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hike1

喜歡分享 分享喜歡
個人資料
  • 博客訪問:
正文

《前夜》(直發版本1-5冊之三)

(2023-03-09 13:16:39) 下一個

《前夜》

(直發版本1-5冊之三)

https://xuwenli2018.blogspot.com/2023/03/1-5_88.html

https://xuinusa.com/《前夜》(直發版本1-5冊之三)/

https://blog.wenxuecity.com/myblog/79163/202303/7434.html

 

 

On the Eve of the Great Spy Yu Qiangsheng’s Escape

By Xintong He

紅色巨諜俞強聲

出走的前夜

誤了一甲子的航班

——————————

賀信彤 著

第一篇

不堪此夢六十載

——隨團漫筆(1)

(原載香港12/23/07《蘋果日報》)

 

“人是活寶”,文立說他最愛的奶奶總是這麽說。飛機騰空起飛的那一刻,我想起了這句名言。

終於,要去台灣了。

女兒一早就趕來,送我們到機場。“一路平安,旅途快樂”女兒說這句話的時候,我讀得出祝福後麵那些許的擔心;前幾日,當聽說我們途徑香港時,一絲絲不安就隱現在女兒的臉上,“為什麽要經過香港?爸,你可要小心喔!”

從普城(Providence RI, USA)登機,兩個小時就到了底特律,換上美國西北航空公司的NW0011航班,朝著東方(我母國的方向)飛去。十三個小時之後,2007年12月7日當地時間下午三點半,飛抵日本東京機場。

晚上6點飛機再次起飛,暮色中向下鳥瞰,下麵的島國掩映在森林的黝黑裏。

我這次是隨我的先生——徐文立和他們的秘書長汪岷先生一起來的。文立、汪岷是代表中國民主黨聯合總部(海外),受台灣民主基金會委託的中國青年團結會的邀請,赴台來觀摩台灣2008年的總統大選初期活動和立法委員選舉,同時參加台灣大學、政治大學、東吳大學、中華大學、國立台北教育大學五所學校及人權組織的國際研討會和座談會。

這次中國民主黨聯合總部(海外)組團赴台的特別意義就在於,這是中國大陸的政黨組織、也是中國大陸的反對黨第一次正式訪問台灣和觀選。這次中國大陸政黨組織赴台訪問和觀選的首創之旅,對於未來海峽兩岸關係、推動中國大陸民主化進程、海峽兩岸政黨組織的互動,都有可能產生重大和深遠的影響。

我作為獨立中文筆會的會員,將和中國大陸知名作家葉永烈夫婦一同受邀隨團訪問台灣。

秉性難改。雖然隨夫這麽多年,我自己卻怎麽也政治化不起來,內心總想寫點什麽隨筆,不經意中寫就了這樣一些文字:既可能讓人瞭解我先生肩負的政治使命,又可以從我的筆端品味一些我特別的觀察,分享一下我眼中的趣聞軼事。

我的先生——徐文立,作為一個被放逐的政治流亡者,流亡海外已經5年了。對於他,是多麽想再一次踏上自己祖國的土地,那種期待和衝動,我心裏是深深瞭解的。儘管臨行前幾日,女兒一再提醒:“爸爸不要進香港,可能會有危險。”可是作為妻子,多年的習慣告訴我,先生每一次的政治決斷,自有他的道理。而且,他不喜歡提前透露他的政治決斷,包括對我。好在,我已經養成了絕不事先打聽,也絕不事先影響他政治決斷的習慣。當然,我畢竟是他幾十年來風風雨雨中的伴侶,我也多多少少能夠解讀他每次重大決斷的蹤跡。其實,並不複雜;其實,也極為簡單。文立做事,從來第一憑的是良知;第二是直覺;第三才是理性。文立的行為處事,決非如有人刻意在坊間散布的那樣神秘,當然也可能不像我概括的這般簡單。

經過5個多小時,當地時間晚10點,飛機停落在了香港新機場,旅客們魚貫而出,經過好幾個助步甬道,再按路標轉了幾個彎,來到了轉機兼出境的大廳,大量的人士向出境閘口走去;閘口前,人們排成了長龍。顯然,要出了關,才能取到行李。行事一貫從容的文立沒有去排那出境的大隊,他首先找到了將來要轉機赴台的中華航空公司的櫃台。我從文立打聽的情況看,此時此刻的他顯然並不特別打算入境香港。可能對於文立來說,已然到了這裏,表明他已經踏上了香港的土地,已經再次踏回了祖國的土地,至於入境不入境,看不看香港的繁華街景,已經並不特別重要了。

中華航空公司的櫃台裏有三個員工。香港機場的工作人員都著裝筆挺,頭發、胡須都打理得仔細,清爽,個個一副認真敬業的神態,接人待物很有分寸,而且談吐禮貌。

文立坦誠地告訴接待者我們現有的問題,又問倘若現在就轉機,有沒有可能?行李怎麽辦?因為那就意味著提前二天入台。

但是,由於我們受邀組團和辦理入台手續的過程比較倉促,允許入台的正式證件並未到手,7號此時是周末,8號又是假日……。

十分理解我們、甚至願意推遲下班來幫助我們的中華航空公司的楊先生遇到了一個兩難的選題:讓我們停留在轉機廳(已是晚上沒有食物出售,也沒有休息室),他不忍;讓我們立即轉機,我們尚沒有入台手續,他不能。

文立為了不讓中華航空公司和這位熱心的楊先生為難,就決定試一試看,能不能臨時申請進入香港,特別用拚音(Xu Wenli)填寫了姓名,而不是中文的:徐文立。

我們排隊來到了海關出口,邊防警察查看了我們的全部證件——美國政府簽發的政治難民旅行證和美國綠卡。之後,就讓我們隨他們的人去了香港入境事務辦公室,讓我們等待……,這一等,就讓我們等了二個多小時,這個過程不時可以看到一批又一批不知身份的人,從那間主任辦公室的百葉窗後,向我們這裏張望,甚至有的人用手扒開百葉窗,想把我們看個清楚;有意思的是窺視者的年齡,是一撥比一撥大至老。夜已深,我們也疲倦得很,可能文立知道,這是他們的一貫手法,就用這種永遠不予答複的手段,拒絕你入境。顯然,這個特區已經徒具虛名了,“一國兩製”看來也要漸漸地變成“一國一製”了,才幾年光景!起碼,現在這裏的邊防警察和北京公安局政保處的警察們,在我的眼裏是一樣的。我想,對於文立來說,最大的遺憾就是不能和香港的朋友歡聚了,這些朋友都是文立幾十年的老朋友,有的是曾和他在獄中比鄰相居的難友;有的人雖然從未謀麵,卻幾十年不懈地為營救文立和為中國的民主事業呼號、奮鬥;文立可能遺憾的是不能當麵向最近受到中共和香港當局政治迫害的——華叔表示聲援;文立可能遺憾的是不能當麵向他的朋友——陳太的競選成功,表示他熱誠的祝賀;文立可能遺憾的是不能和他的老朋友長毛、陳仕強、盧四清……相擁問候;文立可能遺憾的是不能向參加香港反右50周年研討會的前輩們表示他的敬意……。

第二天,當台灣的朋友們聽說文立和我滯留香港機場飛地,向境管局申請,在沒有辦妥入台證件的情況下,讓我們破例地得到了轉機入台的許可。此時,先期到達香港的汪岷秘書長立即從市區趕往香港新機場協助我們,可是我們和他處在兩個不同的區域,不得會合;他又不辭辛苦再返回市中心,拿了自己的行裝再次趕來新機場,決定也提前赴台。中國民主黨香港黨部主席萬寶先生也趕來機場,希望和我們一會,無奈他沒有進入登機區的機票,他和汪岷還千方百計想尋找到一個雙方可以遙遙相望的地區,但是諾大的香港新機場卻找不到這麽一個“望友台”,隻好在電話中依依道別……。

等汪岷和我們會合,我和文立得到飛往台灣的機票時,距登機的時間隻差十幾分鍾,我們小跑地趕往登機口。台灣的空姐招呼我們入座後,飛機緩緩移動了。

飛往台灣的飛機,起飛了。

我聽到廣播裏傳來播音員的聲音:“您現在乘坐的是台灣中華航空公司的……,此次飛行的終點是台北。時間大約用1小時30分鍾……。”

是台北,台北!我本應該在一歲的時候隨母親乘坐這班飛機的,起點就是香港,終點也就是台北!今年,我整整60歲!這航班整整誤了一個甲子,恍如隔世,淚水奪眶而出……。

1948年,父親去台灣講學會友。時局巨變,父親寄來飛機票要母親帶我到香港,然後轉機再到台灣。飛機停飛了,父親又打來電話,要媽媽趕快去天津,乘輪船先去香港,再飛台灣,也沒能走成。再後來,父親輾轉地寄來封信,要好幾個月才能收到,前腳收信,後腳跟著來了“人民警察”,他要看信,再後來連信也通不成了,從此天各一方,淼無音訊,我沒了爸爸!

我對爸爸的瞭解,是從媽媽口中聽到的,談論爸爸總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分,在那萬籟俱寂的漆黑深夜,9歲剛剛懂事的我全神貫注地傾聽媽壓低了聲音的故事。黑暗中,我的爸爸悄然來到我的心中,那是我的爸爸,他早年留學日本,他博學、幹練、聰明過人。“他愛我嗎?”媽說“怎麽不愛?”為你取名字時,他仔細斟酌,然後彎腰親你,並跟我說:“我這個小女兒聰明,將來一定成為世界知名的人物。”“那年去台灣,臨走的那個晚上,他緊緊摟著你睡……”媽還說。後來通信越來越難,爸爸托人帶信兒,要媽帶我去照一張照片,說他想看看我……。斷斷續續,我的爸爸深深駐在了我的心中。然而,媽媽囑咐我,對誰也不可以談起你的爸爸,永遠不能!

從我入學開始,就要填寫履曆表格,表格的最後用重體字寫著一項:親屬中,特別是直係親屬中是否有在台灣、香港和海外的,要如實填寫。我呆呆地看著那一欄表格,從此我就知道自己早已成了罪人,因為我的父親在台灣!……

不說、不說我的爸爸在台灣,沒有人知道,我不要求“進步”,不寫入團申請,因為那將意味著要交代爸爸在台灣。我的童年不快樂,因為要掩飾一個致命的秘密。然而,文革中,學校實行了軍管,解放軍在大會上講話:“千萬不要忘記階級鬥爭,這個口號我們天天講,難道我們就太平了嗎?沒有,我們不能鬆懈我們的警惕。有的人,她今天就坐在你們中間,她的父親在台灣!”說到這裏,他故意停頓一下,會場上幾百個同學,聽到這裏,不約而同地全體倒吸了一口涼氣,那聲音如同在看恐怖電影,有的女生竟然發出“呀!——”的唏噓,解放軍政委威嚴地用更冷峻的口吻繼續說下去,會場霎時鴉雀無聲,“但是,她就敢對我們隱瞞!”我坐在那裏,心砰砰亂跳,全身都感覺被火燃燒著,眼睛盯著自己的腳尖。會後,我被叫去:“怎麽樣?談談關於你的父親!”

直到1978年,我的大哥才從新加坡來找我,大哥告訴我,爸爸不是政治人物,隻是個文人,1953年,爸爸因抑鬱,在台灣去世了,收拾遺物時,發現我的照片,爸爸一直珍藏在自己貼身的上衣口袋裏。再後來,我結了婚,我的丈夫徐文立是中國最重要的政治犯之一,我成了大反革命的家屬——應了爸爸的預言:1978年回到了我原來的『賀信彤』名下才“名揚天下”。1981-2002年前後兩次啊,我探監,受株連,一等就是16年。然後全家被驅逐出國,真得成個最不堪的“知名的人”了。

(美國國會前議長南希·裴洛西曾經評價:徐先生是中國最勇敢,最長於雄辯,也是最能掌握“度”的提倡民主人士之一。——Mr. Xu is one of China's bravest, most eloquent and also most measured advocates of democracy.)《南希·裴洛西2002.6.4在美國國會的講詞》

一切拜上天所賜,往事抹不去……!

溫柔可愛的空姐送來了點心。一杯馥鬱的烏龍茶,魚肉小窩窩頭,叉燒包,包裹竹葉的蝦,還有顫巍巍碧綠果凍。好貼心的一餐,好溫馨的一餐,帶著爸爸應該給予我的溫暖……。

   空姐們,穿著傳統的中式旗袍,俏皮端莊,且是藕荷色,真是巧合嗎?這是媽最愛的顏色!

   爸爸媽媽早已作古,這一切都是您們安排的嗎?

   冥冥中,爸媽慈悲、愛憐地注視著我。

   我終於來到台灣了,還有我的夫君,謝謝我的爸爸!我的媽媽!

 

第二篇

老街淚酒祭先父

——隨團漫筆(2)

原載香港雜誌《開放》2008年2月號

 

文立在桃園機場就尋到了紹興黃酒,捧著這壇爸爸一定喜歡的老酒,踏上了我魂牽夢繞的台北。匆忙的腳步,急切的心情,60年的夢魘讓我心緒跌宕起伏,似乎老爸還在那裏候著我的遲到。

漢口街、博愛路一帶如今是台北攝影器材的聚集地,據說也是全球照相機經銷店最密集的地方。眾多的照相機經銷店中也夾雜一些書店和其他商店,父親在台北生活過的漢口街一段80巷的路口,現在則是一幢高聳的商業大樓,赫然掛著“怡客咖啡”的匾牌,樓前的便道用地板磚鋪就,是遮陽避雨的甬道,熙熙攘攘的人群穿梭著。從80巷6弄,轉彎進去,在台灣摯友的幫助下很容易便尋到4號門牌,這裏的街道和外麵大街的風格是渾然不同的,這兒的巷子狹窄,仰頭望去,兩邊都是破舊不堪的老舊居民樓,二樓以上的陽台、窗戶都被不同的鐵柵欄封住,私自搭建的遮陽擋雨的石棉瓦尤其難看,各家的窗外都吊掛著各色品牌的空調機,一樓的窗戶被封得嚴嚴實實,水泥外牆受了潮,布滿了駁駁的黴斑,淩亂中可以看到“摸骨算命”、“保健”等匾牌,毗鄰在路口的是一家街頭小餐館。仰望這殘破景象,心中徒然黯然起來,爸爸的晚年蝸居在這裏麽?

文立擁摟著我,他懂得我此刻的傷感。

我出生的時候,家住北京東城區小甜水井4號的“浙江會館”,我們住在會館裏的一個獨立院落裏,在那裏已經住了三代,珍藏的照片可以看到家裏的基本狀況,房子雖然是標準的北京四合院,但家中陳設一應現代,沙發、地毯、鋼琴……,這也曾讓我在階級鬥爭的年代,心裏一陣一陣發虛——畢竟是資產階級的派頭。後來,我也曾前去尋找故居,那裏先是蓋成了“紅霞公寓”,供北京市政府的中共高幹們居住,後來又在那裏擴建了北京飯店,我家的痕跡早已沒有了。

現在,在台北,麵對如此破敗的房舍,揣測著父親的晚年竟然如此淒涼,徒讓全家背著父親的包袱,他老人家的境遇卻是如此!文立認真地將紹興老酒徐徐灑下,安慰我說:“爸爸知道我們來了,比什麽都重要!”我接過那壇酒,也徐徐灑下,琥珀色的漿液含著我忍不住的淚水濺落在街頭,此處可曾有過父親的足跡?百般的滋味翻滾在心頭。

街口的小吃店老板看我們當街灑酒,好生奇怪,便問我們所為何來。他一把年紀,順房簷撐起的簡易房屋擺放著三張桌子,小店前的路邊另外擺著兩張八仙桌,絡繹的食客不斷,雖不興隆卻也忙碌。我們一行便順便坐了下來,文立仔細地向他打探可知我的先父否。我坐在那裏細細觀望四周,街道很窄,一溜幾家類似的小吃店在道路兩旁,巷子的兩側都是陳舊的樓房,整個街巷裏飄浮著熗鍋的味道,地麵全部是水泥鋪就,路邊用水泥抹出了方便流水的溝壑,不知是為了疏導雨水還是為了路邊餐館的方便?鄰裏之間彼此都很親絡,小店老板的孫子放學回家,一邊脫衣,一邊卸書包,衣服拖在了地上。孩子吃飯就在空閒的餐桌上,飯剛吃完,母親催他們就在那裏寫作業。馬路上不時有人開著機車(台灣特有的機械自行車和摩托車)矯健地通過,小巷很短,幾家餐館過去,就是水果攤和菜攤,新鮮時令的水果五顏六色,透紅的蓮霧、金黃的楊桃,芭樂、木瓜、鳳梨、柳丁全部新鮮而誘人。

小店老板說自己是外來人,到這裏沒有幾年,他建議我們去敲對麵樓房的門,說那位才是老住戶,文立客氣地按鈴,主人打開房門,房間裏麵卻和這街巷大相徑庭——寬敞而乾淨,老先生聽後抱歉地說,他買這裏的房子雖然很久,但也並非老住戶,60年前的情景顯然不得而知。文立又向附近的住戶和店主們一一打探。他們說,小雜貨店的女老板一直在這裏做生意,恐怕是知道的。我們返回路邊的餐桌,小店老板也忙裏偷閒地放下炒勺,正跟隔壁的老太太說著,那老太太經營一個小小的雜貨鋪,見我們過來便走了出來,她和顏悅色,和善可親,“我倒是從小長在這裏,不知你們要尋哪一家?”文立說,是嶽丈賀子謇,60年前來到這裏,街巷、門牌就是這裏,卻不知他當年住在這裏的情形。老人家笑了:現在的門牌可不是當年的,按你說的,當年,這個門牌是在現在前麵那個商業大樓的位置,六十年前嘛,應該是一溜日式的房子,每套房子都有圍牆,院子裏麵種滿了竹子、鮮花,很好的日本房。她還記得,當年是有一個老先生住在其中的一套,是民國三十七、八年罷,很少出門……。但是,她記得那位老先生很胖。顯然,這不是我的爸爸,因為我爸爸很瘦;也許是。但我感激上蒼賜予我這位老人的記憶,起碼讓我知道我父親的晚年是體麵、安詳的。當然,我更感激我的夫君,他不懈地一家又一家尋訪討問。老人說六十年前,這裏可不是這樣,那時,這邊是運動場,那邊是很講究的日式平房,而且當年是很繁華的市區;現在看到的一溜水泥居民樓是50年代後建的,台北工業化後外來的人湧進來,這一帶也越來越亂……。我心情豁然開朗,這也印證了信庸大哥1978年第一次從新加坡回來找到我時說的情景,大哥說,爸爸當年在台灣買下的是日式房產的地上產權,後來,原地蓋了商業大樓、停車場,當年的房子早沒有了。

我便和老人家攀談起來,她老已經80多歲了,但是,說她隻有60多歲也讓人相信,她領我看她小店的後麵,很小,一個用得油亮的巨大竹梯矗立在一個隔板前,隔板上麵堆滿了貨物。她說,以前她和她的先生買下這個小店,夫婦倆和五個孩子就睡在上麵,“很苦啊,但是,最終五個孩子都成了高學曆”,老人家滿意地說著。如今,老伴兒過世了,孩子們都不可能接手這個小店,但是老人卻一直堅持經營著,“隻當是個解悶的事,如果不幹了,糗在家裏,恐怕早癡呆了”,老人笑著說。她每年都會關門些日子,去美國、加拿大看孩子們,她說,孩子們都孝順,說,媽媽這樣大年紀還這麽辛苦,要讓外人笑子女不孝呢。老人說,我自己掙錢自己花,每年還自費去看孩子,哪個孫子孫女學得好,我就發獎金,這樣的奶奶就是好麽!她想得開,說:“錢就是給孩子的,死去了給,不如活著的時候給,看得著大家高興”。老人現在遇到進貨、上貨,因為年頭久了,自然大家都來幫忙;說話間,鄰居來了,拿了瓶酒,老人隻是說,“先拿去用吧。”她說,隻要身體還行,就全當鍛煉吧。我看著老人家健朗的身體,回味著老人家的真理:做一個讓人高興的老人。是啊,家尚且如此,國不更該如此嘛?

 

 

第三篇

咖啡吧裏探選情

——隨團漫筆(3)

原載香港雜誌《開放》2008年3月號

 

“觀選”觀到了咖啡館裏,有點出乎我的預料。

文立他們負有使命,這次到台灣是來看選舉“門道”的;我除了祭父之外,心情卻是閒適的。對於我這個政治門外人,可能想看的倒是“熱鬧”。所以,想不出來在咖啡館裏能觀出什麽選情來。

見到這位立法委員的競選者的整個情景頗有點神秘。汽車七拐八彎,在暮色中總算找到了台北士林捷運2號線附近的一個十字路口,過了街,等待,看不到任何競選的喧囂,我們倒好像是在準備和地下黨接頭。

    不一會兒,一位身著黑色呢子大衣的年輕人靜靜地走來,豎起的領子襯得他的臉更加白皙,架著眼鏡背後的雙眼顯得安靜和自信,他就是鼎鼎大名的周奕成。經介紹,知道他是台灣“野百合”學運的領袖、留學美國、曾任謝長廷國會助理、民進黨文宣部副主任,現任“第三社會”、“黨”發起人,周奕成特別強調要這樣斷句,來稱呼他們這個黨。他慢條斯理地、低聲地闡述著:現在台灣選場,藍綠對立,零和博弈,隻有你死我活;經濟不前,百姓自然不滿;實際上,台灣已經形成了第三社會,即公民社會;這一次兩票製,有一票可以選黨,所以不一定如某些人斷言,小黨隻有死路一條,我恰恰認為……。

    “要多少選票?”

    “百分之五……”

    “可能嗎?”

    “……”

    我知道他很有道理,代表著清流……。可是,我的思緒卻讓我集中不了聽力,眼神不由自主地順著剛剛爬過的陡峭的樓梯,向四周看去,這兒顯然不像什麽競選總部,不就是一個咖啡館嘛。剛剛進門前,看見了『義式意思』四個字的招牌,甚是另類。幾個高中生模樣的年輕人倒臥在沙發裏,一麵漫不經心地敲打著手提電腦,一麵懶懶地聊著天,據說其中有周奕成的助選義工;幾對情侶靜靜地品著茗;走來一個六十多歲的老婦人,選了一處幽靜小圓桌,款款落座,獨自一人優雅地呷著咖啡。

    我悄然問葉永烈夫人,可曾有過如此閒情逸致?她搖頭,從沒有。

    思緒回了來,看著周奕成,不知怎麽,下午見到過的羅文嘉的影像和周奕成疊加了在一起。羅文嘉可是非同小可的人物,曾幫阿扁拿下過台北市長,也幫阿扁拿下過總統大位,現在卻又敢直言民進黨和阿扁的偏頗。這次,他為了民進黨,在藍營的票倉裏搶選票;明顯不得成功,倒是有可能打出聲威來。

    談選舉,落座在咖啡館裏,不由得,讓我想起了上午那位曾落選立委的法學女碩士的話:我當年敗就敗在把競選總部裝潢成了咖啡館,我現在正學閩南話呢;真不容易學啊,夠難為馬英九的……。

    閩南話,“凍蒜”就是閩南話,要是沒有人解釋,我們絕對不知道它是什麽意思。

    “凍蒜”是標準的閩南話,“勝選”的意思。

    震天響的“凍蒜”!

    這個極特別的吼叫,第一次聽到,是下午在楊蓮福那裏。

    下午,我們的車開到台北縣瀘州市,這天是星期日,又是逢16,被認為是最吉利的日子。所以,個個競選總部都利用這一天“搶跑”,提早宣佈成立,如同過年一般,爆竹聲、鑼鼓聲好不熱鬧。司機儘量把我們送到跟前,下了車,熙攘的人群都在觀看遊行隊伍中的神明列陣,那些神明高大威武,全部身著綾羅綢緞的古代戲裝,麵具的表情生動誇張,臉色要麽赤紅,要麽漆黑,每個神明都由人隱在那神明的衣服裏麵擎頂著,浩浩蕩蕩的遊行隊伍中間,神明均勻地分散其中,一眼望去,隊伍中的神明就有好幾十個;這些神明高出普通人一倍,一溜排開,和壯觀的隊伍同行,遊行者一路高呼:“楊蓮福,凍蒜!”“楊蓮福,凍蒜!凍蒜!凍蒜!”

    神明開道,煞是威風。

    那一邊街,高檔的美式吉普車隊,高高地飄揚著旗幟,呼嘯而過,上邊寫著國民黨的柯淑敏,頗有點海派。

    從楊蓮福那裏出來,轉了一個街口,就是民進黨林淑芬競選總部的造勢場,講的是閩南話,演講者非常具有鼓動性,下麵的聽眾與之呼應,上麵不時地問:“豪不豪?(好不好)”下麵齊聲回答:“豪!豪!豪!(好好好)”。

    小旗子舉起,飄成一片綠色海洋。

    我們從中間的空檔走過去,看到的演講者竟然是經常在電視新聞裏見到的蘇貞昌,他高昂地講到一個段落,就和林淑芬牽著手,一起高高舉起、重重落下並鞠躬。義工送我們每人一麵小旗,上麵寫著:“台灣好女兒林淑芬”——民進黨提名的立法委員,“長昌加芬,幸福滿分”。

    擁護者中不少是老公公老婆婆,見我們手中有了小旗,就招呼我們坐在他們中間;我們沒有停下,繼續前行看下一個總部。

    在同一條街上,中間由警察鬆鬆散散地站了一行作為隔離,我們從警察中間穿過,那邊是另一個競選勢場——為的是林誌嘉,他的競選口號是捍衛弱勢族群。不過我們到來時,集會剛剛散去。據說,這邊的助選演講者是李登輝,他也剛剛離去。

    這邊的義工並不在乎我們手中的異己小旗,又發給我們他們的支持林誌嘉的小旗。我們就一並拿著。

    隨後,我們又來到楊蓮福總部,遊行看來結束了,義工們帶來吃的東西,他們客氣地請我們共用,品嚐著他們的香腸小吃,看著滿牆貼滿『高票中選』的祝福,還有支持者贈送的幾百盆的五顏六色的台灣蘭花和碧綠多姿的富貴竹。然後,接待者李華球給我們講閩南話“凍蒜”的意思,帶著我們喊:凍蒜!凍蒜!凍蒜!周圍的人都快樂地大笑,歡天喜地,沒有見到對不同觀點的人的不友好,敦厚而溫良。從這一點上看,這一切又和李華球驕傲地介紹的他們的鄉親、成功地“反攻”到大陸的鄧麗君的清新高雅、樸實無華是那麽的一致。

    回程的車上,文立和汪岷對瀘州選區的四位參選人關了賭,這兩個窮漢也就敢賭一頓日本餐。從他們陳述的理由中,我看得出,他們重得都是民心、草根、資源和天意,莫非這就是“選票箱子裏出執政權”的真諦?

 

第四篇

政大後山李酉潭

——隨團漫筆(4)

原載香港雜誌《開放》2008年4月號

 

“政大後山李酉潭”,可不是說台灣著名的政治大學的後山上,有名叫“李酉”的溪水一潭;要是真以為那樣,李教授酉潭非罰我不可。 

    不過,說起李酉潭教授,他自己不就是一潭清澈的溪水嗎?從第一眼見到他,你就會被他炯炯的眼神打動。

    初識,他的眼神會把他透明的心向你敞開;再交,歡樂的天性浸在他別開生麵的活動安排裏,透著童心、童趣和活力,貼近自然,貼近陽光;偶然嚴肅起來的眼神,是他在闡述博學的理念和矢誌不渝的追求;當他專心致誌地為你精心表演茶道時,認真、專注,充滿了對茶文化的頂禮;隨著雅室溢滿了台灣特有的高山烏龍和“貓空”清茶那飄香時,你看到了他眼神中的自豪。

    可是,每當他和他家人在一起的時候,我們又看到的是一個愛家男人的柔情和蜜意;方知道家庭的愛才是他的源泉。

    他的那雙大眼睛裏的神情是變幻的。

     當真正讀懂了這雙眼睛的時候,你已經擁有了一個摯友和知己。

這位政大中山所的李所長認為,政大雖是寶;但是寶中之寶卻是政大的後山,他認為修身養性比完成學業更重要——他總是這樣對年輕人說;他又說民主社會的終極價值不是民主製度和民主選舉,而是自由和人權。所以他臨“急”受“命”,接辦“從轉型正義看‘中共反右五十年和中國大陸人權問題’的研討會”;所以他在百忙中也一定要親自陪我們參觀、我認為也是這次觀選活動中最感人的一幕:陳文成紀念館。

有活力和自由的特質,才有了對後山的鍾情,並營造出了走山的雅興與活潑。

    李酉潭教授也把他們的台灣公民社的年會特別訂為“走山聯誼”。

    2007年12月16日,我們走山。

    上午陽光燦爛;據說冬日裏的台北,陽光難得這般明媚。

    隨處可見走山的政大人,當數我們這一群“兵強馬壯”。那天,參加走山聯誼的有台大國家發展研究所73歲的陳春生教授、政大的張逸民教授、歐盟協會廖林麗玲秘書長、吳由美副教授、曾建元助理教授和他任檢察官的年輕美麗的妻子、錫鋒、展偉、政大校友等等,還有我們觀選團一行五人。

    一路觀賞著路邊的花草、史前的植物、漫山的綠樹,細聽山泉順石縫瀝瀝流淌。感覺恰似踏春、秋遊,顛覆了冬天的概念。

    走山者一路上自由搭配,百無禁忌,高談闊論,興致極佳。我走在李教授和文立旁邊,一麵聽他們的討論,一麵心想,若在過去大陸,僅僅這些言論,就會莫須有地被兜頭扣上“資產階級自由化小團體”或者“危害國家安全”的名目,在現在的大陸,也並非不可能呢。

    李酉潭說,民主化激發出了向上提升的動力,反對黨最大的功能是防止權力腐化,保證每個人的基本自由的權利。民主社會使得政黨有機會執政,但不可以永遠執政。他還說,什麽統獨、藍綠,統統是假問題。打個比方,中國大陸那邊如果是美國,台灣假定是古巴,我主張並入!

    行至山頂,諸位的衣帽都成了累贅,個個汗涔涔,滿麵紅光。

    大家駐足原木桌椅,小憩,分享著陳教授的甜橘、李教授的釅茶,繼續圍繞著自由人權的主題。

    再起立,李教授告訴大家,有三條路可以下山,可各擇其路,條條大陸通羅馬,民主的道路也同樣,但是自由人權必須是目標。真是深入骨髓的理念,可以演化成這樣通俗的道理。

    李酉潭狡黠地笑了,“但是,我必須再上這座小山,走這條路,因為我寶貝女兒等在那邊。”大家都說,好呀,一起去!

    老遠就聽到了小女孩的鈴兒般的笑聲,一隻可愛的小狗已經竄到了我們跟前,然後才看到一個小身影跳躍、奔跑著,可愛小狗狗和這個漂亮女孩互相追逐、嬉戲。再看李酉潭的臉,愈發綻放出了燦爛。父親、女兒、小狗,現在成了大家注目的中心。起碼,我被鎖住了視線,眼睛追蹤著酉潭和他的女兒,四周的聲音悄然退淨……。眼前的景物恍惚切換,年輕的文立、天真的晶晶從我遙遠的記憶中清晰起來。那笑聲變成了愛笑的晶兒,那慈愛和幸福的臉幻成了文立……。

    那是北京的春寒料峭日。晶晶驚喜得尖叫,“爸!爸爸回來了!啊呀,這,這小自行車是給我的?”然後,告訴我,媽媽,可不可以早些吃飯喏,我們要練車!沒有幾日,兩個人就一起騎車出行了。回來時,九歲的女兒小臉通紅,興奮地告訴我,我們環北京城繞行了,還去了大姑家,風好大呀,回來頂風,爸爸推著我的肩膀,我們像好朋友一樣並肩騎車!文立忙著幫寶貝女兒脫衣洗臉、燙腳,嘴裏不停地說,“今天我寶貝女兒可累壞了。”臉上蕩漾著燦爛和驕傲,向我誇讚女兒的聰明、勇敢。再看,女兒早已進入了夢鄉。

    是呀,風好大!很快,另一場狂風暴雨襲來。

    1981年4月9日夜半,十幾個人同時闖進屋裏,鎂光燈刺眼地閃爍,文立泰然地直麵,鋥亮的手銬被扣上,我看到,那一刻,他的嘴角竟然隱現出了一絲微笑。我還在床上,順手把一方手絹交給文立,他愛用。“爸,怎麽了?”是女兒從昏睡中在問,四下裏寂然無聲,我看到文立臉上抽搐一下,他沒有轉身,隻是將頭扭向女兒,用最溫柔最平靜的聲音說,“沒事兒,孩子,你睡吧。”我明白,他是刻意不讓孩子看到那發著寒光的手銬……。

    床上白淨的被單留下警察們的巨大腳印,幾天都收拾不清家中的狼藉。我告訴孩子,爸爸是好人,爸爸很快就會回來!沒事!好好上學。

    沒過幾日,在全校早操剛剛做完,多數的小學生還沒有散開,教導主任站在操場高高講台上,問瘦瘦小小的晶晶:“徐瑾!你的爸爸每天回家嗎?”小孩子怔住了,支支吾吾地說,“嗯……,有時候回,有時候不回。”

    “你撒謊!”教導主任厲聲地說。放學後女兒跑得氣喘籲籲,“媽媽,怎麽辦?學校知道了……!”

我去了學校,找到了她的班主任王老師,告訴她,如果是撒謊,那是我,與孩子無關。我告訴她,徐瑾的爸爸因為什麽被帶走了。王老師說,畢竟不是文革時期了,教導主任沒有水平。

快樂的天性和對爸爸、媽媽、老師的信任,暫時讓孩子沒有了顧慮。

課堂上老師講了一個可笑的故事,全班的孩子哈哈大笑,晶晶平時就是個最愛笑的孩子,這時候也笑得開朗。老師突然向晶晶招手,讓她站到前麵來,孩子大方地走過去,還沒有感覺什麽,老師推她的肩膀,讓她麵對全班,孩子們的笑還在繼續。這時,老師的臉色突然一沉,全班都沒了笑聲,老師對晶晶說,“笑啊,接著笑。你還笑呢!你們家都出了那樣的事,你還笑!”晶晶大滴大滴的淚水悄然滾落到了胸襟。

    課堂上的這一切,是我後來知道的。

    那天夜裏,晶兒發起了高燒,我則以為又是扁桃體發炎了。第二天沒有讓她去上學,我自己也請了假,在家照看她,生病的孩子沉默無語。大約放學時分,家裏響起敲門聲,我打開房門,外麵站著二十幾個小朋友,全都是晶兒的同學,“阿姨好,我們來看徐瑾。”他們依次靜悄悄地進到房間,個個都特別小心、懂事的樣子,友善地問候,悄聲地問晶晶難受嗎,說他們把每個人的零用錢湊起來,買了禮物,送給晶晶。晶晶則感激得說不出話,眼睛癡癡地環顧著大家。這一切都讓我感覺有點奇怪。

    小君旋和昕昕臨走的時候,把我拉到廚房,然後又轉到樓道,她們告訴了我昨天課堂上發生的事情。又說,今天,徐瑾沒有來上課,王老師告訴我們說徐瑾的爸爸是大反革命,被公安局抓走了。我們都喜歡徐瑾,也見過徐叔叔,所以不約而同地都來了。我們不喜歡王老師這樣對徐瑾。

    我太感謝這群善良的孩子們了,他們比有些大人還懂事。直至今日,晶晶從來沒有跟我說過這件事。但是,在大庭廣眾之下,她的獨特笑聲就不再了。

    她的小學同學們都成了她永遠的朋友,後來晶晶出了國,每逢春節,她的這幫同學都會來家裏看我。

    到達台北的第一天的晚宴上,一位資深的記者說了令我感動到心底的話,他說,他採訪過無數的人,從沒有見過一個孩子如徐瑾這麽優秀!

    ……

    走山回來,我坐在餐桌邊,對麵是酉潭和他的寶貝女兒,酉潭先是告訴大家,小牛肉好吃,鮭魚味道也不錯,意大利麵很有特色,因為,為了大家這一餐,他特意來品嚐過這裏的西餐。這一點又極像文立,凡事親恭;為別人,考慮的極其周到。而且,文立也和酉潭一樣,總喜歡和別人分享好東西,好感受。因這些,文立反而常常被人誤讀,不知酉潭有沒有?

    酉潭讓女兒自主點菜,女兒瞪著漂亮的大眼睛笑問爸爸:

    “我自己訂?”

    “當然。”

    “那我就要一份冰激淩。”

    “嗯……”

“人家太餓了嘛!”

女孩並不刻意堅持,爸爸一直在開心地和她聊天。我看到這父女二人“像好朋友一樣”。

酉潭跟我說,他每天一定要送女兒上學,雖然僅僅200米的路程。女兒問他,不放心麽?女兒在快到學校的時候,要求父親停下腳步,不要讓同學笑話她要爸爸送。

     酉潭孩子般地告訴我,是我離不開她呀,她簡直就是天使!

是啊,酉潭女兒小憶馨是幸福的,因為她有她父母親那樣真誠的眼神,像天使。

 

第五篇

台北之夜雅典娜

——隨團漫筆(5)

台灣曾建元教授推薦發表

【大紀元12月29日訊】

 

2007年12月17日晚,受曾建元先生邀請,我們去聽了一場台北世紀合唱團的演唱會。

當聽說曾建元自己也參與演唱,以我們往常在中國大陸的經驗,想當然地認為,這可能不過是一場業餘愛好者的「自我秀」;於是抱著給朋友捧場的心態,前往。

然而,這一去,所受到的震撼,卻是前所未有的。加之後來的夜逛書市、貓空品茗、南歐西餐……,著實讓我們對台北的夜生活的高品質有了耳目一新的體驗。

台北國家音樂廳和戲劇院分別位於肅穆、宏偉的台北市中正紀念堂的左右兩側。音樂廳的外觀是歇山式大屋頂的建築、四周圍環繞著巨型紅色柱廊,氣勢奪人。進得門廳,最醒目的是那有高達三層樓的水晶吊燈,走在質地高檔鬆軟的地毯上,典雅、脫俗的音樂殿堂的感覺首先打動了我。這樣典雅的音樂廳,至少在我2002年12月24日去國前的北京市是沒有的。

合唱在我成長的年代很是時髦,在中國大陸強調意識形態高於一切的年代,合唱曲目大多是振奮情緒和鼓動戰鬥的。現在看起來,毛澤東能夠發動文化大革命,跟那一代人容易被振奮和鼓動不無關係。譬如《在太行山上》、《長征組歌》、《黃河頌》、《學習雷鋒好榜樣》等等,都是伴隨我們那一代人成長的大合唱曲目。以至於,對合唱也產生了成見,認為合唱一定就是昂揚、鼓噪、喧囂的。

然而,你相信奇蹟嗎?在你聽過了台北世紀合唱團的演唱會後,你就會相信那是奇跡——合唱可以是那樣的優美、高雅,和諧而浪漫,是口唱心合的藝術,似年輕的精靈在雀躍,自遠方奔來。

然而,更難能可貴的是台北世紀合唱團的演唱者竟然是業餘的,他們不懷抱政治宣傳的目的,隻是一群純粹熱愛音樂、熱愛合唱的非專業的「歌唱家」。

他們選擇中外不同國家、古今不同時期的樂曲,以及聖、俗、悲、喜迥然不同的曲目,通過他們精湛的音樂造詣,訓練有素的聲音,向我們傳達了曲作者要傳達的細膩、超凡的情感和人生感悟。

每位演唱者都將他們對於生命的理解,對音樂的虔誠,借嫺熟的音樂技巧,奉獻給觀眾。

盡管,我們對音樂知識很匱乏。但是,合唱團卻用他們特有的聲音把我們吸進了空靈的和聲世界,讓我們忘卻了時間、空間、完完全全被感動、被陶醉、被昇華、被融入其中。

他們在這次音樂會上表演的曲目,涵蓋寬泛,有六聲部的聖樂,採用文藝複興與巴羅克時代的技巧,交替地用聲部間的不同模彷,創造出萬眾稱頌上帝的公義和恩典。然而在《聖母頌》裏,則用另外的風格演唱,優美女聲的西班牙風格營造出的神秘氛圍,讓人飄飄欲仙,直達天庭,見證偉大奧秘和耶穌降臨的歡愉。法國樂派的風格,則是深刻出自平靜和簡樸,被融合在那清麗、優雅的絢麗之中。最後的段落,竟然是當代西班牙的混聲八部合唱,先是每位歌者以自由的速度、似說話的語調營造整體和聲的變化,隨後轉為女高音部為主題,其他聲部隨後;進而由男低音循序漸進地發展為四聲部。男聲洪厚,女聲柔和,聽眾身臨其境地感受到了耶穌的降臨。優美的和聲在各聲部中遊動,激情的讚美演進成了震撼天宇的同心高歌,那種神聖感使得在場的觀眾深深地被打動,真正體會到了「音樂是祈禱的形式」,以美學的方式撼動著真實的人境。

同時,在曲目《未曆之境》中,則表現了人間的源源不絕的人生試煉,和永不停息的人生旅途。

音樂會還演繹了徐誌摩的浪漫詩歌的演唱,他們還用台灣不同原住民的母語和歡歌的曲風作為表演的元素。

有這樣好的合唱團,不能不感謝那位纖細、儒雅、活潑、可愛的女指揮——翁佳芬博士,她是合唱團的靈魂,她不但引領著台上的歌者,還引領著台下的聽眾,一起吮吸著東西方文化的精華向上,向善,向著高雅升華,所以她也是整個音樂會的靈魂。在她的幹淨漂亮的指揮下,整個合唱團高音部渾圓飽滿,嘹亮輝煌;中音區金鍾震耳,勢如破竹;低音域渾厚沉穩,迴旋激蕩;她讓整個合唱團每位歌者的音樂天賦淋漓盡致地迸發出來,令觀眾讚歎折服。

毫不誇張地說,這是孤陋寡聞的我所聽過的最好的一場合唱音樂會。

當我們再次見到曾建元,由衷地評價、讚揚他們的合唱團。戴著深度近視眼鏡的曾建元,開始很嚴肅地聽;當聽到對他們合唱團的高度讚揚時,他如同孩子般地笑了,笑得那麽得意、開心。

曾教授是我們這個代表團得以前來台灣考察和觀選的幕後推手,我們深知他所擔當的勇氣和決心,此次能夠如此順利地完成台灣之旅,首先就得感謝曾建元教授不懈地努力和悉心關照。

我每次和他見麵都會問他:「你每天睡覺嗎?」他眨眨眼睛,憨憨地笑……。因為,你可知?他任教在新竹;大量、廣泛的社會活動多在台北;他有著等身的著作,大量的學術研究,眾多的研究生。而他,每次對我們的活動安排和載有他幾乎每天在寫的時評文章的E-mail 都是在午夜之後,不知他如何擁有這麽旺盛的精力和激情。從他涉獵的學術、社會、藝術的諸領域,可以深深地感覺到他的一身正氣和深深的社會責任,以及知識份子的良知。

他的同仁對他友愛,他的學生對他敬重;在他的深刻影響下,我們的全程向導——陳錫鋒就如同他的老師一樣,是位優秀敦厚的青年俊傑。

曾建元透過他厚厚的鏡片閃爍著一雙智慧的眼睛,每當他探討問題、闡述政治觀點時,那眼神是嚴肅認真的;每當他談到他的妻子時,他的眼睛蘊含著幸福和驕傲——“最近,報紙上報導的那起最轟動的少年弑父案,我妻子是那案子的檢察官,是她盡了最大的努力,為那個少年力爭了法律空間,贏得了廣泛的同情……。”他又是個極其快樂活潑的人,他會笑得像個孩子,他的幽默也能讓在場的不論老少全部笑翻。

但是,當他給我們講有關合唱團一個故事時,雖然語調平靜,我卻感覺到了他的心仍然在顫抖,那是深深傷到了心底的痛。

對於歌唱的熱愛涵蓋了他們對和平、和諧的追求和企盼,歌聲代替槍炮聲,和諧淩駕敵對,合唱以和平的方式表現了人類最善良美好的訴求。而且他們全部的歌聲沒有硝煙、沒有敵意,有的隻是向善和美好。他們用心去唱,去表達,發自內心的善良。但是,2000年當他們成為台灣唯一具有直接進入決賽資格的隊伍,參加了在奧地利召開的合唱奧林匹克大會,那是一個當今國際上最具規模,並直逼體育奧運會的壯觀的合唱比賽。所以受邀,是因為台北世紀合唱團傲人的成績——意大利格裏吉雅合唱比賽1997年總冠軍的資格。然而就在這次閉幕典禮上蒙受到令人哀傷的打擊,因為台北世紀合唱團雖獲金牌,卻不可以如同其他任何一個合唱團那樣——揮舞自己的旗幟,是因為那些自稱是台灣的同胞的大陸官員一再要求大會不準懸掛這個團的會旗,奧運會認可的梅花會旗也不可以,而且大陸的團隊還刻意朝自己的同胞——台北世紀合唱團,挑戰似地揮舞五星紅旗,不少年輕女團員禁不住地哭出了聲。

不能想像,這一切就那麽重要麽?早年,在自己閉關鎖國的漫漫地歲月裏,中國大陸憑了階級鬥爭的理論,把全體公民人為地按階級和家庭出身區分成不同等級,運動一個接著一個,人與人彼此鬥來鬥去,幾十年下來,把個中國大陸搞得人人自危,冤魂不絕。今天,中國終於走向了世界,可以和世界上任何國家握手言歡,但是唯唯對自己“神聖領土”上的“台灣同胞”如此不寬容,如此小家子氣!

中國大陸,近年曾經興起過一首感人的合唱:

輕輕地捧起你的臉

為你把眼淚擦乾

這顆心永遠屬於你

告訴我不再孤單

深深地凝望你的眼

不需要更多的語言

緊緊地握住你的手

這溫暖依舊未改變

我們同歡樂

我們同忍受

我們懷著同樣的期待

我們共風雨

我們共追求

我們珍存同一樣的愛

無論你我不曾相識

無論在眼前在天邊

真心地為你祝願

祝願你幸福平安

多麽美好的歌詞,但願我們真正用心去唱,如果能用真正自家人的情感去體會台北世紀合唱團每個團員的心,真情地愛他們,愛台灣的人民,不管兩岸已經分離多久、多遠,隻有真心的愛,才能溫暖他們被傷害的心。

愛是現代文明的核心。

蘊涵愛的文化、素養和氣質,這是比GDP更重要的精神積澱;有高的GDP,未必一定有這種精神上的積澱。一個沒有精神積澱的民族,必定不會優秀;一個沒有現代精神積澱的民族,也必定難以真正立足於現代民族之林。

 

……

 

(待續《評介三則》

 

*********

 

目    錄

 

賀信彤家世及簡曆

 

《紅色巨諜俞強聲出走的前夜》

第一章 身邊的人

第二章 季穎——俞強聲的妻子

第三章 出走的前夜

 

《誤了一甲子的航班》

第一篇 不堪此夢六十載

第二篇 老街淚酒祭先父

第三篇 咖啡吧裏探選情

第四篇 政大後山李酉潭

第五篇 台北之夜雅典娜

 

評介三則

 

賀信彤家世和簡歷

 

    賀信彤,1947年10月14日出生於中國北平。據家譜記載,祖家是唐朝賀知章後人。籍貫浙江。(大哥記憶)

 

    爺爺賀紹章是前清舉人,民國時期曾在山西太原任省工商司法廳廳長,曾在北平監管印製鈔票,之後在教育部工作。「鎮海試館」是當時唯一此類「試館」,後改成「鎮海會館」,位於北平王府井附近的「小甜水井」。賀家長期居於此館。(三姐記憶) 

    父親賀子謇是爸爸的號,本名在家譜上是賀忠訏,叔叔叫賀忠謨。這是爺爺決定的忠、信,後麵排行是孝、友,再傳下去我也不記得了。(小哥記憶)

    父親賀子謇早年求學日本早稻田大學,中途被奶奶因爺爺過世招回。之後曾經在商務書館工作;又在《世界日報》報社當記者。蔣介石先生1906-10年東渡日本留學往返期間,在北平就借居我家故居「鎮海會館」,與父親建立了深厚私誼;1945年12月蔣介石宋美齡訪問北平時曾回「會館」探視,由父親接待;宋美齡沒有進院,坐在轎車裡發糖給孩子們,孩子們得以圍觀大美人的總統夫人。另外,父親摯友還有陳布雷、成舍我、熊十力、熊西冷。盧思浩是家中有銀號時的會計,家中有馬號、車庫。

    父親曾是北平大興利和鹽田股東,經辦人賀德令。(三姐記憶)

    父親賀子謇,1945年抗戰勝利曾被聘任審判日本戰犯中國法庭翻譯,1948年作為蔣公私友,赴台灣講學訪友遂未能返回大陸,1953年客死台灣;賀信彤卻因此背上台屬包袱,備受歧視和壓抑。

 

    賀信彤所以有曾用名:康彤。

 

    1968年畢業於北京財貿學校。在丈夫二次入獄期間,為了丈夫在獄中和女兒能夠有較好的生活,一麵兼數職工作,一麵在1987-1989年續本科於北京師範大學。工作於北京商貿學校,任現代會計學講師。

 

    1981年-2002年丈夫徐文立被中共政府迫害兩次身係監獄16年,在守望丈夫和去國留學女兒的二十餘年歲月裏,以家信的形式開始了自己的文學創作。

    

    2002年12月24日聖誕夜應美國布什總統邀請,陪丈夫徐文立從北京監獄直接流亡美國。

 

    係獨立中文筆會作家。 

 

    創作年表

 

    · 《徐文立獄中(含賀信彤)家書 (1981年—1993年)》,1996年在香港由「民主大學」出版、可能已售罄。

 

    · 《誤了一甲子的航班——隨團漫筆(1-5)等》2007年-2008年發表在香港等報刊、網站。

 

    · 《紅色巨諜俞強聲出走的前夜》因2016年香港政治形勢開始大變,受「銅鑼灣事件」影響,就以《文朗出版社》名義出版,以致無法在香港銷售;電子版由Smashwords公司出版,在亞馬遜上有售。

 

    · 1978民主墻當事人夫婦第一本回憶錄《獄中獄與獄外獄》紙質和電子版均於2021年由台灣「亞太政治哲學文化有限公司」出版、銷售。美國布朗大學書店也有銷售。

 

人生影集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qmk-rZ2pjLI&t=1639s

 

WENLI XU , L.H.D. Brown University Commencement 2003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VbSW2kI6Wtg&list=PLdZQ649Bh4DWeN8PDXVrZoYIj39OuZS_n&index=22

 

 


 

[ 打印 ]
閱讀 ()評論 (0)
評論
目前還沒有任何評論
登錄後才可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