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度思考
反者，動之道
標簽與歧視（一）
這個係列本來主要想說在美國的華人和二代的。不過，嗬嗬，第一節從國內的說起。
前一段有個衡水高中的中學生張錫峰在網上火了，因為他在一個宣揚個人奮鬥的演講中說鄉下的土豬要去拱城裏的白菜。海內外華人們各種義正辭嚴，將其批的體無完膚；有人還上升到中國體製的高度上予以深刻分析。
我去看了完整的視頻，沒覺得觀點本身怎麽特別出格了。“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將相本無種，男兒當自強”。通過勤奮學習上好的學校，這不就是“American Dream”嗎？克林頓這隻土豬，不就是拱了希拉裏這個城裏的白菜後發達的嗎？美國的華人新移民，不管自己什麽出生，不都想孩子上好學校嗎？很多人說常青藤學校的好處就是社交圈子（而不是學習本身），這難道不是有點咱“土豬”要拱美國名校的“白菜”嗎？土豬出身差一些，要付出更多的努力才能成功，這本身就是華人文化的一部分啊。當年李安導演拿奧斯卡獎後接受采訪，記者問他的華人背景對他的成功有沒有關係，他說家人的強烈期許是華人的傳統，一直激勵著他。
問題是存在即合理。為啥大家都很憤怒呢？這就回到我想論述的核心問題：華人的自我貼標簽並且因此產生的憤怒。（有興趣的請看看我的博客裏的上一篇序言：從身份與暴力到有毒的標簽。）
首先自我標簽是“白菜”的城裏的姑娘不高興。原來我是那片被糟踐零落的大白菜？所有鄉下來的都是拱我們的？以後離你們遠一點。。。
其次自我標簽是“城豬”的不高興。拱大城市裏的白菜是什麽意思？是要來搶我們的銀子和女人嗎？搶就搶吧，還用這麽髒兮兮的比喻，你惡心不？城裏的孩子也很辛苦好嗎？要知道城市裏的普通人不比鄉下少，並不是每一個城裏的孩子都能夠上輔導班，不是每一個城裏的孩子都能夠出國，也不是每一個城裏的孩子都早早過了雅思，能與外國人自由的交談。
再次自我定位是“被內卷者”很惱火！衡水這種內卷競爭模式是996禍害的根源啊！在小城市裏閑庭信步之後的粗茶淡飯不好嗎，你非要引入惡性競爭，搞得雞犬不寧啊！總之，你都卷贏那麽多人了，來到了一個高過很多城裏人農村人的平台（衡水高中），卻還在預設敵對立場，一臉憤恨地想“拱白菜”，這境界真的很低。
所以說都是心魔啊。大家就不能代入感不那麽強嗎？！
說實話，請求大家不要代入，還真的要求太高了。這位演講者的教練，其實也在刻意給孩子貼標簽，有點煽動城鄉仇恨的感覺。這孩子家庭條件其實挺好。首先衡水一年學費一萬八，一般窮人哪裏出得起啊。衡水一中的孩子不是來自鄉下的土豬，他們本身已經處於河北省的第一梯隊。這孩子一開口就是村上春樹，家裏有帕薩特車接，還真不是多土！（我小時候就不知道村上春樹，沒坐過帕薩特。） 對於自我標簽就是“土豬”的人，他渲染了自卑感、割裂感以及由此產生的熱情。這位演講教練，把一個無辜的高中生，接入“個人的階級鬥爭”的敘事模型中。在這個敘事裏，社會中存在的一切對這部分人形成了壓迫，無論是利益分配方式還是道德規範。因此，在這個敘事中，“底層”理應不受到任何“社會成規”的約束。也隻有在這套敘事裏，“底層”不擇手段地階級攀登才具有道德上的正當性。
所以說，自我貼標簽是沒有必要的，是各種憤怒和歧視的根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