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半球
世路如今已慣，此心到處悠然。
在世界各地旅行，最令人期待，使人興奮無非就是過境踏入一個新的國家。跨過一條人為的國境線，你將麵對的可能是完全不同的人種，語言，文化，習俗，氣候和地形地貌。總之，在兩個國家交界之處，常常充滿了未知的神秘，國家權利的威嚴和文化衝突的戲劇性張力。
我們東歐之旅，從土耳其的伊斯坦布爾出發，坐國際列車前往保加利亞首都索非亞。這趟預定傍晚10點發車的列車，首站就是索非亞，之後是羅馬尼亞首都布加勒斯特，匈牙利首都布達佩斯，終點站捷克首都布拉格。
我們9點多就來到車站，列車已經停靠在黑乎乎的站台上。所謂的國際列車一共隻有4節車廂，分別注明了目的地索非亞，布加勒斯特, 布達佩斯和布拉格，一節車廂去一個國家。
我們走進沒有驗票口的車站，穿過空無一人的站台，跨進車門洞開，沒有列車員的車廂。在昏暗的列車走廊燈下，找到了自己的包廂，這是一個有著4個臥鋪床位，相當於中國軟臥的包廂。我們將背包放在枕邊，在自己的鋪位上舒舒服服地躺了下來。在伊斯坦布爾奔波了整整3天，疲憊的身軀很快就迷迷糊糊地沉入夢鄉，在隱約之中，感覺到第3個乘客在列車晃動出發之前進入到了包廂之中，他沒有驚動我們，很快地安睡在了他自己的鋪位上。
淩晨5點光景，列車到達保加利亞邊境。一個麵無表情，身材粗壯的中年男警察敲開了我們包廂的門，一雙厚實的大手很快地收去了我們的2本澳洲護照，一對棕色的眼睛對我們警惕地上下掃視一番。這時我們才看見了包廂內的另一個乘客，是個滿臉絡腮胡子，典型的中東人模樣。出乎意料的是他也伸手遞上了一本深藍色封麵的澳洲護照。男警察在接過第3本澳洲護照的同時，用他那毫不掩飾的充滿了狐疑的眼光再次掃視了我們一遍，一言不發地回頭離開了我們的包廂。雖然他沒有說任何話語，但是他僵硬的肢體動作已經將他的內心暴露無遺。在這個包廂裏，居然有著2個中國人和1個中東人都拿著澳洲護照，這裏麵必然有鬼！
我們還沒有來的及自我介紹，拿走我們護照的大塊頭警察已經回來了，還帶回了一個塊頭更大的男警察和一個年輕美貌的女警察。女警長長的栗色頭發從警帽下飄落到肩部，合身的警服將她苗條的身材襯托的淋漓盡致。雖然3個人中她的年紀最輕，但從2個大塊頭警察對她那低眉順眼的恭敬摸樣，不難看出這兒她說了算。
“你們去哪兒？”女警察的第一個問題是問我們的，她講著一口流利的英語。
“索非亞。”
“住哪個旅館？”
“不知道。我們沒有預定任何旅館，還得現找。”
“那你呢？”女警察的目光移向了我們身後的中東人。
“也是索非亞，但是不過夜。我已經預定了今天下午飛西班牙巴塞羅那的機票。”中東人的英語一點也不含糊。
“你為什麽不直接從伊斯坦布爾飛過去？”女警察美麗的棕色大眼睛緊緊盯著中東人，她的疑慮明顯加深了。其實也難怪他們，在這樣昏暗的列車燈光下，看到這樣3個一臉疲憊的亞洲人擠在一個包廂裏，居然每人拿著一本嶄新的澳洲護照。說是到索非亞，卻沒有人預定旅館。大概誰都會起疑心了吧，21世紀的東方列車不大聽到謀殺案了，偷渡客還是不少的。
“因為從索非亞飛過去便宜許多。”中東人答道。
“你的職業是什麽？”女警察緊接著追問。
“心理醫生，我在伊斯坦布爾大學和市立醫院都有工作。”中東人胸有成竹地回答
“除了護照，你們3個人還有什麽可以證明自己的澳洲身份？”這時候女警察的口氣已經有些軟化，但是她還需要更多的證據來解除已經產生的疑慮。
看到那個中東人掏出了和我們一樣的新南威爾士州的駕駛證，加上我那澳洲銀行發行的白金Visa卡，3個警察的眼光終於變得略為柔和。但他們還是將我們不同證件上的姓名反複對比，最後下車去他們的辦公室研究了半個多小時，才將蓋了入境章的護照送了回來。
一場虛驚之後，“G day, man.”那個中東人用略帶澳洲口音的英語和我們打招呼。原來他是雅各布，住在伊斯坦布爾的土耳其人，曾在悉尼居住了8年，在悉尼大學完成大學和研究生的心理學學業，同時取得了澳洲國籍。但是他那典型的中東人相貌很難取得澳洲白人的信任，尤其是在充滿了個人隱私的心理學領域。在911恐怖襲擊之後，很難想象一個盎格魯-撒克遜白人會在一個滿臉絡腮胡子的中東人麵前傾述自己的私生活。所以他最後還是隻得回國發展。
天空已經放亮，列車飛快地奔駛在保加利亞平坦的大地上。包廂裏我們3人邊聊邊吃著自己帶的早餐。
“保加利亞2007年已經加入歐盟，成了歐盟東麵的門戶，難怪他們查的那樣認真。”雅各布解釋說。“真正讓人氣憤不平的是種族和宗教的歧視。我們土耳其1987年就正式申請加入歐盟，保加利亞1995年才提出申請。無論國民生產總值，還是個人收入；國家發展速度，還是地域的重要性。保加利亞沒有一項指標比得上我們，但是在保加利亞加入歐盟3年之後，土耳其加入歐盟的前景依然一片迷茫。”
雅各布那憤憤不平的神情，讓我想起自己當年創業，遇到那些堅決不和亞裔做生意的白人種族主義者時的心情。“不要抱怨這個不平等的世界了，老雅您拿著澳洲護照可以免簽證隨時隨地進入歐盟，而您那7千4百萬土耳其同胞就沒有這種權利。”我故作輕鬆地侃調道，雅各布和我妻子都笑了。我們的國粹阿Q精神讓土耳其人雅各布在餘下的旅程中真正的輕鬆愉快起來。
伊斯坦布爾藍色清真寺
索非亞中央車站大廳
索菲亞街景之一
索菲亞街景之二
一天很值得嚐試的鐵道線路，從來沒有這樣想過，太有參考性了。不過真不希望有那樣不愉快的遭遇。願上帝加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