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明的代價

回顧過去幾十年的發展,思考人性,展望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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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類知青的回憶(續一)

(2021-11-17 12:47:57) 下一個

二、雙搶

一九七五年七月,剛滿十五歲、身高一米四幾的我(兩年半後,高考體檢表上寫著兩個整數:身高一米五零,體重四十五公斤),“回”到熟悉的家鄉,當農民來了。十五歲的我是那麽幼稚,那麽單純,沒有任何非份之想。中學畢業前我甚至還寫信給父親,讓他不用為我操心找工作,我會響應毛的號召,回到農村去,為祖國的建設添磚加瓦(其實他根本就不操心,隻希望家裏早日有個勞力)。我那時的確挺“要求上進”的,高中畢業前剛到了入團的年齡,趕上最後一趟車入了團。回鄉務農後,團員好像沒人管,我就主動提出交團費。

七月,正是一年中最繁忙的“雙搶”時節。“雙搶”,就是“搶收搶種”,也就是收割早稻和栽種晚稻。搶種的口號是“不插八一秧”,最晚不能過立秋。參加“雙搶”雖然已經不是第一次,但以前屬於幫忙,比較自由。高中畢業後,就是真正的農民了。早上四點剛過就被隊長的喇叭聲叫醒。刷牙洗臉後步行五、六裏路趕到田頭時,晨曦伴著星星正好提供足夠的亮度,照明我們勞動。家庭主婦也與我們同時起床,準備早飯和午飯。勞動兩、三小時後,當天輪到送飯的人把早飯和中飯一起送到。晚上天將黑時,再挑一擔稻穀回家,按重量另計工分。最強壯人的一擔可以挑二百三四十斤。遇到最忙的日子,晚飯後還要在家附近挑燈夜戰。照明用的可以是電燈,如果水輪泵能發出電來的話;也有可能是鬆明火,有時還會是“汽燈”。一加夜班,晚上睡眠的時間就隻剩下四、五個小時了。

收割包括割稻和脫粒,兩項同時進行。割稻用的是手功,脫粒用的是腳勁。割稻和脫粒的人會經常交換角色,既提高效益,也減輕疲勞。脫粒機是有齒輪的半機械化機器,從六十年代末期開始使用。連接的齒輪露在外麵,很不安全。我們村子的一個人,在給齒輪加油時,被碾掉了食指,還問手上的螞蟥從哪兒來的。當別人告訴他,那是他的指頭時,他的臉色立刻就變了,疼痛感隨之而來。如此之類的“小”事故經常發生。後來外接輪改成內切輪,才稍微安全了一些。

雙搶時的拔秧算是輕鬆活。拔秧一般是在涼爽的早晨進行,而且可以坐著拔,但有些人,尤其是女的,會害怕秧田裏的螞蟥。螞蟥吸在身上不能硬扯,而應該對它用力拍一掌,讓它掉下來。它吸血時會釋放一種物質,阻止血液凝固,所以人們說,“螞蟥吸多少就流多少”。螞蟥被剁成兩節後丟在秧田裏都會遊動,有俗話為證:“(螞蟥)不怕刀,不怕斧,隻怕被人倒翻肚”(也怕煙草)。“倒翻肚”就是把螞蟥像腸子那樣裏外翻個個,然後插在田坎上曬。所以,螞蟥有時還成為我們苦中作樂的對象。

最苦的當屬插秧。插秧時既有當空烈日的燒烤,還有田裏泥水的熏蒸。插秧雖然主要講的是手上功夫,但也需要腳的配合。如果是往前插,腳起腳落都要小心,以免把剛插下的秧弄倒。如果是插“渾秧”,即插到未打格子的田裏,則一般是往後退,要求走得直。插秧時最怕“掛牌子”,也就是兩邊的人都插到前麵去了。被掛牌子就說明技不如人。被掛牌子後更難插快:如果田裏的秧偏疏,你前麵的秧會被旁邊的人拿走﹔如果田裏的秧偏密,周圍剩餘的秧都扔到你的前麵。要是碰到好心的在旁邊,她會幫你插上一行。

插秧和割稻子都是年輕人幹,幾乎沒有直腰的機會。插秧不必說,你一停下來,就馬上被掛牌。割稻子也沒有直腰的機會,你一停下來,就有人吆喝。草帽或鬥笠雖然擋一點太陽,但它既礙事又悶熱,有些人索性不用它。我直到今天都還不願意戴太陽帽。衣服穿在身上使汗水更難蒸發,那就幹脆不穿它。在夏天打赤膊,好像就我一人。整個夏天,全身就一條短褲,皮脫了一次之後不會再脫。第二年從六月直到十月我都是如此,倒也省了不少事。太陽還不厲害時開始光膀子曬就不會脫皮,倒是煉成了個“黑人”。

“雙搶”結束後,大家算鬆了一口氣。田裏的活主要是耘田和施肥,有空餘的時間也為茶樹鋤草與施肥。耘田算是最輕鬆的活了:手裏拄著一跟“耘田棒”,雙腳輪番著把雜草踩下去。但耘第三茬田時,即將抽穗的禾苗可以把腿割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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