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在倫敦住的Bloomsbury區,還算貼切一點的類比大概是中關村。這裏曾經是弗吉尼亞·伍爾芙、梅納德·凱恩斯等人聚會聊天和生活的地方,附近有大學學院、大英博物館及亞非學院等光怪陸離的機構。伍爾芙的自傳,不怕驚世駭俗,凱恩斯的散文,順便滅了哈耶克的前程。所以,不管你接受不接受,他們那時的意識流就是那種略帶頹廢,卻光芒四射的風格。
其實造就了伍爾芙的是她父母三重結構的複雜家庭關係,毀了她的也是,背後都是早早開放了的社會,帶來的多元化、自由化的好處與壞處。她如果一跺腳,去了羅德西亞,經營個棉花農場,小日子過得陽光快樂,大概就不會有後來了。但不可能的是,羅茲爵士那個如火如荼開疆辟土的年代,在布爾戰爭以後一去不複返了,德國憑著心靈手巧加吃苦耐勞,開始登場爭奪世界資源了,歐洲的“地主家也沒餘糧了”。
這就是勞動生產率差異,造就了英美歐日中幾大經濟區的分野。英國最早民主、最早成本失速,也最早走下世界領導崗位,尤其二戰後贖買性的福利國家時期,用國家力量過度防範對勞動生產率的壓榨,資本回報率就會報複,資本外流造就了倫敦的國際金融中心,也造就了社會的分裂。脫歐隻是百多年來一再上演的戲碼中,最近的一出。敲個黑板,吃瓜群眾搬凳子學經驗了啊。
美國以資本市場為中心,一心維護資本回報率,勞動生產率的KPI壓榨得工作崗位不停流失,墨西哥接不了,印度連大英帝國的棒都沒接住,勤勞勇敢的中國人民稀裏糊塗地又轉回到了“世界工廠”的黃金歲月了。開明集權傳統經常被“無良”文人斥責為內卷化,雖是個有益視角,殊不知996才造就了太平洋鐵路華工與科技園華為不可思議的競爭力。這就是貿易戰的核心起因,但關稅保護會比福利製度更有效麽?
勞動生產率的個體差異曆史與群體維護傳統是事關生活方式之事,是事關文明之事。3千年精耕細作的稻田,喂養了一批批心靈手巧的勞動力,學而優則仕的千年體製培育出廣泛性苦讀基因,“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深入人心,在決策正確的時候,就能實現“更高、更快、更強”的奧林匹克效果。港台乃文明邊陲之地,時常烽煙四起,時常易手拉鋸,朔望晦弦,卻也正常,無需多慮。
問題是這一次古老的個體勞動生產率優勢及維護傳統,結合住了先進大機器的如虎添翼之後呢?勞動生產率可是一具增長率加速度下降的曲線,還有未來可能發生的AI呢?目前是由於燒腦的科技前沿,因天才們的機會成本太高,停滯了七十年後出得來的優勢。但說不定哪天怪咖再次出沒於哥本哈根一類的地方,搞出一套不可捉摸的技術方向及投資群簇了呢?
看來,還是得在牛津膜拜一下羅茲爵士那股勁頭,有生之年不斷開拓,百年之後餘蔭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