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一邁和姐姐很快到了姥姥家。迎接姐弟倆的除了姥姥,還有一位妙齡美少女。韓伊雯打過招呼後,含笑看著弟弟,看他還能不能認得出。韓一邁看了半天,終於認出來了。
“你是曉曉。”韓一邁笑道,“差點認不出了。真是女大十八變。”
“變得更好看了?”曉曉俏皮地問。見韓一邁認出了自己,曉曉高興極了。她從小就非常喜歡這個表哥。
“那當然了。誰家的姑娘不是越長越好看?”韓一邁依舊笑道,“話說回來。即使越長越醜,我也不好意思說呀。”
“姥姥。”曉曉氣道,“你看他呀,又欺負我。”
“一見麵就鬥嘴。”姥姥忍住笑,板著臉道。
“好看。當然好看。”韓一邁連忙改口,“以後誰娶了我們家曉曉,那是八輩子修來的福分。”
曉曉對自己的才貌一直很有信心,見表哥改了口,她馬上高興起來,唧唧喳喳地說了很多事情。姥姥在一旁不怎麽說話,眼裏全是慈愛。
曉曉是四姨的孩子,年方19,正在天津大學念書,和韓一邁已經兩年沒見了。韓一邁有三個姨:大姨是姥爺前一房妻子生的,後麵的二姨和四姨還有母親王春燕,是姥姥親生的。
“為了歡迎你,我親愛的表哥,為你獻上一曲。”
曉曉說著,打開了琴蓋,嫻熟地彈奏起來。那是俄羅斯作曲家巴拉基列夫的《雲雀》。韓一邁靜靜地聽著,沉浸在浪漫的音流裏,他很欣慰這個表妹已經長大了。
“哥,該你了。”曉曉彈完了,站起來嫣然一笑。
韓一邁有點兒為難。幾年前王春燕給兒子買了一台電子琴,但是韓一邁在清華住校,彈琴的時間非常少。如果說現在還能彈幾首,那完全是在吃老本。
“怎麽就該我了呢?我還以為剛才你特地為我彈的呢。”
“是特地為你彈的。可你該給姥姥彈一曲了。”曉曉狡黠地笑了笑,“隨便挑一首,彈什麽都行。”她遞過來一疊琴譜。
韓一邁隻好接了琴譜翻看了一下,似曾相識,但都不容易。他坐在鋼琴前,隨意挑了一首,彈奏起來。
雅娜望著外孫彈奏的背影,一時有點兒恍惚。韓一邁的背影喚起了她兒時的記憶,12歲生日時,父親康斯坦丁親自給她彈了一曲,正是這首《幻想即興曲》。那是父親最後一次特地為自己彈琴。
“勉強還過得去。”曉曉輕輕鼓掌,“隻彈錯了三小處,一共九個音。哥,你這琴練得不夠啊,是不是把時間都花在泡女孩子上了?”
“沒錯。”韓一邁大笑,“天天泡妞,所以手生了。”
“說你胖你就喘?也不為自己辯護一下?”
“無需辯護,天生懶散。慚愧,爛泥糊不上牆。”
“過分的謙虛透著骨子裏的驕傲。”曉曉不滿道,“肖邦大師的這首曲子,難度還是很大的。哥,你的意境已經出來了,很美。技巧也很不錯。欠缺的反而是熟練,這卻是最最不可能,也不應該發生的事。因為隻有熟練了,才可能有技巧,而技巧嫻熟之上,意境才可以表達。所以我才斷定,你沒好好練琴。你呀,就好比大風大浪裏都輕輕走過,一不小心卻在陰溝裏翻了個四腳朝天,非常可惜。”
“我虛心接受妹妹的批評。”韓一邁莞爾一笑。
“你才不會呢。你這種人,眼睛一向長在了腦瓜頂。”曉曉哼了一聲,“哥,今天我邀你彈琴,主要是想看看,你還有沒有浪漫情懷。”
“太不幸了。天生就沒有。”
“老奸巨猾。”曉曉被韓一邁氣樂了,“等一會兒見到了人家,可得實誠點兒,她可是我最好的朋友。”
“你等等。”韓一邁打斷了曉曉,“你說我要見誰?”
“我的同學,一個很好的女孩子。”曉曉得意道,“哥,你年紀一把了,該考慮婚姻大事了。”
“別別別。”韓一邁一聽這話就頭疼,“你又亂給你哥安排什麽呀?我可誰也不見。”
“見一見也無妨。”一直沉默不語的姥姥忽然插話道,“小邁,不要有壓力,也不要把這件事當成相親。人家女孩子才19歲,你比人家大那麽多,人家還不一定看得上你呢。再說了,這個女孩子你見過的。”
“啊?我什麽時候見過?”
“從小就見過呀。她叫黎清月。我們和她祖上是世交,知根知底。小時候的事情你可能不記得了。最近一次見麵,應該是你上高二那一年。你當時想提前高考,誰勸都不行。你跑到姥姥這兒來,想得到我們的支持。那次我們很多人來勸你,還記得不?”
是有那麽回事。那一次他跑到天津,很多親戚陸續都來了,來了兩波人。多數人是來看看韓一邁的,畢竟好幾年不見了。當然來的也有幾個孩子,比如曉曉。他記不起黎清月是哪個女孩了。
“姥姥。我真想不起來了。”
“你當然不記得。人家把你記住了。”姥姥微笑道,“見個麵也沒什麽。就當是有個多年不見的朋友,今天又遇上了。”
“那我想知道,這是她們的意思,”他看了看姐姐一眼,她肯定也有份兒,“還是您的意思,又或者是那個女孩子的意思?”
“主要是我的意思。”姥姥肯定地說,“但是也有她們的意思,包括黎清月她本人。”
“既然您開口了。那我去。”韓一邁說罷,不滿地看了曉曉一眼,“小小的年紀就做媒婆。”
“不用謝啦。”曉曉笑道,“哥,以後你可能會感謝我一輩子。”
“走著瞧。”
“小邁,你可以不相信我們,但是你要相信姥姥的眼光。”韓伊雯道,“咱們都是姥姥帶大的。姥姥在北京住了十年,周瑤也是姥姥看著長大的。很多情況下,姥姥比你更了解你自己。”
這句話很委婉,韓一邁當然能聽出弦外之音。問題是姥姥如果真的這麽想,那他需要重新審視一下自己的判斷了。這讓他感到有些迷茫。
“我們替你約好了,四點鍾在小白樓對麵不遠的一家俄羅斯餐廳見麵。”姥姥勸道,“隨便聊聊天。聊得來就多聊幾句。聊不來,就算是走個過場。姥姥也可能有時看人不準,都說不定。小邁,姥姥想讓你知道一件事:不論你以後跟誰結婚,姥姥都祝福你們。”
“行。你們誰也不用勸了。我去就是了。該怎麽樣就怎麽樣,這總行了吧?”
“別那麽高傲。”曉曉不滿道,“黎清月絕對配得上你。”
韓一邁提早了一點出了門。既然答應了,他就不會爽約。問題是小白樓附近新建了一些樓,這讓他多少有點兒陌生。他蹓躂著轉了兩圈,果然找到了那家俄羅斯餐廳。
現在不是開飯時間,用餐的人不多。服務員小姐過來招待。韓一邁看時間還早,簡單地說了一下情況,又指了指餐廳一角的鋼琴,現在沒有人在演奏。
“您隨意。”服務員給韓一邁留好了座位,然後倒了兩杯水。
韓一邁坐在鋼琴邊,努力回想剛才在姥姥那兒彈錯了的地方,曉曉這丫頭耳朵真靈。想了一會兒,他大致明白了,便開始演奏,仍然是肖邦的《幻想即興曲》。
餐廳裏的人們停止了喧囂,都凝神靜聽。此時門外來了一男一女兩個大學生模樣的人,跟服務員短暫交談後,他們來到了韓一邁預訂的桌前坐下了。男生不住地張望,女生卻被韓一邁的琴聲吸引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