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半球
世路如今已慣，此心到處悠然。
紐卡斯爾（Newcastle)位於悉尼北麵150公裏，是新南威爾士州第二大城市。挑選一個清朗的春日，約上兩位老友，四個人一起坐火車，來到距離悉尼約2小時車程的紐卡斯爾。坐火車可以更悠閑地觀賞一路的山水美景，四個人麵對麵坐著也更方便聊天。步出新造的火車站，主街上新鋪設了鐵軌，鮮紅色全新的輕軌列車靜靜地從身邊駛過。我們沒有坐車，而是沿著獵人河邊新鋪的步道朝市中心走去。突然前方河邊傳來一陣歡呼，我們快步向前，原來一個小夥子釣上來一條1米多長的大魚。小夥子自豪地提著魚給大家看，這魚有些像帶魚，又有些像海鰻，但仔細看看兩者都不是，圍觀的路人七嘴八舌議論著，誰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沿著獵人河邊全新的大樓一棟接一棟，路旁高聳的起重機顯示這這座城市的建築熱潮正方興未艾。離新火車站約2公裏處，舊火車站已被改造成了博物館，那幾棟古色古香的百年老房子似乎變得格外優雅。市中心的老教堂, 銀行和酒吧等老建築都按照百年前的原來模樣修繕一新。傍晚時分，所有的酒館和飯店座無虛席，滿街酒肉飄香。在一家海邊酒吧門口，年輕人排起了長長的人龍等待入內。我們還是十多年前來過這裏，那時這座澳洲有名的重工業基地剛剛從1989年造成重大破壞的地震中緩過一口氣，但是上世紀末鋼鐵廠和造船廠相繼被關閉之後，這個城市不可避免地落入轉型低穀，當時全城看不見一棟新房子，一派灰不溜秋地破敗模樣，沿街的商鋪大約四分之一空關著，冷清蕭條的氣氛隆重著全城。想不到短短的十來年時間，這座城市已經脫胎換骨，變得如此繁華熱鬧。
第二天，我們漫步在紐卡斯爾的海邊，走過沙灘，攀上崖頂，一路海景美不勝收。生活在澳洲，大海和沙灘是最常見的景觀，但是百看不厭。每次麵臨大海都會感覺世界太浩瀚，人類太渺小。看著翻滾的海浪，不免想起浪花淘盡天下英雄，於是生活中再大的事兒，頓時都變得不值得再提起。途中令人印象最為深刻的是ANZAC紀念步道，這條不尋常的步道位於城市東側，使用大量的鋼材和木料，建在一道陡峭的臨海山脊之上，雖然隻有短短的450米，但其一麵眺望大海，一麵俯瞰城市，有著令人驚歎的景觀。步道於 2015 年建成開放，以紀念澳新軍團在土耳其的加裏波利登陸 100 周年。 除了紀念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澳大利亞士兵做出的犧牲外，步道還有著紀念百年前紐卡斯爾煉鋼產業起步的雙重意義，正是出於這個原因，ANZAC 紀念步道使用了64 噸不鏽鋼材。
步道的欄杆上裝飾著四幅士兵的鋼鐵剪影，以及在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應征入伍的近 11,000 名獵人穀男女戰士的名字。一戰時期，澳洲全國人口不到5百萬，為了戰爭一共動員了41萬6千多人參軍，全部都是誌願兵，其中有33萬多人被派往海外。傷亡總數達27萬5千人，其中死亡約6萬2千人，傷亡人數占全國工作年齡人口的五分之一， 是所有參戰國家之中按照人口比例犧牲最為慘重的國家。舉國上下對此難以忘懷，在全國所有大小城鎮都建有紀念碑。
近年的考古發現，原住民在紐卡斯爾地區的曆史至少可以追溯到6500年之前，他們狩獵和采集的原始生活方式隨著英國人的到來而終結。1797年9月，約翰·肖特蘭中尉在追捕逃犯的時候進入紐卡斯爾所在的獵人穀地區，成為首個到達該地區的西方人，他沒有抓住逃犯，卻在途中意外發現了當地豐富優質的煤炭儲量。隨後一批批囚犯被押來此地，澳洲的煤炭工業就此起步。
經過200多年的經營，今天紐斯卡爾已經成為世界上最大的煤炭出口港，每年3千多艘萬噸輪從這裏運出的煤炭總量約1.64億噸，紐卡斯爾動力煤出口價是亞太地區海運供應的基準價，對世界煤價有著重要的指標意義。如果說澳洲曾經是一個騎在羊背上的國家，那紐卡斯爾就是一個用煤堆砌而成的城市。2020的疫情和中國全麵禁止澳煤進口，使得這個城市接連遭到沉重的打擊，當年煤價從每噸100美元跌倒50美元左右。因為氣候暖化和提倡清潔能源，煤炭早就被全世界專家學者認定為夕陽產業，再加上主要貿易夥伴的背棄，使得紐卡爾斯備受壓力，發展前景瞬間變得無比黯淡。
然而世事難料，被一致看衰的煤炭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在2021年走出了一波前所未有的漲幅，當年煤價突破每噸250美元。2022年俄羅斯入侵烏克蘭後，西方世界對俄羅斯的製裁更是讓煤炭價格一騎絕塵，在今年8-9月份衝到每噸450美元的高位。紐卡斯爾就像一個突然失去最大客戶，以為要破產的商戶，卻意外發現自己中了六合彩。澳洲人喜歡說自己的國家是一個“luck country”（幸運的國家），這次煤價過山車般的起落，再次證明幸運女神並沒有離我們而去。大家都知道煤炭現在的高價並不可能持續，不過現在獵人河邊碼頭上的煤炭傳送機24個小時連續運作，將烏黑發亮的煤炭源源不斷地輸入碩大的船倉，遠處海麵上還停泊著一艘艘等待入港裝煤的巨輪。這一輪煤價的暴漲讓紐卡斯爾掙得盆滿缽滿，眼下一切看起來是那樣的欣欣向榮，充滿了生機。
剛釣上來的一條魚
河對岸的煤炭碼頭
市區街道
路過的古董車
日出景觀
步道旁的士兵剪影
步道海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