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南威爾斯州立藝術館正在舉行的亨利·馬蒂斯 (Henri Matisse) 傑作展覽 - 生活和精神,是法國蓬皮杜中心有史以來在悉尼舉辦的最盛大的馬蒂斯專場,近百件油畫,素描,雕塑和剪紙作品涵蓋了馬蒂斯60年的藝術生涯。作為野獸派畫家的奠基人,馬蒂斯是世界上最受歡迎、最具創新精神和影響力的藝術家之一,他的作品充滿了絢麗的色彩和充滿活力的能量,給人帶來視覺上的喜悅和情感的力量。這場馬蒂斯藝術盛會原計劃在2020年開幕,因為疫情延後了一年。雖然近期悉尼的發病人數在緩慢上升,但是依仗超過90%的成人疫苗接種率,當局還是有恃無恐地開放了展館。看著不大的展廳裏摩肩接踵的人群,哪裏還有一絲社交距離的顧慮,但願疫情真的已經可以被拋擲腦後了。
馬蒂斯1869年出生在法國一個商人家庭,父母對自己的兒子抱有資產階級的期望,希望馬蒂斯長大之後可以從事一些穩定體麵的工作。馬蒂斯屬於聽話的孩子,他按父親意願去巴黎學習法律,考到了律師牌照,並且找到一份律師事務所工作。21歲時候,馬蒂斯因為盲腸炎住院治療,在醫院百無聊賴之際,他的母親給他帶來了紙筆,他就隨便畫些什麽消磨時間,沒想到他很快就樂在其中。於是法國就此少了一個循規蹈矩的律師,多了一個神經質的狂熱藝術家。
傑作專場展覽從馬蒂斯22歲移居巴黎開始,將作品按照他的藝術創作特點排列成了9個專題:走向野獸派,激進的歲月,平行搜索,人物和室內設計,擴展和實驗,從尼斯到旺斯,旺斯的玫瑰小教堂,大溪地的旅程和回憶,剪紙。使得人們看完展覽,能夠對馬蒂斯有一個完整的了解。
藝術和科技一樣,創新是最為關鍵的因素。如何能夠給觀眾帶來令人耳目一新的作品,常常決定了一個藝術家是不是能夠脫穎而出。在1905年的巴黎秋季沙龍展上,幾個思想前衛的藝術家在馬蒂斯的帶領下展出了一批作品,他們打破常規,大量利用線條和色塊的組合,創作色彩豔麗的畫作。當時追捧古典技法和寫實風格仍是畫壇的主流,人們對他們的作品嗤之以鼻,批評家路易·沃克塞爾更是嘲諷到:“這是一場色彩的狂歡盛宴,阿爾伯特的傳統雕像就像是身處野獸群中的多納泰羅”。所謂的野獸派畫家就此得名,作為創始人馬蒂斯的狂野繪畫之路正式開啟。
作為野獸派的倡導人,馬蒂斯突破西方傳統繪畫的格式,完全放棄所謂的三大技法,即凡艾克的多層畫法,提香的透明畫法和魯本斯的直接畫法。他追求的是色彩的真正解放,他曾說:“奴隸式的再現自然對於我是不可能的事。如果一切我需要的色彩關係被找到了,就必須從中產生生動活潑的色彩合奏,一支和諧的樂曲。顏色的選擇不是象新印象派那樣基於科學,我沒有先人之見的應用顏色,色彩完全本能的向我湧來。” 因此他通過主觀的色彩而不是光和影來描繪物象,力求畫麵上色彩的和諧,以及線的洗練和色彩的提純,以致往往直接從錫管中擠出顏色,塗抹到畫麵上,使自己的繪畫盡可能的單純。在上世紀初的歐洲人眼中,高更有些土氣,畢加索又顯得太過銳利,而馬蒂斯濃墨重彩的野獸派繪畫風格滿足了人們獵奇心理,在令人耳目一新的同時,還能撫平人們焦躁的內心,所以他很快震撼了整個歐洲畫壇。
野獸派畫家這個名字,常常給人們帶來許多錯覺,我們會望文生義聯想到黑暗,暴力,血腥,甚至反社會這樣的負麵情緒。事實上馬蒂斯是一個真正資產階級那樣中規中矩的人,過著保守的布爾喬亞式生活,拿馬蒂斯自己的話來說:“ 我向往一種平衡,純粹,寧靜的藝術,沒有激動人心或引人入勝的題材,即不煩擾人,也不使人不安;我希望我的話像一把安樂椅一樣,讓每個滿身疲憊的人在其麵前得到片刻的安寧。” 馬蒂斯雖然揮舞著畫筆,將朱紅和翠綠、天藍和橙黃塗抹在一起,產生的是生動活潑的色彩合奏,猶如一支和諧的樂曲,萌發著生命的朝氣,傳達著某種歡快的情感,給人以輕鬆愉悅的享受,這的確就是馬蒂斯傑作專場展覽的主旋律。
認真看完全部展品,縱觀馬蒂斯的一生,他最輝煌的時期仍然是他那短暫的野獸派初創時期,他那些濃墨重彩的色彩語言使得整個歐洲為之側目,給以畢加索為代表的一大批現代藝術家帶來靈感,而在這之後馬蒂斯再也沒有創造出任何真正能夠撼動畫壇的作品。當然他的一些靜物畫和韻律和諧與優美的仕女畫也備受矚目,同樣讓人神往的還有他晚年創作的彩色剪紙拚圖,馬蒂斯利用剪紙特有的簡潔線條和單一的色彩,為世人創造出充滿生命力的圖像。旺斯小教堂的設計可謂傑作,壁畫線條極簡,光線透過花窗傾瀉在室內中,令人產生聖潔的情感。特別值得一提的是展覽中有2組素描作品,馬蒂斯的線條流暢瀟灑,猶如渾然天成,令人印象深刻。
後野獸派時期的風景畫則是明顯的敗筆,畫中的顏色已然流失,沒有了激情。到了1920 年代後期,馬蒂斯已經喪失了年輕時豐富的想象力,他在焦慮之餘,步保羅·高更後塵前往大溪地,希望大溪地的陽光和熱帶風情能幫助他擺脫低迷,遺憾的是奇跡並沒有發生,沒有人能夠永遠保持巔峰狀態。
無論如何,馬蒂斯是藝術世界當之無愧的革新者,他的作品既具有超前性,又滿足了社會上普遍對於和諧與安寧的渴求。這位被人稱為“工作狂”的摩羯座藝術家,使用一種“狂野色彩”的藝術語言,為世人建立了一種新的,劃時代的審美價值觀。這項勇敢的創舉,使他拿到了進入偉大藝術家殿堂的入場券。展覽中的這些作品以其自然的筆觸和真誠的意境,依然能夠感動我們這些百年之後因為現實而麻木的人,這就是藝術原作的力量,一種能夠跨越時代,國界和種族,而且永遠不會過時的力量。
所有照片攝自展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