提前投票站投票。2022年5月23日，Susan來信，指派我於7月8日、10日、12日和14日在設在灣區救火站的投票站作為一般選舉法官為提前投票服務。
這樣，7月8日星期五我參加了提前投票第二天的工作。投票站從早上7點開到晚上8點，要求我們工作人員清晨6:30到站做準備工作。所以我5:00就被鬧鍾叫醒起床了。我本應該隻做一般法官的，但因原指定的處理臨時特殊情況的法官今天不來，Susan分配我去頂替。和我一起從事臨時特殊情況處理的同事是John Miedzinski先生，他40歲上下，看上去像個小夥子。他雖然是第一次做這個工作，但顯得十分幹練、嫻熟。他為人也十分好，我們相處配合的很好。
這個投票站由19人伺候著，6個男的13個女的，18個白人，1個亞洲人（我），我是唯一戴口罩的。老婆說：“你年紀最大應該戴！”投票站裏，除了我自己隨身帶的一瓶擦手的清潔液外，再沒有第二瓶了，更不要說任何其它防疫措施了。我想把投票站內的情景拍張相片，但沒敢造次。室外正是炎熱的大夏天，室內的空調卻把室溫降到了72度，冷死我了。有經驗的女士光著腿但上身披件毛衣。想來白人體味較大，如室溫高了，投票站裏就免不了會有異味。
上午7:00投票站開放，至8:00一名選民也沒有。據說昨天該提前投票站第一天總共隻接待了113名選民，其中僅兩人有特殊情況需要處理臨時特殊情況的法官來處理。到上午近9:00，隻有7名共和黨和3名民主黨共10人投了票；近10:00，共14名選民投了票。
本來，投票站裏是明確不讓使用手機的，現在人人無聊至極，唯有手機作伴。我想，得有本書讀讀才好打發時間。到上午10:00，我麻煩老婆給我送來手機充電器和盧梭寫的《懺悔錄（Confession）》（英文）。
我用微信和老婆聊天。老婆問我：“有椅子坐嗎？”我說：“我有我的工作台和椅子，但要不時站起身來走走。”老婆建議我為了腰不要累著做點拉伸運動。我說：“眾目睽睽之下，沒法做拉伸運動。”我說：“我想眯一會兒覺，也無法實現。”老婆問：“有咖啡喝嗎？”我回答：“有，但我不願意喝。”老婆問：“有午休時間嗎？”我答：“沒有。但是大家輪流去吃自己帶來的午飯和晚飯。”約在1:30左右，我眯了幾分鍾。老婆問：“打呼嚕了沒有？”我答：“但願沒有。”3:30左右，我又眯了一會兒，還作了一個夢。
到12:30，我們終於有了第一案需要做特殊情況處理：選民搬了家，需要更改住址。老婆說：“總算沒有白給你們椅子坐！”1:30，我接到一案，選民原已經得到缺席投票的選票，但情況改變了，他改變了主意，希望改為到投票站來投票。
由於需要我們處理的特殊案子太少，接待選民的工作人員開始把正常選民也派給我們做報到處理。下午6:45，當年學校的同事、已故Kurt Raney教授的老婆Gill來投票，她戴一個大口罩和一副極大的防護眼鏡，活像一個太空人。我沒有認出她來，但她認出了我。她對要求選民報出住址和生日的月份和日期表示不滿。John向她解釋：這是馬裏蘭州的法律。她神叨叨地指著我說：“在我們的國家，我可以表示不滿。在他的國家就不行。”在外人聽起來，我不是美國人、和她不在一個國家。當時投票站的頭頭之一，共和黨人Chris Mangrum女士在一邊聽到後非常不安。Gill一走開，Chris就來問我生氣不生氣？我說無所謂。Chris說：“她神叨叨的，不值得和她計較！”
到了晚上7點，基本上就沒人來了。坐在我身邊的John對我說：“星期五晚上，一大半人大概已經喝醉了。誰還來投票？”到了將近8點關門的時間，全天僅99名選民來投票。大家覺得從天不亮忙到現在，太沮喪了。最後投票站的另一名頭頭Janet Goodwin女士投了一票，總算湊滿了100人。值得一提的趣事是民主黨的Janet 是共和黨Chris的媽媽。
7月10日星期日我參加了提前投票第四天的工作，做一般的選舉法官。這天投票站共二十二人伺候，其中五名頭頭，均為女性；十七名工作人員，十女七男；除我之外都是白人；先是隻有我一人戴口罩，後來另一位男士也戴上了了。此外，我發現每張桌子上都放了一瓶擦手的清潔液。
據說昨天該站共有47名選民前來投票。我用微信告訴老婆，她回複說：“昨天那麽大的雨，有47個人已經很不錯了！”這天的情況是，7點開張後，直到8:30才來了三個人；到下午4:30也隻來了40人。大家說，昨天下大雨，今天天又晴朗又不炎熱，大家大概做完禮拜就一家人出去玩了。
上午8:00，大頭頭之一Janet Goodwin把救火站Wi-Fi的密碼給了我們。本來是嚴禁在投票站內使用手機的。無奈眼下手機成了每人打發時間不可或缺的玩意。有了Wi-Fi密碼，省了大家手機的數據流量和電池的消耗，實乃明智靈活之舉。
我吸取上次的教訓，帶了一本剛剛購買的書，是清朝沈複（字三白）寫的《浮生六記》。到晚飯前讀完，認為前四記寫得很好，向老婆高度推薦。沒有吸取教訓的是沒有穿一件外套，空調把室內溫度弄的冷不可擋。至下午2:30，隻好麻煩老婆給我送件外套來。
7月12日星期二我參加了提前投票第六天的工作。投票站裏，五個頭頭，十七名工作人員，共二十二人。其中八男十四女，三名黑人，一名亞洲人，其餘十八名為白人。據說昨天來了107個人，其中有5人是有臨時特殊情況的。
我得寸進尺，手機之外，又帶上了平板電腦，並處理了幾件該處理的事。為了八月下旬去愛丁堡探望閨女時旅行方便，我辦理了老婆和我的疫苗數據卡（digital vaccine cards）；為了10月初去看皮膚科Cole大夫，上網做好了注冊；2023年計劃去愛爾蘭特別是都柏林遊玩，為此在網上搜索了一番那裏好吃好玩的信息。這天我帶來兩本書。一本是《周有光畫傳》。周有光是嶽父的朋友，活到113歲，到100歲仍然寫文章出書，十分令人鼓舞。他來自常州、蘇州一帶，很多事情讀起來頗為親切。還有一本是周有光寫的《朝有道集》。我翻了一下，覺得不值得讀。
投票站裏大家先是盼著來投票的人數超過50人。到下午2:00超過了50人，大家就盼能有100人。到了近6:00達到100人後，大家就盼望能超過昨天107人的記錄。到了近7:00超過了昨天的記錄，大家就希望能超過第一天113人的最高記錄。果然，我們在8:00關閉之前，共有了115名選民來投了票，算是創了個最高記錄。
本來，我被安排在提前投票的最後一天即7月14日星期四去工作的。Susan說那天中午請大家吃比薩餅。Janet對我說她早上要請大家吃甜甜圈，還問我：“喜歡吃哪種？”我說：“Cruller（有點像卷起來的油條）！”
7月13日星期三下午5點多，Susan來信說：“因來投票的人極少，所以明天（最後一天提前投票）如不想來，就不用來了，告訴她一下即可。”我旋即回複她，我次日就不去了，不過如有需要可隨叫隨到。這樣，14日星期四吸引人但不健康的早上的甜甜圈和中飯的比薩餅也就免吃了
5. 初選
2022年7月19日星期二是馬裏蘭州各黨（實際上主要是共和黨和民主黨兩黨）正式選舉各黨候選人的日子。
2022年4月11日，Susan來信說：他們把縣裏原第二選區的四個投票站合並成了一個，設在鬆樹點小學（Piney Point Elementary School）。這個投票站除了前麵提到的兩名頭頭、兩名救援法官和兩名臨時事務法官外，另有19名一般法官（工作人員），其中八名共和黨、九名民主黨和兩名無黨派。
7月13日星期三，縣第二選區投票站的民主黨頭頭Cynthia Dyson女士給本站的所有人員發了一封電子郵件，一是詢問都有誰自願於初選日7月19日星期二前一天晚上，即18日星期一晚上6點到鬆樹點小學幫助把投票站建立起來；二是向大家交代了7月19日初選日整天運作的細節和注意事項。
據我2020年大選那次的經驗，建立投票站是個緊張的體力活，第二天選舉日要從早到晚連續工作15小時以上。那年我74歲，在所有投票站工作人員中應該是年齡最大的。無耐我頭上白發很少，大家都把我當小夥子用，結果那次把我累得夠嗆。這次76歲了，白頭發並沒多長幾根，我知難而退，立刻給Cynthia回了信，說18星期一晚就不去幫忙啦，但星期二一大早一定6點以前保證準時到投票站。
19日星期二我淩晨4:30起來，6:00前就趕到了鬆樹點小學投票站。投票站從早上7:00開門到晚上8:00關門，共開放13小時。我們工作人員頭尾各加一小時，共工作15小時。
投票站沒有任何有關防疫的要求和設施，除了我自帶的一瓶洗手消毒液外，就沒有第二瓶了。
這次我是正式出任處理臨時出現的各種特殊情況的法官，另一名與我一起辦理這些案件的是Carol Strohmeyer女士。Carol Strohmeyer女士50歲出頭，屬於性格比較厲害的那類，我和她相處和配合都比較困難。我們兩人共處理了16起案子，還幫助接待了很多正常情況的選民。
整個投票站共接待了1,080名多的選民，其中共和黨750人以上，民主黨250人左右，其餘是其它黨派的和無黨派的。每當發現有第一次來參加投票的選民時，發現者就提高嗓門，大叫一聲：“第一次投票的（First Time voter）！”整個投票站的人，包括工作人員和正在投票過程中的選民，就立刻熱烈鼓掌並發出各種吼叫聲，一方麵表示歡迎，一方麵也是慶祝成功的民主製度。屆時投票站內一片喜氣洋洋，像過節一樣。這個景象在提前投票的日子裏也有，比較稀少而已。
整天的工作不算清閑，也不算太忙。我抓緊時間讀完了章詒和寫的《楊氏女》。回想起來，她的第一本小說《劉氏女》以第一人稱寫，寫得比較一般。《楊氏女》是她的第二本，從此換成用第三人稱寫，寫得很好。第三本《鄒氏女》寫得最好。
一天下來，我感覺尚可，遠遠不像2020年那次那麽勞累不堪。
6. 中選（Midterm Election）提前投票
2022年8月15日Susan來電子郵件：要求大家確認將在全國中期選舉大選日11月8日和分派指定的提前投票日從早上6:30工作到晚上8:30，並確認對所分派的縣選區是否滿意。信中還要求我們這些處理特殊情況的法官於10月6日星期四參加一次各種案情應如何處理的重溫訓練班。
中期選舉提前投票日10月27日星期四至11月3日星期四共八天時間裏，我被指派在第四天10月30星期日和第八天也就是最後一天11月3日星期四做處理特殊情況的選舉法官。
10月30日星期日，我一早5點起床，6:40AM來到設在Lexington Park鎮的灣區救火站的提前投票站。人們告訴我昨天僅有170人來投票，不忙，應該帶本書來看。聽說前天有200多人。記得前兩天我們路過設在好萊塢鎮救火站的投票站時，人很多，多到人們在排隊。
投票站7:00整正式開放，不久就來了三個選民。到了10:30，也隻有22人。沒有任何一個需要我處理的有特殊情況的案例。在門口接待選民的工作人員開始把一般正常選民也指派給我，讓我處理。到晚上8點投票站關閉時，總共有158選民投了票，其中還包括我本人的那張選票。初選推選兩黨候選人時，我因注冊為無黨派人士而無投票權。說起來，這是我成為美國公民後第一次在中期選舉投票。本來，我對選票中的候選人均無了解。但考慮到這次中期選舉的重要性，我一切均按候選人的黨派歸宿來投了票。
投票站的工作人員中，有三四個人戴口罩，所以我也戴上了，而且把消毒洗手液也放在我的辦公桌上，每接待了一位選民後就把手洗一下。為了增加節日喜氣，增加這個民主慶典的愛國氛圍，頭頭Janet曾給大家發信，希望大家穿美國國旗的紅白藍三色的愛國色衣褲以示愛國情懷的，結果大多數都忘了這事了，至少我是忘了個幹淨。Janet不知哪裏找來了幾頂印有國旗圖樣的塑料硬殼帽、紅白藍三色珠珠的項鏈、以及紅白藍三色做的頭上的飾品等，發放給了大家。大家帶上後都頗為滑稽，有點像馬戲團似的。
這天另一位和我兩人共同處理特殊情況選民的法官是Kevin Haggerty先生。Kevin看上去五六十歲，做事十分勤懇認真負責，我們相處配合得很好。他在海軍航母上做了三十多年，我趁機詢問了他我最近參觀杜魯門號航母時出現的一些疑問，他一一給了我滿意的答複。我又對他說：“初選時，我能在我選民信息的主屏幕上看到有多少民主黨人投了票和多少共和黨人投了票，可是這次看不到了。”Kevin詭黠地回答我說：“其實仍然可以看到，隻是主頁上沒有。”他於是教了我如何在選民數據庫中找到投票狀況的一個頁麵上去看這方麵的數字。
我一天閑得無聊，上午起草了正寫了一半的航母參觀記實，網上搜索了很多有關材料，又加上了從Kevin那裏討教來的信息。下午起草了一封給陸彬的回信，一方麵謝謝他們夫婦多年來持之以恒、每年感恩節邀請參加在他們家舉辦的聚會和盛情招待，一方麵表示我們隨著年齡的增長，今後就不再開車進城去參加他們的集會了，等等。一天下來，可謂悠哉悠哉，一點也沒累著。
11月3日星期四是全國中期選舉提前投票的最後一天。我6:25到投票站，人們告我，今天估計要忙；昨天有300多人投票，其中有十幾個需要做特殊情況處理的案子。果然，到了下午3:30就有275名選民投了票。我按前幾天從Kevin那裏學到的辦法查到，其中94名選民是民主黨的，133名選民是共和黨的，還有45名無黨派的。其後我們突破了400人，又突破了500人，最後以總數507收場，大家都覺得很有成就感。今天投票站的工作人員中隻有我一個人戴口罩。
這天另一位和我兩人共同處理特殊情況選民的法官是Raegan Mederios女士。Raegan看上去三四十歲的樣子，是個樂觀開心的人。我們一天雖比其它日子要忙很多，但兩人配合相處的也很愉快，隻我一時忘了我們一共處理了多少個臨時出現的特殊案例。
我和Raegan聊天，正好Susan也站在一邊。我說：“既然現在人人都可以提前投票，為什麽不幹脆把一天的投票日，改成一個星期的投票時間？”Raegan說：“現在很多年輕人要求幹脆在網上投票。”“是啊，”我說：“最要緊的銀行的錢都可以在網上轉來轉去了！”Raegan說：“應該是民主共和兩黨都反對。兩黨都害怕非傳統的這些做法會削弱兩黨政治，對他們不利。”Susan插嘴說：“很多人偏愛一天投票的節日氣氛，更希望能一天就決出結果來。”我借機問Susan，11月8日全國投票之後，是不是和2020年大選是一樣，有個處理郵寄選票的問題。Susan回答說：“這次的郵寄選票估計不多，我們選舉理事會的人自己就可以把它們處理了，最多找兩人幫一下忙。”
今天早上我一進投票站，在Janet那裏報到時，就把她桌上的一頂美國國旗做的牛仔帽拿來帶上了。帶上後自我感覺不錯，給自己照了張像發給親朋好友，得到很多人的稱讚；老婆也誇獎說：“這頂帽子合適！”不少選民也衝著這頂“愛國帽”，喜歡來找我解決他們的問題。
大概是個慣例，Susan在最後一天代表縣選舉理事會請大家吃比薩餅。到了中午，她買來了十幾個大比薩餅，各個上麵放的都是不同尋常的肉類諸如牛肉片、雞翅、漢堡等，自然是十分可口。可惜的是，大家都很注重健康，不敢多吃，大概隻吃了一半多；剩下的晚飯之後就統統進了垃圾桶了。
今天一天雖然忙，我還是抽空做了兩件私事。一是為第二天要給妻弟的兒子講解計量經濟學的要領寫了一個提綱。再一個是把閨女在印度參加她愛丁堡同學的婚禮發來的像片編輯成了九宮格圖在微信朋友圈裏發給幾位親人看了。
今天是使用灣區救火站作為投票站的最後一天。8:00關門後，大家開始七手八腳地把整個投票站拆除幹淨。我則集中精力處理有關特殊案情處理的文件、表格、選票等一應事物的交接。我早上5點起床，76歲的老人，忙到此時，早已經是體力不支了。8:30我溜跑了出來，回家去了。
7. 中選（Midterm Election）全國投票日
2022年11月8日是中期選舉全國投票決戰之日。11月5日星期五晚上，鬆樹點小學的投票站兩頭頭之一的Lorenda Walton女士給所有投票站工作人員來信說：本應和我一起在縣第二選區做處理臨時特殊情況法官的Carol Strohmeyer女士因家中有急事不能來。說起Carol Strohmeyer女士的為人，我7月19日初選和她一起做處理特殊情況案例時就有所領教，就發現和她相處合作困難，而我和其他所有人配合相處得都很好。幾次培訓時也沒有見到她的蹤影，我還以為她不幹了呢。Susan和我們第二選區的頭頭三番五次地讓大家確認屆時能否來工作時，也沒見她吭聲。如今事到臨頭，她就來了個“家中有急事”。好在我年齡大了，什麽樣的人都見過 —— 天下無論何時何地都有這種不負責任的人。
與7月19日初選時一樣，我量力而行，沒有自願參加頭天晚上設置投票站的工作。同時，為了第二天能勝任一天長達16個多小時的高強度工作，我加倍服用了安眠藥，確保能好好睡一夜覺。11月8日淩晨，我4:30起床，5:40離家，5:50到達鬆樹點小學校，這次我總算記得穿了一件愛國紅的上衣外加一件愛國藍色的外套。路上一片漆黑，若不是GPS帶路，去那個偏遠的小學校我怕是非走錯路不可。意外的幸運是，那時正好有罕見的滿月月蝕，荒郊野外接近地平線的地方，有一輪圓圓的似有似無的淡淡的暗暗的鐵鏽粉紅的月亮，十分美麗，萬分神奇。
到了投票站，我開始琢磨著我獨檔一麵時如遇到困難該向誰求救。我理所當然地首先想到兩名救援法官，Timothy Hooyer（Tim）先生和Robert Ertler（Bob）先生，想來這應該是他們的本職工作，兩位也都是那種樂於助人的熱心人。可是Bob聽了我的要求，一臉尷尬而誠懇地對我說：“處理特殊情況的事我從來沒有幹過，一竅不通。”我又找到Tim，Tim一口答應了下來，說一定幫忙，然後貼著我的耳根對我說：“我很久以前幹過處理特殊情況的事，早就忘幹淨了！你得好好教教我！”我這才恍然大悟，原來他們所救援的工作中是不包括處理特殊情況這一項的。
我剩下的兩根救命稻草就是這個投票站的兩名頭頭了，Lorenda Walton（Lorin）女士和Cynthia Dyson（Cindy）女士。我找到她們，發現她們也沒做過處理特殊情況的事。但她們責無旁貸，答應我一定幫忙。怎麽幫？她們對發給大家的手冊似乎比我要熟悉一些，一旦沒哲了，就翻本本。最後的保底措施是，縣選舉理事會給每個處理特殊情況的法官發了一個專線的手機，一切疑難雜症打電話給他們都保證100%解決。
我知道我今天要一個人麵對一切了，在這個小投票站裏，沒人能救我。想到這裏，我心裏反到踏實下來了。環顧四周，我心想，我的智商、邏輯思維能力、判斷能力等一切需要的能力，絕不在任何人之下，於是信心滿滿，立刻把頭腦調整到了最佳狀態。我先給自己和現場照了幾張像，發了一個朋友圈。老婆從像片中發現穿愛國紅衣服的人較多。我發現投票站的工作人員中有四五個人戴口罩，當然是包括我在內，但使用清潔劑的卻隻有我一人。
早上七點投票站開放之後，來投票的選民迅速攀升，先是在站外排起了隊，後來因站內各個步驟跟不上，站內各個步驟也排起了隊來。甚至有幾次等候我作處理的有特殊情況的人也排起了隊來。本來，中期選舉不是件大不了的事，很多人都會認為與自己關係不大。可是這次不一樣，當今美國是站在路口上，今後是向左還是向右，兩邊的人都意識到了這次中期選舉至關重要。
一天下來，我們這個偏遠的小小投票站共接待了1837位選民，其中包括處理了35宗特殊情形的案例，以及很多原以為是特殊情況案例的選民，但經處理後發現可以按一般正常情況的選民來對待。我受好奇心驅使，想知道有多少民主黨人投票和多少共和黨人投票，按照前幾天Kevin教我的，在選民數據庫裏找到了有關網頁，發現隻有有黨派和無黨派的分類，沒有了原先的民主黨和共和黨的分類了。我心中疑惑，不知道是原先就是這樣的，還是剛剛更改的。按邏輯應該是剛剛更改的，因為提前投票和投票日投票使用的是同一個數據庫和軟件程序，本不應該有任何本質上的不同的。
這一天，我一人獨當一麵，忙得喘不過氣來，幾乎沒有時間休息、吃飯。我用微信告訴老婆：“我忙得滿頭大汗，不亦悅乎！”老婆說：“你穿多了！”其實我已經把保暖的內衣脫掉了 —— 因為天氣預報說這天氣溫要驟降華氏20度，我上下身都穿上了保暖的內衣。
Lorin和Cindy給我派了兩個女士來幫忙，可是她們哪裏幫的上忙呢？她兩說讓我教教她們，可是千奇百怪的案子哪裏是一下子就能學會的？我與其花時間教她們，還不如我自己就把案子處理了。最後還是Tim幫了我大忙。他到底以前做過，稍微問我幾句後就可以獨立處理案情了。
處理的案件中，有幾種典型的案例。第一，選民搬家了，住址更換了，而選民數據庫中的地址尚未更改過來。第二，選民原本要求郵寄投票而已經得到了選票，現在又改變了主意，改為想現場來投票了。第三，有女性選民因結婚後改為跟丈夫姓。第四，選民此前沒有注冊過，所以選民數據庫中查無此人。除此之外，還有各種奇奇怪怪的疑難雜症。到了下午，我自認為已經成了專家，沒有我不會處理的案子了。每當一個被拒絕按正常程序投票的選民來到我麵前，愁眉苦臉地對我說：“我的情況比較複雜。”我就信心百倍地安慰她或他：“不用擔心！我肯定能解決你的問題！”事實如此，我妥當地解決並處理了每一個人的問題。一時間，自我感覺非常良好，在小小投票站裏頗有點小明星的味道。
投票站裏站外，一片節日的快樂景象和氣氛。選民們耐心安靜地排著隊，毫無怨言。投票站裏擠滿了人，一旦發現有年輕人第一次來投票，全場眾人立即鼓掌歡呼，表示歡迎，歡迎又一名年輕人加入到這個民主的程序中來，歡呼民主製度又一次的勝利，喜氣洋洋的氣氛洋溢在投票站的空間。每當此時，我心中就不由得生出醋意來，充滿了羨慕、嫉妒、恨 ——- 我的同胞們哪年哪月才能真正享受到這種節日的喜悅呢？
說到節日氣氛，就不能不列舉一下休息室裏放滿的吃的東西，它們是很多工作人員從家裏帶來的吃的東西和大家分享的，計有：鬆餅（Muffin），生蔬菜盤（Veggie Tray），火雞辣椒燉豆子（Turkey Chili），涼拌卷心菜（Cole Slow），拉豬肉夾麵包（Pulled Pork rolls），小三明治（Small Sandwiches），炸玉米片和椒鹽卷（Chips & Pretzels），各色零食（Snacks），小巧克力蛋糕（Brownies），曲奇餅（Cookies），麵包削蛋糕（Crumb Cakes），咖啡（Reg Coffee Pot），瓶裝水（Water bottles），餐巾紙（Napkins），餐具（Silverware），各色糖果，等等，不一而足。
臨近投票站關門時，給我們每人發了一枚頗為精致的紀念章，上麵是把馬裏蘭州的州旗印在一隻馬裏蘭的特產 —— 切薩皮克海灣的螃蟹 —— 上麵，並有“2022年馬裏蘭州州選選舉官員”的字樣。回想起來，2020年大選那次，我也得到過一枚雷同的紀念章。
晚上8點投票站關門之後，大家七手八腳地把投票站拆除掉，我則全力以赴把全天處理的案件的所有報表、文件、誓言、特殊情況下投的選票等等組織好轉交給Lorin。我想，下次2024年大選時，我就快要79歲了，不可能再參加了投票站的工作了，所以我這次必須善始善終。我從早上4:30起床，到了8:30就已經是18個小時了，一整天高強度的工作，沒得到休息，已是腰酸背痛疲憊不堪。但我仍堅持著，怕的是Lorin有什麽問題要問，而有關特殊情況處理的事情，隻有我一人知道是怎麽回事。責任心告訴我，Lorin不發話，我就不應該離開。慢慢地，人們紛紛離開，和我告別時，很多人都誇獎我，說我做得好，說今天投票站不能沒有我，說我為投票站立功了。我聽了心裏自然是美滋滋的，覺得作了一個有用的人，一天的辛勞算是沒有白白付出。
到了8:50，忙得焦頭爛額的Lorin發現已經是空空蕩蕩的原投票站裏，我還站在那裏。她謝了我，說：“你回家去吧！”
8. 結語
這次中期選舉的關鍵是國會的參眾兩院最終落在那個黨的手裏以及36個州的州長最終都各自落在哪個黨的手裏。中期選舉之前，民主黨控製了白宮、眾院和參院（參院雖然是民主黨和共和黨各50席，但因副總統主持會議投票時也有一票，所以，民主黨實際上有51票）。一般的預言，都是說這次中期選舉將出現共和黨的紅色巨浪（民主黨為藍色），使共和黨一舉奪回參眾兩院。可是，全國投票日已經過去四、五天了，至今尚無定論。紅色的浪潮沒有出現。共和黨取得眾院的可能性較大，取得參院的可能性則很小。
一方麵是兩黨的激烈爭奪，一方麵也是廣大選民的高度重視。很多人認為美國正走在歧途上，也有人認為要捍衛當今的前進方向。在我看來，美國的教育係統，從小學到大學絕大多數學校都在極左派的手中，在向兒童少年和年輕人灌輸極左思想，十分令人擔憂。另外，不久前最高法院廢除人工流產的合法性後，使反對人工流產的共和黨喪失了不少年輕人和女性選民的支持。
對我來說，我對“黨”這個字的概念有了更清醒的認知。共和黨、民主黨、共產黨雖然都用了“黨”這個字，但本質上是完全不同的東西。任何選民都可以選擇共和黨或民主黨，隻要“注冊”了即可，而不是“加入”，並且隨時可以更改；不存在“入黨”的問題，自然就不存在“叛變”的問題；它隻反映一名選民在一定時期內對不同政策的認同。加入共產黨的本質則完全不一樣。它有如是加入黑幫組織，加入了之後就有福同享有難同當，隻許進，不許出，必須永遠效忠，絕不允許改變想法，要的是絕對服從，要的生死共存，否則就是“叛變”行為，就是“叛徒”，該當死罪。所以，“加入”共產黨絕對不是一件隨便“注冊”一下即可的事情。
至此，經過2020年的大選和這次的中期選舉，我對美國整個選舉的全過程算是有了完整的感性認識了。下次2024年大選時，我就78歲將近79歲了，沒有必要、也沒有能量再去做選舉法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