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兒不喜歡吃蔬菜,每每做素菜的時候總是要特別上心一點,好讓他多吃。那天小炒豆角,老家叫四季豆的。那是兒子不反對吃的蔬菜之一。我努力地想要炒出一種記憶中的味道:老媽是小學老師,記得大概是上初中的時候,我跟著住在小學的宿舍。那天在食堂吃完晚飯後,一個學生家長送來了一把自己種的四季豆。我媽在燒水、取暖的煤爐子上炒了,我從食堂拿來一缽飯,(那個時候食堂都是用小瓦缽蒸飯,叫缽子飯),三兩飯加四季豆,那個香哦……現在終究是找不回那味道了。
我一直覺得,在那個時候,我家不能算窮的。盡管在鄉村,但父母都有工資,最重要的是吃‘國家糧’,糧食有定量供應。我記得那時候大人是每月28斤糧票、孩子31斤。水兒問我31斤米是多少飯。“一天一斤米,你這一盤飯大概是四兩”,看水兒覺得還不錯的表情,我補充說明:“那時候肚子裏可是沒什麽油水的,要過年才有肉吃的哦”。盡管不至於餓肚子,對於饑餓和貧窮還是有著切身的感受。至今記憶猶新的有幾件事。一是那時候有一道菜,叫“鹽巴湯”:一點點油刷一下鍋、加水燒開、放鹽,講究一點的撒一把蔥花或幹辣椒 -出鍋了,就這個湯吃一頓飯。另一個鮮活的記憶是我伯母炒菜的用油方式。那是一小塊沒有煎熬過的豬油,在炒菜鍋裏蹭一遍,就算是放過油了。那塊豬油,再放回碗裏,下回炒菜接著用。最後一件是小學的時候搞憶苦思甜活動,學校組織大家吃憶苦餐:用一種叫糯米藤的草加一點點米煮粥。有一個孩子連吃了三碗,還舔著碗邊說好吃。那個時候,農村人都是在生產隊勞動、記工分。等到收割的時候分口糧、算賬,看一個工分值幾個錢。趕上家裏孩子多勞動力少的,就有可能什麽分成都沒有,糧食也會在新一季水稻收割之前吃完了。這就是俗話說的‘青黃不接‘,是要餓肚子的。
那天情不自禁地和水兒說起這些,竟有恍如隔世的感覺。暖心的水兒安慰性的拍拍我手背,說:‘現在好了,再也不用為糧食犯愁了’。是呀,現在的孩子,沒有切身感受,能耐心聽我叨叨就不錯了。
和老媽打電話聊起這些,老太太也感慨:‘和那時候比起來,現在就是天天過年一樣’。與貧窮與饑餓相比,她的記憶中更難忘的是戰亂。盡管有各種以過去的年代為背景的文學、影視作品,沒有切身感受,看見的往往就是各種勵誌、各種苦難中的鳳凰涅槃。我沒有經曆過戰亂,倒是從一些原籍中東的同事和朋友那裏感受到那份戰亂的苦難的分量。他們所經曆的流離失所,親人分散在各地、不知何時何地能再相見的痛苦,那份擔心恐懼,……我不敢說我感同身受,但足以讓我無條件地反對戰爭,以任何理由/借口發動的戰爭我都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