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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夜洛城評彈有感

(2025-05-03 09:11:16) 下一個

昨兒晚上參加洛城的上海之夜,平生第一次現場認真地觀摩評彈表演。

我們這輩人,年輕的時候對這些東西不以為然。且不說崇尚西方吧,起碼覺得傳統藝術很是陳腔濫調。但是年紀大起來,慢慢就接受起了舒緩悠揚來了。蘇州園林就是這樣,小時候拙政園十分鍾就出來了,老了出差回國專門坐了高鐵去蘇州,就是環秀山莊都不放過,戀戀不舍。

評彈也是如此,不然大半輩子了,在洛杉磯才第一次認真地看了。其實二十多年前在獅子林,看過單位包的專場。遊人散盡,古園幽深,那一段高亢婉轉,被我暴殄天物,置若罔聞,心裏還在想,大領導真陳腐。

這次來洛城表演的是上海評彈團,算得上國內天團了。四美人開場一曲《江南風光好》,就把人的骨頭酥脫了。從報幕那裏知道,原來金嗓子周璿膾炙人口的《天涯歌女》,調子就來自於評彈曲調的大九連環。

一曲《白蛇·賞中秋》老一輩人感動於應時令、討口彩的永不分離,我倒被男聲的低音悠揚感動了。放佛Nat King Cole再世,煙熏的嗓子,烘托的是比西湖斷橋還要豁達的聖塔莫妮卡棧橋。



評彈、評彈,居然是兩門藝術,我這半文盲也是第一次知道,彈詞又能說又能唱,評話是隻說不唱。說《武鬆打狗》的藝人,一副江南市井的腔調,但把這場麵表現得淋漓盡致,一人一口鬼哭狼嚎,一口一人千軍萬馬。

江南哦,哪裏是隻有讀書公子、賢惠新婦的呢?不到當地接觸不到的地痞無賴,潑婦惡婆,也是江南,更是江南。若不是他們,江南形不成大大小小的碼頭。江南的富庶,與知書達理有關,也與能說會道有關;與遵諾守信有關,也與裝腔作勢有關。隻是達三江通四海的便利,與思想上的開通,使得達成交易的藝術,比窮山惡水更加均衡,(此處應有大統領的肥臉,以饗讀者。)並且,執行交易的習慣,比其他地方來得順暢流利。這樣,才能保有政治興衰之下不毀的商業傳統。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語。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千年前的白居易描繪的琵琶,現在彈的還是那個曲那個調。三弦更是幹脆蒼勁,配著年紀一定要大一點,人生閱曆豐富的男聲,把個悲歡離合,說成雲淡風輕。武鬆也好,大郎也罷,曆史的灰粒落到個人頭上都是大山。事情經過再怎麽烽火連篇,神鴉社鼓。事情過後,回到七裏山塘,都是琴聲綿長,曲調倉惶罷了。這就是江南慣看風雲的做派,寵辱不驚,不慍不怒。修為有餘,我等還要修煉。

曲終人散,我竟記不得聽懂多少蘇州話。懂得意思,就跟著會心一笑。不懂之處,琢磨琢磨調子,也是如癡如醉。要問全場最有味道的,還數陸錦花的《聲聲慢》,你講我俗氣伐?真格俗氣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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