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琪琪眨眨眼睛,拿胳膊肘戳了鄭奎山一下,看著他說道:“弟啊,那能不能把你外甥也弄進去?”
國際學校交錢就能進,不用什麽關係、門路,鄭琪琪不可能不知道。鄭奎山自然明白姐姐這麽說的意思是讓自己幫她兒子封劍喆出學費。但他不願意出這個錢,不是在乎這點兒錢,是不想開這個口子。就連父母替堂弟和姐夫求了幾次情,希望鄭奎山把兩個人從公司的中層升到高級管理層,也被他以自己說了不算為由拒絕。
鄭奎海機靈地替堂哥解圍,“國際學校不用求人找門路,隻要交錢就能進。”
鄭琪琪心中暗罵:關你屁事!再巴結也不是沒進去人家公司高層嗎?再說,我跟鄭奎山是一個娘肚子裏爬出來的,他跟我不比跟你親?
封川知道老婆的意思,見她吃了癟,就替她找個台階說道:“學費那麽貴,就咱倆這點兒工資,哪供的起?”
不想這話更是戳到鄭琪琪的痛處,便沒好氣地回嗆丈夫:“哼!還是你沒本事,要不然你跟我弟弟幹了這麽多年,怎麽一直是一個部門小經理?還是個副的。”
這話一半說給自己丈夫聽,一半說給自己弟弟聽,濃濃的怨氣彌漫在字裏行間,任誰都聽得出來。鄭奎山似笑非笑,並不搭腔。鄭琪琪最恨弟弟這幅處變不驚的樣子,什麽話到他那裏,隻要他不想搭理你,那就跟拳頭打在棉花上是一個效果。但鄭琪琪又拿弟弟沒有辦法,怎麽說自己丈夫也在人家手底下討生活,雖然自己是他親姐姐,也得顧忌些。何況,東方不亮西方亮,你鄭奎山不出血,我曲線救國總可以吧。
石意涵從始至終靜靜地看著這一家人,一句話沒有。她是個聰明懂分寸的女人,知道哪裏是楚河漢界。她知道,別說是自己,就是自己的丈夫鄭奎海在這裏也是個外人。她也清楚,丈夫鄭奎海就是一個普通的大學畢業生,能在鄭奎山的公司裏做到部門經理,怎麽說也是應該感恩的。人不能象鄭琪琪那樣,太貪婪。封川明明資質平庸,而且隻是個大專畢業,鄭琪琪卻軟磨硬泡父母和弟弟,一心要把丈夫提到公司高層,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讓人笑掉大牙。
聽丈夫鄭奎海說,高中畢業的鄭琪琪也一直想進入弟弟的公司,卻未能如願。但即便如此,每次鄭琪琪進公司找自己丈夫封川的時候,都在員工麵前擺出一副主人的架勢,張口閉口‘我們家公司’。這可能也是鄭奎山把親姐姐拒之門外的原因,誰願意在自己的地盤上供一尊佛爺呢?在這一點上,石意涵還是有些佩服鄭奎山的,既會看人,又能堅守底線。可為什麽偏偏在私生活上把控不住,以致把個一個好好的家禍禍得如此七零八落?好不淒慘。
盧姨和喬嫂累得兩眼發花,手腳酸軟,才把十幾個人的年夜飯擺在主餐廳的飯桌上。
席間有一道清蒸鮑魚,喬嫂直接把鮑魚一人一隻分到各自的小盤子裏。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心,封劍喆盤子裏的那隻看起來要比別人的小一些。
於是這個十歲多的男孩子便吵鬧起來,“為什麽我的這麽小?你就是故意的!你是我們家的保姆,竟然敢這麽欺負我?”
封川有些尷尬,忙替兒子跟喬嫂說:“沒事,沒事,你忙去吧。”
喬嫂氣得心口疼,轉身剛要走,卻被鄭琪琪叫住:“喬嫂,還有鮑魚嗎?”
喬嫂站定,回頭淡淡地說:“就這些,沒了。”
封劍喆一聽,立刻繼續高聲叫嚷,“憑什麽我的是最小的?憑什麽?我不幹!”
李繁芝陪著笑哄他:“小喆,來,姥姥的這隻大,你吃姥姥的。”
封劍喆看了一眼李繁芝盤子裏的鮑魚,又掃了一圈兒眾人的,然後指著鄭楓紅的說道:“我要那隻。”
鄭楓紅迎著眾人投過來的目光,把自己的盤子端起來,微笑著說道:“表哥,那你吃我的吧。我一直不怎麽愛吃海鮮。”
封川剛要攔阻,鄭琪琪已經伸手接過盤子,輕聲對兒子說:“你看妹妹多懂事,就連弟弟也比你乖巧。快吃吧,別再鬧了。”
鄭奎山看著鄭楓紅,心說我這個女兒倒是很大氣,將來可以助我一臂之力,隻可惜是個女孩兒。
年夜飯後,孩子們在一樓看動畫片。大人們有看電視的,有聊天的。
鄭奎山、鄭奎海以及封川,三個男人跑到室外抽煙。
======
吳欣漪坐在母親對麵,母女兩人之間的小幾上放著三碗熱氣騰騰的餃子和三杯酒,還有三雙筷子。
裘馥蓮笑笑,對著一碗餃子說:“老頭子,我也不會做啥,就煮了些餃子,咱們一家人一起過個年,一人一碗,不多不少。”
裘馥蓮夾起一個破碎的餃子,又說:“老頭子,以前都是你吃破皮餃子,今年給你吃好的,我來吃破的。”說完,筷子上的破餃子和著裘馥蓮的眼淚,一起進了她的嘴裏。
“閨女,你從來不知道有破皮餃子這回事,今年你也吃幾個吧。”裘馥蓮又對著另一碗餃子說道。
吳欣漪早就忘記了人間的五味,此刻卻清晰地感覺到苦澀的味道。她多麽想吃一個破皮餃子,象以前的父親那樣,象現在的母親這樣,可是,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看著母親流淚。
======
鄭奎海吐了口煙,鼓足勇氣問:“哥,孩子這麽小,家裏沒個女人不行。有沒有打算再找一個,幫著你把孩子養大?”
“沒有!”鄭奎山斬釘截鐵地說道:“我跟孩子姥姥起過誓,終生不再續娶。”
封川說:“你正當年,怎麽可能不娶?她一個老太太,你就是娶了,她還能怎麽著你?”
鄭奎山說:“不是老太太不讓我娶,是我自己不想。傷了。”
另外兩個人聽了,便不再言語。作為鄭奎山的親人和員工,他們當然知道吳欣漪為什麽走絕路,更知道在吳欣漪不在靈山的時候圍繞在鄭奎山身邊的那些女人。而且就在前幾天,聽說一個在校女大學生曾出現在他的車裏,兩人一起去了什麽地方。
室內傳來春節晚會的聲音,期間還夾雜著女人的笑聲。莫名其妙的,鄭奎山竟從疊在一起的笑聲裏,聽出了吳欣旖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