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林奇案錄第二部之破雷英雄
作者: 八峰
第二十一節
“嗯,問得好,現在告訴你也無妨了—— ”周源停頓了一下,然後看著侯健的眼睛,老老實實地說道:“因為我們在張曉林宿舍冰箱裏找到的這個彈殼—— 也就是張曉林在劉家堂屋裏找到的彈殼,其實已經被石灰水腐蝕得非常嚴重,無法進行底部撞擊痕跡的鑒定分析,而我從劉家堂屋右側牆壁裏挖出來的那個彈頭、也由於發生了嚴重的軸向變形而無法進行膛線痕跡的特征分析,我們隻能確定它們是從一支五四式手槍發射出的子彈,卻無法直接證明是從你的手槍裏射出來的子彈。”
“什麽!?哈哈、哈哈哈哈。。。 ”侯建聽了周源的話後發出了一陣慘笑,然後搖著頭自言自語地說道:“所以,其實你們並沒有掌握什麽關鍵證據——今天晚上精心安排的這些活動,就是要我自己承認槍殺夏誌國的事實,嘿,我可真笨呐,這麽容易就上了你們的圈套,自己把自己給賣了。”
“關鍵的證據我們當然發現了。 你有殺死夏誌國的動機,從中隊指導員盧村山那裏和你們二支隊政治部、我了解到你與夏誌國隊長之間一向不睦,多次發生衝突,夏誌國還曾單獨向支隊政治部幹部科打報告阻撓對你的提拔,這些都說明你確實有殺害夏誌國的動機;當然、你也有作案時間和手段,張曉林在勘查岱山村劉家堂屋的時候就發現了灶台右邊地上的血跡,懷疑和夏誌國倒地處後腦的血跡相同,而我們勘查所做的彈道分析,也都說明槍擊者是在屋內灶台左側向跪立在灶台右側的夏誌國開槍,然後移屍偽造了夏誌國犧牲現場,而張曉林在堂屋裏地上找到的這枚彈殼,也證明了殺人者用的是一把五四式軍用手槍,根本不可能是雷宗方使用的7.62口徑的衝鋒槍—— ”
“可是,配有五四式手槍的人又不止我一個人,那個通訊兵姚季堂配槍也是一把五四式手槍,而且戰後查驗武器彈藥時還發現他的配槍裏子彈少了一發!”侯建打斷了周源爭辯道。
“沒錯,但是張曉林張科長複驗了戰後立刻被指導員盧村山收繳的姚季堂的那把缺少子彈的配槍,他在槍膛和槍管裏都發現了擦槍油的油漬——說明那把手槍在整個岱山村槍戰過程中根本就沒有被擊發過!至於說缺少的那顆子彈,那是戰鬥結束後姚季堂去上廁所,解下了槍套把槍放在電台指揮車的後座上;我想是你利用了那個機會,乘沒人注意的時候,從那隻手槍的彈匣了下掉拿走了一顆子彈,企圖嫁禍於姚季堂;而張科長發現了這些疑點。。。”周源瞥了一眼侯建,繼續說道:“當然,暴露你自己最主要的原因是你過於狂妄自信,在謀殺張曉林的過程中留下了種種痕跡,讓我們抓住了把柄。”周源反駁說道。
“殺害張曉林?”侯建抬起頭來邈了周源一眼:“我為什麽要殺張曉林啊?你又有什麽證據說是我謀殺了他?”
“哈哈,你可是真健忘啊,”周源笑了一聲,犀利的目光直逼侯建:“你下午一聽說‘發現了張曉林留下的重要證據’就緊張萬分,不惜夜間撬門闖入刑偵處檢驗室盜取彈殼,為什麽!?因為你知道張曉林通過調查、特別是對岱山村劉家堂屋現場的勘查,發現了你槍殺夏誌國、偽造殺人現場的證據!你是個聰明人,殺人時頭腦發熱可能沒有多想,但事後冷靜下來、你肯定想到了當時在現場留下的種種破綻,包括遺落的手槍彈殼、麵對窗戶的牆上缺少彈孔、灶台右邊地上的血跡,以及夏誌國倒地的位置等等,根本經不起槍械特征和彈道分析的推敲。張曉林是刑警出身,他頭腦冷靜、分析縝密,發現這些破綻自然不難。他曾經親自去了岱山村、勘查了發現夏誌國犧牲的劉家堂屋,在堂屋的牆角裏發現了一枚彈殼——就是這枚五四式手槍的彈殼,這讓他相信,打死夏誌國隊長的並不是雷宗方射出的7.62毫米的衝鋒槍子彈,而是一把五四式手槍!盡管你曾經想移禍他人,偷了通訊員姚季堂所配五四式手槍的一顆子彈,但張曉林經過檢驗,發現那把手槍槍膛裏還有擦槍油的油漬、根本就沒有擊發過!當他通過現場勘查和人證訊問一步步擴大對你的嫌疑時,你當然非常的敏感和恐慌,特別是五月十二日下午,當你從薛小琴那裏得知張曉林要求約見胡局長匯報調查工作的重大發現時,以為你自己的罪行即將暴露,於是決心當晚殺掉張曉林滅口。”
“我那天晚上頭痛,還服了藥,九點不到就回宿舍躺下休息了,支隊衛生隊的蔣醫生和中隊指導員盧村山、還有副中隊長曹雲他們都可以作證的啊!”侯健大聲地申辯道。
“沒錯,他們的確看到了你當天晚上頭痛難受的樣子,以及你找值班的蔣醫生索要去痛片,找中隊指導員請假提前回宿舍休息的過程;但這都是你故意演的一出戲,”周源停頓了一下,掏出一支香煙點燃,看著低頭沉默的侯建繼續說道:“當天晚上,你原本是要陪薛小琴看電影的,聽到張曉林次日要找胡局長匯報的消息後,你對薛小琴謊稱支隊突然有事要你回去,便匆匆離開市局機關返回了位於黃浦路的武警二支隊營房。回到五中隊宿舍後,你故意作出頭痛難受的樣子,去找衛生隊的蔣醫生拿了去痛片,又找到中隊值班的領導、指導員盧村山請假,要求提前回房間睡覺休息;你回到自己房間裏關燈鎖門之後,換上了便衣、戴上一頂棒球帽、穿上你喜歡的運動鞋,翻出了後窗、穿過營房後麵的楊樹林帶,翻越營房後牆;然後你搭了公交車來到一元路口,下車後步行到張曉林所在的宿舍樓,你先用一塊石頭砸碎了門房後屋的窗戶,然後趁楊老頭跑進裏屋查看的時候閃身進入鐵門,迅速潛入黑暗的樓道之中。
當你敲開張曉林房門的時候,他正在床上縫補一件單衣、對你這位不速之客感到十分驚訝,他拿出香煙來招待你,你抽了煙,還掏出一塊薛小琴給你的口香糖放進口裏。 你威脅了張曉林但是不起作用,於是趁他不注意時站起來用右掌猛擊他的腦後,將其擊暈倒地,你把昏迷中的張曉林拖至窗邊,移開了窗台前的幾缽花卉,抱起他的身體摜出窗外、使其從三樓墜下觸地摔死,造成其‘跳樓自殺’的假象;而你則迅速盜走了張曉林的挎包和筆記本,本想開門下樓溜走,卻聽見樓道裏有人一直在說話;你怕夜長夢多,隻好翻出窗外,憑借你高超的攀爬本領,兩手抓住房簷下的導水跳槽、身體貼牆,慢慢朝窗口外右側移動,直到你抓住樓房拐角處那根碗口粗細的下水鐵管,然後順著鐵管爬下,落地後你便沿著樓房後麵的小巷朝沿江大道方向逃離,在粵漢公園門口,你雇了一輛三輪車把你拉到了黃浦路口,然後你順著來路偷偷潛回了營房宿舍,從後窗爬進了你的房間——這一切似乎都做得天衣無縫,可是,你還是給我們留下了太多的痕跡:在張曉林的房間裏,我們發現了你留下的口香糖紙、抽過的半根香煙以及你踩踏在窗前放置花缽的油氈浮土上留下了你腳上四四碼運動鞋的鞋印、你還在導水鐵槽和下水管道以及樓房外牆壁上留下了手套絲線和鞋印等等,跟我後來秘密搜查時—— 也就是十八號上午,在你房間裏發現的手套和運動鞋底紋完全一致,你鞋底和鞋幫上沾附著的青苔蘚草和樓房後麵下水管兩側牆上的苔蘚完全一樣!而且,我們還找到了那個在粵漢公園門口拉你到黃浦路的三輪車夫,他為我們提供了你的形貌及說話的語音特征,包括你當時穿的衣服、戴的帽子和腳上穿的白色運動鞋。”周源停止了敘述,掐滅了手裏的煙頭。
侯建慢慢地抬起頭來,睜大眼睛看著周源凝視了一會兒,臉上浮現出痛苦而又無可奈何的神情,“嘿嘿,”他苦笑了一聲。
“我侯建自從當兵以來,自認為凡事都比別人做得優秀,還真沒有佩服過誰,今天我算是服了—— 遇上你隻能算我自己倒黴!我不知道你是怎麽調查發現的,但你剛才所說的那些,就好像你當時就跟在我身後親眼目睹的一樣! 沒錯兒,當時的情況就是你描述的那個樣子,不過,我沒有威脅張曉林,而是苦苦地哀求他不要揭發我,我告訴他夏誌國是怎樣的一個混蛋,懇求他放我一馬,可是他不答應,還要我主動去自首、爭取寬大!我,我怎麽可能去自首?葬送我自己拚命努力得來的一切?”
侯建一麵痛苦地說著一麵留下了眼淚,“我別無選擇,隻好殺了他!”
凶手做出最後的坦白後,房間裏出現了一陣難受的沉默。 劉家衛和黎漢興走上前去,給侯建戴上了手銬,門外又進來了兩個民警,他們押著武警分隊長走出了檢驗室。
周源也和定國一起離開了房間,來到公安局機關大樓外麵的空地上,呼吸著長江上飄來的潮濕空氣,耳邊又傳來了遠處江漢關報時的鍾聲,悠揚而厚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