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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蕭千禧夢 第六章 浪漫情懷(5)

(2022-12-11 18:46:04) 下一個

韓一邁離開秦萱萱後去了食品店,買了很多糕點和天津特產。晚飯時,姥姥聽說韓一邁沒見到黎清月不免詫異,但也沒多說什麽,隻是不停地地給外孫夾菜。外孫為了這個雙學位,學的臉都瘦了,姥姥一直心疼。一家人和和美美地吃了頓晚餐。

送走姥姥後,韓一邁和姐夫聊到深夜,所以第二天起得不算早。姐姐早已經準備好了煎餅果子,這是天津特色早餐,有點兒象北京的豆漿油條。

韓一邁吃過早飯,提著行李兩個旅行包來到了天津火車站的售票處。排隊的人不少。這個時候回老家他其實有一絲愧疚,因為七月底已經錯過了農忙的季節。

九十年代還沒有高鐵和高速公路,所以從天津去滄州最好乘火車走京滬線。韓一邁的老家在滄州城的東南邊,而京滬線從滄州西側經過,所以下車後還要橫穿整個滄州城。韓一邁小時候跟父母回老家,在滄州下了火車,多數情況下,還要搭乘一段當地農民的馬車才能到家,這一段路約有十多裏。

華北最適合農業的地區是河南山東一帶。河北因為缺水且緯度偏高,對農作物的播種期及生長期有很多限製,所以自古以來河北遠不如河南山東富庶,人口數量也少。這一態勢在明末清初有了很大改觀。

明朝萬曆年間,神聖羅馬帝國的傳教士湯若望來到中國,他根據歐洲天文學的最新成就,重新修訂了中國的陰陽曆法。不得不說,中國古代一直使用的陰陽曆,是世界各古老民族中最先進的,盡管與現代曆法相比不免粗糙。湯若望改用冬至和夏至兩個節氣紀年,這比古代用春分和秋分兩個節氣紀年精準了很多,準確率至少提高了一個數量級。改良後的曆法,誤差從幾天的縮減到幾個小時。

湯若望在清朝康熙年間死在了中國。到了乾隆年間,河北文化程度較高的地區,一般是各縣城方圓十幾裏內的村莊,由於嚴格按照節氣播種,不再錯過農時,農業開始頻繁豐收。這個時候哥倫布已經去了美洲,來回了原產於美洲的高產農作物,比如玉米和薯類,在清朝時傳入中國,引發了中國的農業革命,人口開始大增。

河北的農業在明末前每年隻能收一季,且產量很低;而中國南方通常每年能收兩季水稻,產量很高,所以江浙一直稱為華夏之膏腴。滿清之後,河北的農業一年也可以收兩季,一季冬小麥,一季秋玉米。小麥在6月中下收割,然後翻地積肥種下秋玉米,兩個星期就可以出苗,等到了8月份的雨季,玉米開始瘋長,兩個月後就能成熟。秋玉米收了之後,閑不了幾天就要種冬小麥,如此循環往複,周而複始。

韓一邁如果學期結束就回老家,雖然趕不上麥收,但能趕上秋播,正好可以幫助爺爺一把。

“去滄州的票沒有了,最早的票是後天的,站票。以後記住,票要提前幾天買,現在跟以前不一樣了,全國運力緊張,懂不懂?”售票員有些不耐煩地看了韓一邁一眼。

“我可以上車補票。”

“那要看列車員讓不讓你上了。現在的車都很擠。你可以買一張站台票試試。不能保證。”

韓一邁有點兒猶豫。“上午的車什麽時候來?”

“大約5分鍾以後進站。你肯定趕不上了。試一試下午那趟車吧。”

“照您這麽說,我沒票,下午那一趟也不見得能上得去。我幹嘛還等到下午啊。”

“對呀。要不然,你還是去坐長途汽車吧,有去滄州的,但不在這兒賣票。下一個。”

韓一邁轉過身來。“各位,今天去滄州的別排了,沒票了。節省點時間,趕緊去坐長途汽車吧。”說罷他從人群中擠了出來。

排在後麵的幾個人當中,有一個女孩也是去滄州的。看韓一邁這麽說,她也不排了。韓一邁大致知道長途汽車站的方向,他離開了火車售票處,慢慢走著。

“這位大哥,等一下。”

韓一邁轉過身去,一個白淨高大的女孩正看著他。她剪了齊耳短發,穿了件淺藍色的連衣裙,蹬了一雙乳白色的小靴子,拎了一個舊旅行包。韓一邁點了點頭。

“我也去滄州。我知道在哪兒賣票。一起過去吧。”女孩很爽朗,“剛才謝謝你說了那麽一句,不然的話我還得排好一會兒呢。你去滄州什麽地方?城裏嗎?”

韓一邁說出了村子的地址。女孩聽得眼睛一亮。

“我是鄰村的,離你們村3裏地。順路。那咱們搭個伴走吧。”

“你就這麽容易跟陌生人搭伴兒?”韓一邁詫異道。

“陌生人?你不是鄰村的麽?剛才我看你心善才邀請你的。不願意呀?那就算了。”

“隻是好奇。”韓一邁笑道,“我可以跟你搭個伴。”

女孩高興了,她跟韓一邁並排走著。“你練過吧?我注意你半天了。你剛去排隊的時候我就在你後麵。我一眼就看出來了。”

“你好象也練過。所以跟陌生人搭伴走你也不怕。”韓一邁看著女孩走路的姿勢,她身上絕對有點功夫。“物以類聚,所以你才盯上我了。”

自滄州以北,滄州,天津,唐山,自魏晉南北朝以來,都是少數民族融合並最終定居的地方,民風強悍。滄州人無論男女,很多人自幼練武。即使家裏沒有練武的傳統,男人們幾乎都會兩下子。1900年前後,義和團在天津一帶興起,絕非偶然,這與民間習武的傳統大有關係。

“是啊是啊,我猜你可能是咱們滄州人。讓我猜中了吧。你普通話說得很好,但沒有天津味,所以你不是天津人。”

“那我為什麽不能是北京人呀。北京人普通話最標準了。”

“北京人去滄州來天津幹嘛?你是有點兒象大學生,又有點不象。你在北京念書?你應該是在天津念書吧?”

“反正不是北京就是天津。”韓一邁笑道,“我確實是學生,不過今年大學畢業了。一個多月前的事。”

“那你這時候才回家?夠賊的。”

“你這什麽話呀。”

“你躲過了農忙!這段時間地裏多忙啊。收麥子,打場,夏糧入庫,翻地,施肥,秋播,多少活兒呀。你家不需要人呀?”

“說的是。”韓一邁點頭,“我是有點兒不好意思。不過,你不也一樣麽。”

“我一個姑娘家,能幫多少忙?你才是壯勞力。”

“那你做做飯總可以吧。男人這些天體力消耗是一年中最大的,這時候不吃點兒好的,比如烙餅攤雞蛋,根本撐不住。你也應該幫家裏一把。”

“我在天津有工作。回不去。”女孩撅嘴道。

說話間倆人來到了長途汽車售票處。去滄州的汽車會在滄州城東也停一下,這樣省了韓一邁六七裏的路,實際上比坐火車更方便,但是今天去滄州的車票竟然也已經賣完了。倆人聽到這個消息徹底傻了眼。

“別著急。我們這兒隻賣公家車的票。”總站售票員非常和氣,“還有很多私家的車,也去滄州。從這兒走,第一個路口往右拐就能看見。他們發車不定點兒,人坐滿了就出發。車不少,你們倆肯定能趕上一輛。”

“那票怎麽買?”韓一邁鬆了口氣。

“都是上車了再買票。”售票員耐心道,“可能貴一點。”

“沒別的車了,再貴也得坐呀。”那女孩道。

“其實也沒多貴。公家車票是4塊多,私家車能要到6塊,但是可以砍點價,而且包行李票。他們的車好,都是嶄新的大轎車。”

倆人謝過了總站售票員,一路尋找,果然找到了兩輛私家長途汽車,其中一輛已經坐滿了,很快就要發車;另一輛車裏算上司機和售票員,一共隻有六個人,看來還得再等一段時間啟程。韓一邁買了票,把行李放到了車頂的行李架上。他不願意在車上坐著,想四處看看。那女孩一直跟著他。

“你這麽跟著我。我覺得我應該知道你的名字。”

“我姓薑。”女孩笑了,“孟薑女的薑。我叫薑雨萍。雨水的雨,浮萍的萍。你呢?”

韓一邁也報了自己的姓名,他忽然想起了文天祥的兩句詩,脫口而出,“山河破碎風飄絮,身世沉浮雨打萍。”

“你也這麽說。”薑雨萍不高興道,“挺好的名字,全被你們說壞了。”

“好好,換一個。”韓一邁想了想,卻也想不出別的詩句來。

“想不出來了吧。這叫做,”薑雨萍想了想,“江郎才盡。”

還好,沒說成是黔驢技窮。韓一邁暗道。

“因為實在沒有了。自古以來,可能關注浮萍的詩人不多,所以隻記得文天祥的名句。”韓一邁笑道,“不過,謝謝你口下留德。”

“因為我沒有說那個詞?跟牲口有關的。”

“不經誇。”韓一邁沒好氣道。

薑雨萍大笑起來。倆人一來一往,點到為止,竟然互有默契,這讓她很興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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