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結局
李堅強急了,一輪胳膊,竟把倪大寶手裏的酒弄撒了一半,同時用那條好腿踢翻了桌子。
甥舅兩人為了對付李堅強,都進了後堂。有些酒客見狀,又趁機溜走逃單。但有兩個三十幾歲的男人,卻悄悄地走到櫃台處,冷著臉傾聽裏麵的動靜。
原來,這兩個三十幾歲的男人是齊天青布控的便衣警察,他們先是聽到那個打扮成木乃伊一樣的男人自稱李堅強,隨即警覺起來,並向等在外圍的同事發了信號。又見李堅強被吳明帶去後堂,於是便悄悄跟了過來。
兩個便衣一聽到桌椅翻倒的聲響,遂不敢耽擱,一腳踢開門衝了進去,舉槍大聲喝道:“警察,都不許動!”
這一聲喊,象炸雷一樣,首先把腿腳不好的吳明和李堅強嚇得紛紛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而剛犯過心髒病的倪大寶,晃了兩晃,再次雙眼一閉,癱軟在地上。
接下來,三人一起被帶到了警局。同時,被監控的裴燦也被傳訊。而通過這一段時間的監控,與倪大寶來往密切的趙仁義也走進了警方的視線,因此,此次收網,他也在其中。
很快,警方就弄清楚了這個滿頭紗布的老頭真的是保險單上的死者--李堅強。於是李堅強錄完筆錄就被放回了家。
此時正是月明星稀,李堅強一路唱著盜禦馬朝家走去。他鼓點清亮,唱腔鏗鏘:“咚鏘咚鏘,咚咚鏘!大丈夫仇不報枉在世上,豈不被天下人恥笑一場,飲罷了杯中酒換衣前往。這封書就是他要命閻王,眾賢弟且免送在這山崗瞭望!闖龍潭入虎穴某去走一場。”
開了院門,正房已經熄了燈。
李堅強拉開柴草屋的門,“闖龍潭入虎穴某去走一場。大黃!想不想我!”
一個黑影撲了上來,兩隻爪子搭在他的肩上,然後一個熱熱的大舌頭舔遍他的臉。
“大黃!住嘴!咋這樣不講衛生!下來,睡覺。”李堅強大聲喝道。
大黃置若罔聞,繼續熱情似火地舔他。
“大黃,你把我的紗布全舔髒了,哎呀媽呀,真是惡心,臭死了。”
李堅強鑽進被窩,“大黃睡覺,明天再跟你說。”
大黃鑽進被子,繼續試圖騷擾李堅強。李堅強隻得雙手抱頭,保護自己頭上的紗布。
大黃興奮地幾乎一夜沒睡,幾次把李堅強弄醒。第二天一早,李堅強就跟大黃一五一十地講起了自己這些日子的遭遇,聽地大黃不時地嗚咽。
李堅強安慰它:“行了,別哭了,我這不是好好的?”
程奶奶見到李堅強,忙掂著碎步上前,扒開紗布往裏麵看。李堅強忍著被剝皮的痛楚,讓程奶奶看了個仔細。
最後,程奶奶哭著說道:“他們都說你被人弄死了,好懸哦,好懸哦,你的命真是大哦。”
李堅強笑著問老太太:“弄死我?誰弄死我?”
程奶奶說:“就是天天供你喝酒的那幾個人啊。”
李堅強笑得紗布都要裂開,說:“程姨,你聽誰胡說?那都是我最好的朋友,對我可好了。怎麽可能要害我?”
程奶奶立刻橫眉立目地說道:“你個傻子,一直這麽胡亂相信人。鄰居都說今天警察把他們全抓了起來。”
李堅強沉默片刻,又笑著安慰老太太:“程姨,我這不是好好的?別擔心我了。”
麵對強大的審訊壓力,趙仁義是第一個崩潰的,也是本案的重要突破口。他不但承認了盜竊屍體的行為,還全盤托出了騙保小團隊多次暗害李堅強的犯罪行為,包括灌酒,喂甲醇,甲醇加海蠣子,冷凍,買凶殺人以及用車撞。即便是見慣大奸大惡的齊天青,也聽得膽戰心驚,汗毛直豎。
除此之外,趙仁義還為了爭取立功表現,舉報了倪大寶、吳明以及裴燦三人在前年年末,先灌醉再凍死一個叫胡紅梅的流浪女,並騙保十二萬塊錢的犯罪行為。
於是,案件轉為一級命案偵破程序,重案組介入,案件負責人依然是齊天青。倪大寶、裴燦、吳明以及趙仁義四人由傳訊轉為正式羈押。
隨著審訊的深入,案件事實也越來越清晰。齊天青布置警力,對李堅強居住的柴草屋以及大寶酒館進行了地毯式刑偵及調查取證,又有大量公安人員對程奶奶、大翠嫂以及下水村進行走訪。
很快,陰立本、賈有德、裘三以及崔銘福紛紛到案。而假李堅強的家屬也得到了警方通知,來公安局把屍體領了回去,並重新安葬。
至此,魑魅魍魎全都收了監。可整件事情的主人公李堅強卻發起了愁,因為大寶酒館被封,他沒地方去喝酒了。
這天,大翠正在店裏熱火朝天地忙著,一個用紗布把頭包裹的象木乃伊的人,拄著拐杖走了進來。
店裏的人全都盯著來人看。那人走到一臉大問號的大翠麵前,咧著滿嘴的黃牙,笑著說道:“大翠!你這兒有酒嗎?趕緊給我來瓶二鍋頭,再不喝命都沒了。”
大翠看著在一片白繃帶中隻露出口眼鼻的李堅強,將信將疑地問道:“李叔!是你嗎?”
李堅強又咧開嘴笑了笑:“可不是我嗎?認不出來了吧。嘿嘿,大翠,給點兒酒喝行嗎?”
大翠眼圈泛起了淚花,哽咽著說道:“行啊,你去後廚坐吧,我給你端過去。”
大翠一手端了一大盤破皮包子,一手拿了一瓶二鍋頭,放在李堅強麵前,說:“李叔,我店裏最好的酒就是二鍋頭,你湊和喝吧。”
李堅強黑黢黢的臉上,笑紋竭力衝破腦袋上繃帶的束縛,層層疊疊綻放到繃帶深處,大聲說道:“大翠,你可是救了我的命了,再晚喝一會兒,我就哦一聲死過去了。”
大翠被他逗笑,紅著眼圈坐在李堅強麵前,問:“李叔,你還活著?怎麽全身都受了傷?”
李堅強喝了一大口酒,咂咂嘴,說:“我被車撞了。醫生說我全身骨折,還有腦震蕩。”
大翠說道:“我去了程奶奶家打聽過你。”
李堅強再次笑得滿臉的皺紋層層疊疊綻開來:“大翠,夠意思,還惦記著去找你李叔。”
看著李堅強沒心沒肺,美滋滋地又吃又喝,大翠暗想:李堅強是個幸福的人。
直到李堅強吃飽喝足,唱著盜禦馬飄然而去,大翠都沒有告訴他是自己去報的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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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子很快被全部偵破。經過曆時半年多的庭審,審判結果如下:
倪大寶、吳明、裴燦三人犯故意殺人罪,傷害罪,盜竊屍體以及詐騙罪,數罪並罰被判死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趙仁義因為舉報倪大寶三人曾凍死流浪女胡紅梅案而立功,被判有期徒刑六年。崔銘福被判處有期徒刑八年。裘三與賈有德被判有期徒刑六個月。陰立本被吊銷行醫執照。
由於倪大寶、裴燦、吳明、崔銘福以及趙仁義對李堅強實施的身體傷害,法院判決五人同時要對他進行民事賠償。最後協商的結果是,五人共同出資,作價把大寶酒館補償給李堅強。
聽到這個判決,李堅強非常開心,黑黢黢的臉上,笑容層層疊疊綻開來,象湖麵的波紋,蕩漾著。
除了酒館,如今的李堅強還擁有一塊墓地,並附贈墓碑一個,墓碑上隻有三個字:李堅強。
全篇完
南瓜蘇
當我們站在陽光下,是看不到陰暗處的掙紮的。生活遠比我們看到的要苦難罪惡的多。
李堅強的原型叫Michael Malloy,也有報道說他叫Mike Malloy。關於他的報道很多,我放一個中文鏈接在這裏。我把故事背景改成了中國北方的一個海邊小鎮,男主的結局也被我篡改了,請諸位原諒我的任性。
當我們站在陽光下,是看不到陰暗處的掙紮的。生活遠比我們看到的要苦難罪惡的多。————先頂這句飽含著悲憫、憤懣和普世情懷的結語:)
程姨,你聽誰胡說?那都是我最好的朋友,對我可好了。怎麽可能要害我?————內藏分明,外示渾厚。李堅強越是“包庇”那些害自己的人,他的人物特質越是鮮明獨特。還有,很喜歡這句充滿動感的比喻:黑黢黢的臉上,笑容層層疊疊綻開來,象湖麵的波紋,蕩漾著。
收筆幹淨利落,戛然而止。不過明兒沒有大酒俠可看了,有點兒失落呢:)
謝謝呱呱! 期待新篇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