戶外天堂
冰川，湖泊，登山，徒步
夏威夷原住民是波利尼西亞人的一個分支，他們是人類曆史上最偉大的航海家。四十多年前，當代的夏威夷原住民開始了轟轟烈烈的文藝複興，不過，今天來夏威夷的遊客仍然很少能夠了解到這段故事的曲折。在旅遊宣傳片中，用幾個小時的篇幅介紹夏威夷文化的落後；對燦爛的部分隻是一句話帶過。今天，我就給您講講夏威夷的原住民最自豪的曆史。
提到夏威夷的文化，很多人會想到這裏的音樂和舞蹈。從19世紀末開始，夏威夷的音樂流傳開來。休閑、愉快的音調廣受人們的喜歡。比如電影綠野仙蹤的主題曲就是夏威夷歌曲。
隨著來夏威夷遊客的增加，本地的Hula舞蹈也得到複興。這種舞蹈原本是傳承曆史的，現在作為商業表演，來吸引遊客。但是對於夏威夷的年輕人，傳統文化越來越被忽視，他們心中越來越向往現代生活。隨著旅遊業的快速發展，夏威夷原住民的的生活空間和權益被白人製定的規則擠壓得越來越小。到了20世紀七十年代，情況變得尤為嚴重。原住民假如不能融入現代的生活方式，他們甚至會在自己的家園裏無家可歸，隻能吃廉價的食品變得不健康，沒有良好的教育環境，隻能從事低收入的工作，甚至走上犯罪道路。對於未來，年輕人覺得沒有希望，他們甚至仇恨自己的文化，覺得落後的傳統導致了自己貧窮的生活。
在這樣的背景下，有一些人想嚐試複興夏威夷的文化，在精神上拯救自己。他們想回答自己文化中最核心的問題，就是我們是誰，我們從哪裏來的。傳說中，祖先從塔西塔出發，帶著家人、食物、植物種子、牲畜、狗，乘坐獨木舟，跨越4000公裏的大洋來到夏威夷。科學界不認可這些傳說。沒有指南針，沒有西方發明的六分儀，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為了驗證傳說，一些夏威夷人在檀香山成立了波利尼西亞航行協會Polynesian Voyaging Society。他們的第一個目標是複製一艘古代航海的獨木舟。用了兩年時間，他們建成了Hōkūle'a，這是一條仿古的雙體獨木舟，不用金屬，隻用木頭和繩子。Hōkūle'a的意思是愉快之星，它指牧夫座的大角星。大角星在空中穿越夏威夷的緯度，是幫助水手們回家的定位指南。雙體船的結構可以讓船穩定地航行，同時可以裝載足夠的物資。船造好了，下一個目標就是開著她，用傳說中的方式，去祖先們出發的地方，就是4000公裏外的塔希提島。這個距離有多遠？相當於黑龍江漠河到海南島的三亞。這條路線上全程都是大洋，在接近目的地之前沒有什麽島嶼。
祖先們沒有指南針和六分儀。他們用傳統的方式導航，而夏威夷最後一個的傳統導航員在1970年去世了，這種技術在夏威夷已經失傳。當時世界上還有6個傳統的導航員，其中有一個叫做 Mau Piailug 的導航大師。他在西太平洋的加羅林群島Caroline Islands。他很擔心自己從祖先那裏學到的技術會失傳，因為周圍的年輕人沒有一個人願意學習。所以他答應來夏威夷領航。他沒有去過南半球，所以 Mau 在出發前專門在夏威夷學習了南半球的星空，然後他在心中把整個航程記錄下來。1976年5月1日，Hōkūle'a從檀香山出發了。出發時，他們像祖先一樣，搭載了一頭豬，兩隻雞和一條狗。這個旅程對所有的船員都是巨大的挑戰，沒有人航行過這麽遠，他們也不知道 Mau 能否正確導航。白天，Mau 就不停地觀察太陽的軌跡；夜晚，不停地看月亮和星星的起落。他熟知220個星星在天空中的軌跡，用他們判斷船隻前進的方向和在大洋中的位置。陰天的時候，就觀察海浪和洋流。還不停的跟蹤船速，查看飛鳥的航跡、鯨魚的遷徙路線，檢查海浪被遙遠島嶼反射回來的特殊波浪等等。就這樣，他時時刻刻在心中掌握著船的位置，根據預定航線來調整船的前進方向。每天隻休息不到兩個小時。
當時船上的科學家很反對這種神秘的、甚至像迷信的方式，經常和 Mau 發生衝突，要求改用指南針和六分儀來導航。但是在船員們的支持下，Mau 堅持了下來。直到有一天，天邊出現了白色。船員們估計是其他的船隻，但是 Mau 告訴大家，那是土阿莫土群島的馬塔伊瓦環礁Mataiva。靠近以後，船員們看到了海灘上擠滿了歡迎他們的人，大家舞蹈著，歌唱著，“歡迎回家，我們等了你們兩百年！”
之後，Hōkūle'a繼續航行。在第35天，Mau 引導著她終於到達了目的地，塔希提島。迎接他們的是全島一半的居民，可謂全民空巷。這次航行，完全用傳說中的方式完成，證實了波利尼西亞人祖先卓越的航海技術，用夏威夷人的話說：“波利尼西亞人探索過的區域大過世界上最大的國家，他們是地球上最偉大的探險家和航海家”。波利尼西亞曾經是被西方占領、征服的落後文明。但是這次成功的航行，極大地激發了夏威夷人、塔希提人、新西蘭的毛利人，乃至全體波利尼西亞人對自己文化的自豪，對自己的自豪，掀起了對傳統文化的巨大複興。在這之後，Mau 開始在夏威夷把傳統的導航技術傳承下去，培養了一代又一代年輕的導航員。可以說，夏威夷原住民的文化，波利尼西亞人文化的火種，就這樣被Hōkūle'a的第一次遠航點燃了。對於現代的夏威夷原住民來說，他們的精神得到了救贖。
那麽，夏威夷人原住民究竟是從哪裏來的呢？今天，我們綜合分析基因、語言、食物、種植作物、傳說、還有發現的陶片，還原了人類到達夏威夷的過程。這段曆史從中國開始。在6000到7000年前，也就是傳說中的夏朝的一兩千年以前，陸地上的人類從福建到達了台灣島定居下來，成為第一批的台灣居民。這些人與明朝鄭成功帶領的到達台灣的第二波的中原人有著不同的文化。他們可以細分為16個民族，有時候統稱他們為高山族，或者叫做原住民，也稱為南島民族Austronesian。南島民族使用的語言叫做南島語係，又稱馬來-波利尼西亞語係。他們沒有文字。
在漫長的曆史長河中，南島民族掌握了驚人的航海技術。公元前2200年到公元後1300年，他們踏足了太平洋上每一個可以生活的島嶼。從台灣出發，他們先到達了東南亞諸島，就是今天的菲律賓，馬拉西亞，印度尼西亞等地。然後是美拉尼西亞Melanesia，就是今天的大洋洲北部的諸島。然後是菲律賓東部廣闊太平洋上的密克羅尼西亞群島Micronesia，包括了關島，馬裏亞納群島等等。然後從東南亞向西航行幾千公裏，到達了非洲東岸的馬達加斯加。然後又從美拉尼西亞出發，征服了廣闊的太平洋，到達了現在我們叫做波利尼西亞三角的諸多島嶼Polynesian triangle，包括夏威夷群島、複活節島和新西蘭。這個三角中的人們雖然遠隔重洋，但是他們有著類似的語言，文化，舞蹈，種植類似的作物。作為南島民族的一個分支，我們稱他們為波利尼西亞人Polynesian。
那麽波利尼西亞人是在什麽時候到達夏威夷的呢？按照2010年比較準確的同位素年代考證，在公元1216年到1266年之間，波利尼西亞人來到了夏威夷。
他們是從哪裏出發的呢？這個問題目前有兩個答案。從發現的陶器的碎片中，人們發現有一波是從馬克薩斯群島Marquesas Islands來到了夏威夷。根據口述流傳的曆史，還有分析農作物和牲畜的種類，還有一波人是從塔希提所在的社會群島Society Islands出發的。
最先到達夏威夷的人是誰呢？這裏有兩個傳說。一個說叫做Hawai'iloa的漁夫在打魚的航程中發現了夏威夷，然後航行回家，之後就帶著家人來到夏威夷的大島定居了下來。為了紀念他，大島就以他的名字命名。另一個傳說一個半神的英雄Tafa'i從大溪地旁邊的土阿莫土群島出發Tuamotos Islands。他發現了海底的島鏈，然後把它們拉出水麵，形成島嶼。然後把土阿莫土群島的人們帶來，在新形成的夏威夷群島上定居。
處於熱帶的夏威夷，是不是樹上有數不盡的果實等人采摘，讓人們衣食無憂呢？並不是這樣的。夏威夷一開始是一個很難生存的環境。從現在發現的痕跡來看，最早到達的開拓者們焚燒和清理了森林，修建了灌溉係統，種上了他們從獨木舟上帶來的各種植物，養殖了從獨木舟上帶來的豬、雞、狗等牲畜，同時帶來了老鼠。在他們的努力下夏威夷改變了地貌，成為人們能夠生活的天堂。
在夏威夷人的文化中，人們對自然有深深的敬畏和責任感。人不是獨立於自然之外的，而是自然的一部分。自然中的動物、植物都是我們的親戚。世界中的萬物都有精神的力量，包括會動的和不會動的。所以你可以和風、雨對話，他們會給你回應。動物植物是年長的哥哥姐姐，他們會給人類提供指引。人們向自然隻索取需要的食物和藥品，不過度開采，保護了土壤的肥度，這樣在幾百年之間，夏威夷原住民形成了可持續發展的生活方式。
也許正是這種自給自足的生活方式和尊重自然的精神層次，形成了夏威夷人悠閑好客的個性。在天堂一般的熱帶自然環境中，夏威夷人浸潤著Aloha的精神，願意結交朋友，幫助他人。人們心中的壓力很小，生活方式非常休閑，如果可能，願意在海灘上呆一天。穿著隨意，天天拖鞋，不做頭發，不穿正裝。
這種個性最直接的體現就是他們代代相傳的Hula舞蹈。通過Hula，夏威夷原住民保留著自己的曆史。每一個Hula舞蹈都講述了一段傳說或者故事。在表演的時候，還有歌唱和伴奏。而Hula舞就是用視覺的語言表達歌唱中的詞語。Hula分為兩種，一種是傳統的舞蹈，叫做Hula Kahiko；另一種是受到西方影響之後的Hula 'Auana，會配合使用吉他等現代樂器。Hula舞蹈是一種複雜的藝術，表演的時候使用很多的手勢，對應歌唱中的詞匯。例如表達在風中微微搖擺的樹木，自己愉快的心情等等。今天我們看到的Hula舞蹈很多是專門給遊客表演的商業活動，但是這在很大程度上保留了這種傳統的文化。自從1964年以來，每年都會在複活節前後舉行一年一度的Merrie Monarch Festival，就是為期一周的Hula舞的競賽，吸引了很多遊客。
夏威夷的地理位置處於東西方的交界處，慢慢形成了一種非常包容不同文明的氛圍。這裏有西方的工業文明，也有東方的廟宇和日式的花園。而孫中山正是在檀香山成立了興中會。
在1976年曆史性的航程之後，Hōkūle'a的腳步沒有停止。她先後走訪了波利尼西亞的各個島嶼。讓我最敬佩的是從2014到2017年的環球航行。全程用傳統的方式導航。雖然這對船員和領航員都是巨大的未知和挑戰。但是這次旅程有著重要的使命。這裏要提到一個叫做 Nainoa Thompson 的人。他是1976年航程上的15個船員之一，後來成為了導航大師 Mau 的第一批學生，是波利尼西亞航行協會的現任主席。在這個采訪裏，他闡述了這次環球航行的目的。不是為了展示波利尼西亞祖先的航海技術，而是表達夏威夷人的理念。這裏包括了對不同文化的包容和接受，尤其是連接世界各地的原住民文化，激發對自己文明的接受和熱愛。更重要的是推廣人和自然並存的觀念，我們對地球和對人類下一代的責任。地球是我們全人類共同擁有的藍色島嶼，我們要攜手一起保護我們的家園，給我們的子孫後代一個可以持續生存的家。
假如您去夏威夷旅遊，可以去檀香山的Honolulu Community College看看。如果Hōkūle'a沒有外出航海，您就可以在Marine Education Training Center看到這艘傳奇的獨木舟。
最後說一點感受。今年夏天我在和家人來茂宜島旅遊的時候，仔細聽了主流的Road to Hana的音頻介紹。其中開篇就介紹了夏威夷的社會分層製度Caste Social Structure。感覺很像印度的種姓製度。在結尾的地方還提到本地的原住民不願意拓寬道路，一定要保留原有的生活狀態。唯一有一句話提到開獨木舟遠航，不過沒有名稱，沒有時間，也沒有提到導航方式。不僅如此，相關的眾多視頻在油管上基本沒人關注，發布10年了，播放量才幾萬。西方以言論自由而自豪，也要求普通人說實話不撒謊。關於夏威夷文明的介紹確實是實話，但是他們做到了在不撒謊的情況下成功地給民眾們洗了腦。夏威夷的曆史裏麵繞不開的是白人對夏威夷的掠奪和奴役，所以白人需要民眾認定原住民是落後的，這樣他們的所作所為就合情合理。
今天，我在這裏想讓您了解夏威夷文藝複興的故事。希望您在看到夏威夷人載歌載舞的Hula舞蹈的時候，可以記起夏威夷原住民驚人的航海技術，大無畏的探索精神，對各種文化的包容，以及對地球家園熱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