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柯|洗澡

洗澡

文/勞柯

小時候洗澡和遊泳不分，因為都是在村裏的大坑裏。村南的大坑裏的水都是雨水，也是死水。每年夏天，旁晚的時候大人們在坑裏洗澡，白天的時候孩子們在坑裏玩耍，也稱遊泳，其實就是洗澡。沒有別的事情，孩子們就一天到晚泡在水裏，泡夠了就出來在太陽下曬幹，曬幹了再泡。一天下來，每個孩子都被曬得烏黑。

有一次下完下雨，水深了不少，但我不知道，還和往常一樣跳進了水裏，然後我就一露頭一露頭地出不來了，眼看就要被淹死了，還沒有來得急跳下去的堂哥扔給我一根樹枝，結果就了我一命。上岸以後我爬在岸邊吐出好多汙水。那一次是到現在為止離死神最近的一次。

夏天洗澡很方便，隻要願意就可以天天洗。到了冬天這洗澡就不方便了，不要說村裏，鎮裏也沒有洗澡的地方，要洗澡就得跑到縣城裏去。我讀小學的時候，一冬天都不洗澡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讀初中以後我就不再去坑裏洗澡了，因為初中所在村邊上有一條河，那條河的名字叫團結河。團結河是我們那兒主要的河流，灌溉排洪都要經過她。每到夏天，河水上漲，放學以後我們就到河裏洗澡。河水清澈無比，河床上全是水草，腳踩在水草上，也就癢癢的。河裏有很多魚也有很多很大河貝。魚我們是抓不到的，但是貝殼可以抓到。每次洗完澡都會撈到幾隻大大的貝殼，回家拿到火上一烤，那貝殼也就張開，肉也就熟了。

到了冬天，初中生們也可以偶爾到縣城裏去洗澡。初三那一天寒假，我和一位同學去縣城裏的澡堂裏洗澡，那是我第一次冬天洗熱水澡，感覺就兩個字：舒服。澡堂裏不限時，我們兩個也不知道洗了多長時間，剛從浴池出來，我那個同學就暈倒了，光溜溜地躺在地上，正在洗澡的大人們也顧不上自己光溜溜，有人打腳掌，有人掐虎口，有人掐人中，慌亂中折騰了很長時間，我那位同學才醒過來。從那以後再去澡堂裏洗澡，我就在也不敢洗很長時間了。

高中是在縣城裏讀的，冬天每個星期可以洗一澡，但是夏天洗澡非常不方便，因為浴池夏天不營業，而我們學校裏又沒有衝澡的地方，所以夏天幾個星期不洗澡也就很正常了。夏天特別熱，教室裏似乎連個電扇也沒有，大家都熱得汗流浹背，到晚上的時候也沒有地方洗。雖然我不記得當時教室裏的味道，不過現在想想就應該知道那是個什麽味道。

大學裏的學生終於有了淋雨的地方，但無論冬天和夏天都隻供應冷水，但學校裏浴室，冬天夏天都營業，不記得浴室的票是多少錢，但我記得夏天我是不舍得去那裏洗澡，即便是冬天，我也經常在宿舍裏洗冷水澡。別人洗冷水澡可能是習慣也可能是為了鍛煉身體，但我洗冷水澡純碎是為了省錢，因為我也很想去洗熱水澡。

到了美國以後發現自己租的公寓裏都可以洗熱水澡，也就天天洗，剛開始的時候是一天洗一次，後來是一天洗兩次。記得剛到美國的時候，我一位高中同學問我美國怎麽好法，我說我可以天天洗熱水澡。因為天天洗澡，突然有一天我覺得很麻煩，決定改掉這個浪費時間的習慣，有一天決定不洗澡就去睡覺，結果怎麽也睡不著，總覺得渾身都癢，最後實在忍受不了，隻能起來洗澡。

社會發展了，現在在國內即便一個偏僻的農村，村民們也可以一年四季洗到熱水澡。那些零零後的孩子估計也許無法理解幾個星期不洗澡也永遠無法知道那種感覺了。

那種感覺是什麽感覺呢？其實就是沒有感覺，不苦不累不麻煩，一切都很好。但是要回去在過那種日子，可能就會是一種煎熬了。
12/21/2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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