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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酉秋中風記(續)

(2022-02-27 03:22:41) 下一個
丁酉秋中風記(續)
 
2017年11月
 
1. 中風後一個月
 
9/24中風之後,身體生理上承受的痛苦實際上是微不足道的,可能還比不上一次重感冒。可是心理上的打擊卻是巨大的。中風,哪怕是再加一個“小”字,是何等聳人聽聞!回想在聖瑪麗醫院躺著的那張床,隻要我屁股離開床墊,警報就會拉響。那對我生存的心理是何等的摧殘!生理上由中風造成的病變與心理上的創傷交匯,時常分辨不出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我雖然一如既往可以上樓下樓,可是剛出院時下樓時就有恐懼感。雖然一如既往可以開車,但自信心銳減,很像一個剛學會開車的人。我的平衡能力下降了,這是真的,不隻是心理上的。我偶爾能感覺到說話時要費勁一點。起初,除老婆之外,誰也聽不出來。後來,老婆也聽不出來了,隻有我自己知道。這也絕對是真的,沒有心理因素。最為明顯的感覺是兩腿酸軟無力,不知是因為中風,還是因為停服了Diltiazem、少服了Telmisartan、或服用Atorvastatin產生了副作用。
 
但是我非常樂觀。我相信科學,也不怕死。我更相信可以做出一切需要的改變,來改變自己,戰勝中風。9/24中風之後,盡量每天走路,從一英裏開始,逐天增加至三英裏多。通過走路,希望能找回平衡感覺,回複腿上的力氣。我堅持開車,比以前開得要更多一點,逐步增加開車的時間和距離。我想必須找回開車的自信心,否則將喪失開車的能力,一輩子都開不了車了。一個多月來,自認為已找回了失去的信心,下樓再也沒有恐懼感了,走起路來腿上也有勁了,開一小時的車也感覺很好。我又可以在菜地裏種菜,在院子裏砍樹劈柴啦。
 
中國人愛說“久病成良醫”。這實際上是錯誤的。在當今,醫學如此發達深邃,非受專門教育培訓者,如何成的了“良醫”?再說,現代的診斷儀器,如此高科技,非專業技術人員,如何能操作使用和閱讀分析其結果?我相信的是“久病會求醫”。多年來,老婆和我摸索出了一套尋找“良醫”的有效辦法。這次當然不能列外。10月2日我看O’Brien大夫時,他讓我去找一名神經科大夫看一下。回家以後,老婆和我就開始發揮我們“久病會求醫”的特長來了。第一,該醫生必須接受我們的醫療保險,UHC。第二,該醫生的專業取向必須對口。那些看精神病的、老年癡呆的等等都與我無關。第三,該醫生的質量要高。第四,該醫生診所所在地要盡量方便。最後這一點對我們來說不是很重要。一般說來,高質量的醫生都在首都華盛頓一帶,距我們兩小時車程以內。所以,我們們先上UHC的網頁找神經科的大夫。然後再在互聯網上了解每個醫生的情況,包括他們的性別、年齡、受教育的背景、從醫的經曆、以及病人的評價等。最後再分別打電話詢問確認以至預約。一番努力之後,我們鎖定了Mary Carter Denny大夫。
 
2. 訪Denny大夫
 
10月30日我們驅車兩小時,來到擁擠不堪的喬治城大學醫院,碾轉找到Denny大夫所在的神經科。侯診的病人很多,擠滿了一屋。但該科組織得井井有條。我們預約的時間是下午兩點,1點50分,護士把我和我老婆帶進就診室做就診前預備工作後, Denny大夫旋即走了進來。
 
Mary Carter Denny大夫看上去年約40歲,一臉精明幹練的樣子。她是喬治城大學醫學院神經科係的助理教授,每周也來看一兩次門診,專業就是中風後遺症。我一邊向她描述了我9/24小中風(TIA)的經曆,一邊把在聖瑪麗醫院所作的MRI(Magnetic Resonance Imaging,即磁共振成像)和MRA(Magnetic Resonance Angiography,即磁共振血管造影)等檢查的DVD遞給了她。
 
她一手把DVD塞進了計算機,打開我MRI、MRA等檢查時所拍下的幾百張片子,挪動著鼠標,飛快地查看這些片子。聽完我敘述了9/24小中風的經過,她問:“你是否忘了服Pradaxa?”我回答說:“沒有。”心想,Pradaxa今後可是不敢漏服了。然後我要求她告訴我,這些片子上是如何能看出我的小中風的。她一口答應了我,說:“你9/24的經曆不是小中風(TIA),是貨真價實的中風。”她找出兩張片子來,指了指一個正中偏上的部位,說:“這就是9/24中風。”她接著說:“事實上,這不是你第一次中風。5年到25年前,你還有過一次中風。”她又找出兩張片子來,指出左上部位一個明顯的點,說:“這是很早以前的一次中風。”我搜索枯腸,想起約莫在1986、1987年時曾經在淋浴時突然昏倒的事。我向她簡單敘述了一下,問:“會是30年前的事嗎?”她說:“當然可能。”就診室裏有一個人腦的模型。Denny大夫將其拿在手上,指出了我9/24的中風點。大概說起來,就在腦子的正中間。
 
老婆問道:“中風和小中風有什麽區別?”Denny大夫回答說:“造成小中風的血栓是自行消失的,也就是說血栓自行消失者算作小中風,否則算中風。當然咯,它們都是在一個譜上的不同點。”“那在MRI片子上如何識別呢?”“很簡單,看得見的是中風,看不見的是小中風。”
 
接著,我向她描述了9/24之後到現在的情況。她說:“中風後第一個月一般恢複較大、較明顯。三個月後可恢複到90%。”我問:“什麽時候可以到100%呢?”她沒有回答我,我改問到:“從統計上看,可以恢複到100%嗎?”她說:“那是我們的目標。”我再追問:“這個目標能達到嗎?”她說:“當然能!”我把預先準備好的提綱拿出來,繼續問到:“我再有一次中風的概率是否增加了?”她說:“我們的目的是不要再有下一次。”我問:“能做到嗎?”她說:“當然能!我們通過藥物控製和你的配合,完全可以做到。”我又問:“壽命呢?從統計上看,對我的壽命有影響嗎?”她說:“研究表明,沒有影響。”她轉而評論到:“我猜你一定不是學工程的就是學數學之類的。”老婆在一旁說:“沒錯,他原是學計算機工程的,後來改成數學經濟。”她得意地說:“這樣好,我們都是相信數據的,這樣溝通起來就容易些。”
 
下一個話題是今後怎麽辦。首先,她說:“使心跳減緩的Diltiazem不要服用了。心跳要在每分60到100之間。”我問:“太慢了是否容易誘發中風?”她說:“不是的,太慢了怕你就昏死過去了。”其次是血壓。她說:“剛發生了中風時,有必要把血壓提高一點。現在應把血壓控製在正常範圍內,也就是在120、130和80、90之間。Telmisartan由每天40毫克再恢複到原先的80毫克。”第三,她同意O’Brien大夫的決定,降膽固醇的Atorvastatin(即名牌Lipitor中文叫立普妥的仿製版)應該每日服40毫克。她說,因為膽固醇是在夜裏生產出來的,該藥在睡前服用效果更好些。服藥後的LDL(即低密度脂蛋白膽固醇,low-density lipoproteincholesterol)應該控製在50-70mg/DL之間或更低。第四,她從長遠的觀點出發,建議我停服81毫克的阿司匹林。她說讓她給O’Brien大夫打電話商量一下再定。她說她擔心的是造成我內出血。我揣測她的意思是我的情況沒有那麽嚴重,犯不著去冒那個險。
 
談到40毫克的Atorvastatin時,我說,9/24之後,我兩腿酸軟無力,是不是Atorvastatin的副作用?她十分肯定地說:“這個可能性很小。你感到兩腿不適,更可能是停服Diltiazem造成的。”事實證明她很可能是對的。我近來逐漸適應了不服用Diltiazem的情況,經過天天鍛煉,兩腿酸軟無力不適之感已基本消失了。
 
我又借機向她提出換Pradaxa為Eliquis的問題。她說:“這兩個藥一樣好,不存在哪個更好的問題。Eliquis的作用主要是給我們當醫生的一個心理工具。病人服Pradaxa後發了中風,我們給病人換服Eliquis,心理上似乎在采取什麽措施。但是不會有任何實質上的作用的。”她又補充說:“Pradaxa和Eliquis都比Xarelto要好。Xarelto的好處是一天隻服一次。”我說:“一天服兩次對我不是個問題。”
 
談及開車的問題,我說這次中風,對我有實質性的打擊,但更多的是心理上的打擊。我可以開車,但喪失了很多自信。我如不開,日久天長,我就會完全喪失開車的能力了。她給我開了一張轉診單,讓我去找理療師做一個駕車評估。她說:“如果理療師說你能開車,你心理上就自信多啦!”
 
她讓我去看一下保持我日常健康的醫生(所謂的Family Physician)ChristineTrottier,特別是希望查一下膽固醇之外,是否有其它因素形成血栓。
 
看看我預先準備好的提問單,隻剩下最後一個問題了。我問:“旅行呢?我還能像以前一樣旅行嗎?”她說:“現在是恢複過渡階段,三個月後應該沒有問題。”又補充說:“在美國旅行,現在就行。”我說:“不是美國。”她問:“什麽時候?”“明年4月初。”“那應該沒問題。再說,再說吧!”
 
最後,她給我的神經係統做了一番檢查,包括我的記憶能力、保持平衡的能力,和各個關節神經的反應等等。她給了我各種有關今日看病的材料後,說:“有事找我的話,和我通過電子信箱聯係 ---- MaryCarter·Denny@gunet.georgetown.edu。有急事的話,和我秘書Natalie聯係 ---- 202-444-8532。你明年元月再來吧。你如不來電話預約,我的秘書會給你打電話的。”
 
我看了看牆上的鐘,時間是下午3點20。我已在她的就診室裏一個半小時了。我想這是因為我是她的新病人,以後大概不會再用這麽長的時間了。
 
3. 訪O’Brien大夫
 
2010年馬裏蘭州政府中斷了和Kaiser醫療保險公司的合約,我們被迫由Kaiser醫療保險改換為Aetna醫療保險。從此,我就成了O’Brien大夫的心髒病病人了。2014年馬裏蘭州政府又終止了和Aetna的合同,我們又被迫由Aetna醫療保險轉換為UnitedHealthCare(UHC)醫療保險。所幸者,O’Brien大夫是同屬Aetna保險公司和UHC保險公司的醫生。我們得以換保險公司而不換醫生。
 
O’Brien大夫是心血管專科的醫生,但不是專的專家。如果需要,他就把我轉診給專科的專家,如當初有了房顫後看心率專家和這次中風後看腦梗專家。平時,他每六個月看我一次,驗血、做各種醫療保險允許的檢查,確定服什麽藥,什麽劑量等。他人在中年,每次見到他,都讓我們非常高興,覺得我的身體健康算是落到可以信賴的好人手裏了。
 
9/24中風事件後,10月2日我看了他一次,約定11月1日驗血後再去看他。主要目的是看看中風後這一個月的情況,特別是服用藥物進行了調整後的結果。我向他匯報了看Denny大夫的情況,說:“她說她要給你打電話的。”O’Brien大夫說她還沒打。
 
為了這次11月1日來看O’Brien大夫,我於10月24日又驗了一次血。驗血報告已在此前發送給O’Brien大夫了。這次驗血的目的非常清楚。一是要看看降膽固醇的藥物Atorvastatin的作用,二是要看看它是否有副作用傷害了我的其它器官。O’Brien大夫得意地說:“你看看,血糖是79 mg/dL;總膽固醇92 mg/dL;三油甘脂64 mg/dL;HDL(密度脂蛋白膽固醇)36 mg/dL,低了點,我們沒多少辦法;LDL(低密度脂蛋白膽固醇)43 mg/dL。這太好了!”“副作用呢?我的肝受影響了嗎?”“沒有,沒有!”他順著驗血報告往下讀到:“肝功能正常,腎功能也正常,…… 都正常。”(回到家後,我把驗血報告仔細研究了一下,發現我血中的鈉是146 mmol/L,高於了所要求的134-144 mmol/L。我以往的所有驗血報告中都沒有出現過這個情況。平常我們口味很淡。這次出現這個異常,實屬不解,有待下次請教Denny大夫和O’Brien大夫。)
 
轉而談到服用藥物的問題。“Diltiazem不用啦,”他說,“如果將來發現沒有它就很不舒服的話,我們再考慮一點點小劑量的。”降壓藥Telmisartan的劑量,他完全同意Denny大夫的意見,由每天40毫克再恢複到原先的80毫克。談到40毫克的Atorvastatin可能造成腿軟的副作用,他說:“再看看吧。如果真的有這個副作用,我們可以試試其它降膽固醇的藥,比如Crestor。”對於81毫克的阿司匹林,他表示不同意Denny大夫的看法,認為我應堅持服用。他說:“這就是科學和藝術相交啦!”我的理解是:本來Pradaxa是應該防止中風的,可是我服用了Pradaxa又發了中風,所以應該再加上81毫克的阿司匹林。對Eliquis的評價,他和Denny大夫完全一致。O’Brien大夫感概說:“沒有一種藥能把中風的概率降為零,”他接著說,“再說你70歲出頭了,怎麽說和五歲兒童相比,發中風的概率也不一樣。”他和我交往了近八年了,彼此堪稱十分了解了,說活當然就可以更直爽一些。
 
話題轉到了未來。我問他我是否從此要常規地拜訪Denny大夫了?我是否需要每六個月分別見他們兩位大夫了?這兩位大夫如何協調呢?O’Brien大夫說:“不用。這段時間平息穩定下來後,你大概一年去看她一次就可以了。兩年後有必要的話,她可能再讓你再做一次MRI等。”
 
談到我下一次來見他,他說:“你一月分再來一下,不用驗血了,我們談談情況就可以了。”我問,以後驗血是否都要查一下肝功能腎功能什麽的。他說,沒有必要,一兩年查一下就可以了。
 
最後我們又簡單地聊了一些改變我的生活方式的話題,諸如鍛煉、飲食、體重、睡眠等等。當然,我也很想聽聽他對我今後旅行的意見:“再說吧,再說吧!到了三月分,情況就會明朗起來的。”
 
4. 結語
 
多年來,媒體和美國的左派們抱怨美國的醫療保險製度不好,可謂甚囂塵上。可是我一介平民,能得到這麽好的醫療服務,我怎麽能不大喝一聲:美國的醫保真好!當然了,這麽好的醫保是我在馬裏蘭州政府工作了25年後掙來的,不是每個美國老百姓都能享受的。再則,美國的醫保製度複雜,對沒有文化或文化程度較低的人來說,可能使用起來不是很方便。
 
首先,我們每年10月份要在和馬裏蘭州政府簽約的幾家醫保公司中為下一年選一家我們稱心的公司。第二,要在選定的保險公司裏確定我們保險的檔次。確定了公司及其檔次之後,如何選醫生各個公司和各個檔次是略有不同的。就我們現在購買的醫保而言,我們先選一個家庭醫師(Family Physician)。我們家中無論誰有些什麽大小毛病,一般都先去看這位家庭醫師。我們自2010年來一直是Christine Trottier。這位家庭醫師的醫學知識自然要比我們多得多,能治的病就由她治,否則她就推薦我們去找專科醫生,比如說眼下的心血管專科醫生O’Brien大夫。專科醫生負責我平時的專科保養,如有必要,他就推薦我去找專家,如這次的神經科腦梗後遺症專家Denny大夫。我常見的這三位大夫,Christine Trottier,Paul O’Brien和Mary Carters Denny都非常好非常稱心。
 
有了好醫生,有了現代發達的醫學,好儀器、好藥,剩下的事就看自己了。科學已為我指出了奮鬥之路,剩下的事就看自己怎麽去走了。今後鍛煉身體當列為每日最重要的活動。煙已在20年前生女兒前後戒掉了。酒從這次起幹脆戒掉,這對我來說並不困難。飲食上進一步少鹽、少油、少糖、少卡洛裏。按時服藥。經常測量血壓和心跳以保證它們在正常範圍之內。無論如何,這次中風也是一次最好的機會來改變我日後的生活方式。
 
 
附錄一 MRI片子所顯示的9月24日的腦梗點
 
當Denny大夫在幾百張片子中找出幾張指給我看9/24中風的位置時,我就擔心我回家後會找不到這些片子和腦梗具體的位置。果然,回到家裏,打開一看,立刻落入霧裏雲中。對看這些片子的軟件我此前也沒有用過。正常的MRI、MRA和CT片子應該是什麽樣我也不知道。但是想到我20年的谘詢經曆,看了無數沒看過的圖片、用過無數沒用過的軟件,說什麽,我也是個有高等學位的智者。
 
值得慶幸的是很久以前的那次中風的位置很容易無懸念地確定(見附錄二)。它給我提供了一個學習的機會,弄清圖片編號的規律,特別是反應不同層次的切片編號。以此為導向,尋找到9/24中風的位置。如何估算中風的時間呢?我猜想根據是該位置邊界線的模糊和清晰程度。越清晰越老,越模糊越是最近。MRA片子中沒有發現異常情況。CT片子中看不到9/24中風,但隱約可見很久以前的那次中風(見附錄三)我自學後發現的這些結果是否正確,有待下一次見到Denny大夫時再確認一下。
 
(圖片略)
 
附錄二 MRI片子所顯示的很久以前的一次腦梗點
 
(圖片略)
 
附錄三 CT片顯示的很久以前的一次腦梗點
 
(圖片略)
 
如果不是因為MRI中清楚地看到這一點, CT片中的這一點很容易被忽略。9/24中風點在CT片中就找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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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產階級 回複 悄悄話 感謝分享。
“MRI片子上看得見的是中風,看不見的是小中風。”,所以如果是小中風,MRI片上是看不到的。
我多年以前也有過一次類似經曆,但沒有博主嚴重,因為MRI片上顯示一切正常,我的醫生說不是TIA,是一過性血壓偏低。不過,我一直不認為他的結論是正確的,因為我也有類似博主的後遺症,比如開車走路在一個月內平衡感完全不如發病前,幾個月之後才逐漸好轉,發病前我每星期堅持跑步10公裏,所以也不知道發病的原因,那位醫生說可能是發病前喝水太少,造成血壓偏低。所以我現在養成了多喝水的習慣。
helen_xu1111 回複 悄悄話 祝福。謝謝分享
戴寧生2022 回複 悄悄話 謝謝。
嚴惠姍 回複 悄悄話 這兩位美國醫生真令人放心。你自己也很有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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