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主生成（長篇小說）十 二

  作者：馬兒

                                                             地主生成（長篇小說）

                                                                                    ——在美國南部小鎮                                                   

 

                                                                          十二

 

        我在公司裏一直是經常加班的員工，如此的勤勞努力和認真，專注地做著手裏的事情，極少出錯，除了低頭工作，休息時間吃飯喝咖啡上廁所都用極快的速度解決，然後總是最快回到工作間位置上的一個人，所以經理似乎對我是滿意的，我偶爾抬頭就是對著工友們笑笑，沒有太多的話，因為說話會分散注意力，組裝就會出現錯誤，這也是經理天天強調的。

        我努力工作是因為我很滿足有這樣一份簡單的工作，在很多人失業的時候，在生活的打擊幾乎致我於死地的時候，這份簡單的工作真的是救了我，還有什麽不滿足的？與我而言真的是一個救命的飯碗啊！

        這份簡單的工作在美國經濟危機中，它不僅僅是一群低收入者的飯碗，也一時間成為了美國社會高一層次收入者的飯碗。經理每天都會在員工產品出現錯誤時發脾氣，還會連帶著講講當前的失業率！不斷攀升的失業率！真不知道他是在鼓勵大家還是在打擊大家。每天早晨他總會帶著新來的員工參觀公司，似乎是非常自豪的表情，這家小公司沒有倒閉，仍然在提供人們就業，仍然在為員工發工資，仍然在為國家交稅，能不自豪嗎？那些美國的大公司哪去了？倒閉了！老板可以申請破產，欠下的所有債務都不用償還了，可是倒黴的大公司員工們全部都是知道的當天就失業了！那怕曾經在大公司裏工作了數十年，做到了高層職位拿著高收入，隻要老板瞞著欠債瞞著打算破產的安排，誰也不知道每個人頭頂上懸掛著的是刀還是劍！

        有一天早晨，經理帶著一個中年女人參觀公司，那個女人看起來保養的非常好，穿戴體麵，不像是要來公司打工的人。而且經理的態度顯得謙和無比，我猜想應該是公司管理層一類，新來的？

        可是沒想到的是：她被經理安排在普通員工的位置上，並且緊靠著我。她和我笑笑，經理介紹了我和她認識，經理說她是Mrs Collins ，我知道Collins太太是非常正規的稱呼，經理在他的潛意識裏是非常尊重她的丈夫Collins先生的。幾天後，慢慢和她熟悉起來，她叫Jessica Collins 。在美國傳統中，女人通常結婚後會改隨夫姓，夫婦同姓，將來孩子也同姓，這就是一家人的姓，這個女人和孩子們一道將享受這個家庭中的所有待遇。但是在美國女權主義者認為：隨夫姓就是這個女人屬於那個男人的附屬者，就像當年黑人奴隸沒有名字，他們屬於農場主家庭，隻說那個誰誰家的一樣，很多黑人解放後自己取了喜歡的名字，有些還保持著主人的姓。當然在美國有許多女人結婚後依然保持自已的姓氏，都很正常而且自由。Jessica也是住在這個小鎮上，她有三個上學的孩子，她說她一直是在家裏照顧一家人生活的全職太太，幾十年沒有在外麵工作過了，可是現在不得不出來掙錢！

        我都沒敢問她倒底發生了什麽。還用問嗎？若不是經濟危機，她一個仨孩子的母親，一個全職的家庭主婦，會出來打工？我們這裏是一家以女工為多數員工的公司，女人之間的七嘴八舌是無論哪裏都免不了的，每個新員工的情況大家用不了幾天就傳的人人都知道了。

        Jessica是有錢人家的太太。她的丈夫Collins是一家大公司的高級職業經理，管理的業務範圍是在全美國好幾個州的分公司，這家公司就是誕生在這個小鎮並且在幾十年的時間裏發展起來的，公司的總部仍然設在本地，所以她的丈夫Collins先生持有小型直升飛機的駕駛證，經常會在一天的時間裏飛往各個州的分公司。

        我知道這個鎮的南部郊區有一個小型機場，那裏每天都停放著幾輛甚至十幾輛小型直升飛機，有些飛機是公司的，有些飛機是醫院的，有些飛機是警察局的，有些飛機是私人的·····美國鄉下的土地巨大，小機場其實並不小，占地麵積很大，每天有頭有臉的人們開著自己的汽車從家裏到小機場，將車停放在汽車停車場，然後走向自己駕駛的小飛機，在飛機檢修師檢查完畢後，開著小飛機去他們要去的地方。

        幾個月前，我曾在健身中心遇到一位來自尼泊爾的飛機檢修師，他說的英語有很濃重的口音，長得很像印度人，我一直以為他是印度人。後來我說我來自中國，他說他來自尼泊爾，我當時都沒有聽懂，他還找出手機上的地圖告訴我是Nepal，尼泊爾，和中國就隔著一座喜瑪拉雅山，他是小機場的飛機檢修師。他說他們小機場同時也教授飛機的駕駛，有來自俄羅斯的學員上課，在學完規定的飛行課程後，就可以去參加飛機駕駛證的考試。

        看看，想不到美國的小鎮上到處是藏龍臥虎之人。

        美國人尤其是有錢的美國人，大都喜歡住在小鎮上，或者鄉下的大房子裏，因為安靜，因為隱私，因為鄉下的大房子沒有城市稅。美國的房產稅是當地政府的稅，分兩部分的：一部分是城市稅交與City政府，一部分是郡稅交與County政府。County政府統轄六到八個City政府，也就是六到八個小鎮，這些小鎮就像衛星城一樣相連並分布在國家高速公路和州際高速公路周圍。如果是住在劃分市區的房子，每年必須同時上交兩部分的房產稅，如果是住在劃分鄉下的房子，就沒有城市稅，隻交郡的稅，每年的房產稅就會便宜大約一半。人們都想住大房子，可是人們都不想交更多的房產稅。

        有種說法：美國窮人都住在市中心，房子小且生活方便，坐公交大巴連車都省的買了。美國富人都住在鄉下，房子大且生活安靜，自家周圍小車大車卡車房車隨便停。美國人居住各取所需。

        其實美國的鄉下並不怎麽偏避，道路四通八達，平均開車七分鍾就會有加油站和超市，平均開車二十五分鍾就有一家綜合性醫院·····

        Jessica Collins的家就住在鄉下的一個巨大房子裏，價值幾百多萬美元的別墅，這在當地小鎮，已經算是大豪宅了。她家有巨大的花園和遊泳池，每年會請專人來修理和清潔。她隻負責每周購物，安排一家人的生活，指揮工人打理一切，接送孩子們上學和放學。

        可是經濟危機來了，她的丈夫Collins先生失業了。公司裏首先失業的都是高收入的員工，那個公司是一家很大的家族企業，經濟危機的到來，讓那個家族的人們從未有過的團結在一起，一家人老老少少幾十口人從美國各地，從歐洲，從亞洲，從各個不同的居住地回來了，全都回來為了家族公司的生存而工作，公司裏拿高薪的高層員工能解雇的一概解雇，無論你曾有過多少貢獻和付出·····Sorry  About·····老板大不了隻能這樣說。

        Jessica的丈夫沒有了薪水，若大的一個家庭靠什麽支撐？能支撐多久？一時半會兒，哪裏還會有高薪水的職位等著你？越高薪水的人越難找工作。你說你是高級職業經理人，可哪家老板自己不更是高級職業經理人？要不要你來做高級經理完全取決於老板的想法，看老板願意不願意支付高薪請你做高級經理。而家庭主婦找一份簡單的工作卻是容易的，隻要十幾分鍾的培訓就能上崗位工作，每小時八美元，那也能解救燃眉之危不是嗎？

        她也和我一樣常常加班，並且我時常聽到她歎氣。我聽到她歎氣的時候會看著她給她一點理解的微笑，除此真不知道還會怎麽安慰這個女人，她曾經過著那麽富有的日子，她的生活圈子裏都是闊太太，她什麽時候會把這裏每小時掙八美元的女人們放在眼裏啊。

        而她看我的眼神裏更是有許多同情和理解。當然，我的情況和處境，她在很短的時間裏就知道了！真的，誰都有資格來可憐我！

       

        真像那個老會計師說的，幾周後，我收到了國家稅務局寄來的退稅支票！我看著那張支票上水印的國家稅務局的字樣和圖案，心情極為複雜，複雜極了······我將支票保存了好幾天的時間，我把那張支票放在我天天一眼就能看到的書桌上。是的，稅務是社會義務，是法律，是規則，更是公平！

        最終我還是去銀行兌現了國家稅務局寄來的退稅支票！因為這是我的錢，因為我需要這筆錢！我是美國低收入者！我在銀行裏看到了很多像我一樣的低收入者，他們都是普普通通的美國老百姓，他們都和我一樣是來銀行兌現退稅支票的！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