鳯 還 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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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劉海粟家作客

(2021-12-20 05:22:31) 下一個

翻閱舊照,看到一張和劉海粟先生及其夫人的合影,青蔥年月的記憶,又回到眼前。

得先提一提李時蓉女士。

我進入報界不久,認識了熱衷於操辦京劇演出的李時蓉女士。李時蓉本是電影界人,做過電影的製片。她不是京劇票友,也不懂京劇,卻在旅居香港的那段時間,很有魄力地主辦了幾場京劇演出。當時在香港主辦京劇演出的,一般是華資的聯藝機構。聯藝很官僚,辦事的人不懂、也不愛京劇,辦演出就是完成上麵下達的任務,無非是找一個京劇團過來,在左派報紙上登幾天廣告,新光戲院的演出,主要觀眾是香港票界固定的那些票友,就像自己圈子裏的聚會。李時蓉不同,她有市場眼光,有宣傳頭腦,所以她辦演出,首先是把各地最好的演員聚集起來,匯成一個精英演出團。因為她熟悉影視界,宣傳時,她安排京劇演員上無線電視和亞洲電視節目,敲鑼打鼓的搞得有聲有色。演出開始,她會邀請林青霞、鍾楚紅這些電影明星去看戲,第二天報紙娛樂版上就有紅星看京劇演出的報道。所以她一操辦演出,就把聯藝甩出幾條街,聯藝的負責人,看她從來不用正眼。

我那時替她寫了幾篇稿子,彼此熟悉了,她就時不時的叫我去家裏,談她想怎麽搞演出的構思,挺有想法也挺有魄力。我當時二十出頭,在她麵前就是剛出校門的青蔥,我從心裏佩服她,願意聽她調遣。她的交遊廣闊,似乎什麽人都認識,有一次她說要帶我去劉海粟家裏,我才知道這個大名鼎鼎的畫家原來住在香港。

我驚訝劉海粟不但住在香港,還和我是鄰居。他的家在沙田的世界花園,獅子山隧道一出口,就看到世界花園依山而建的高樓,和我的住家隻隔了三條馬路。世界花園是私家樓宇,我隨李時蓉進了屋,大廳非常寬闊,從落地玻璃窗望出去,完全是俯瞰山下的視野,腳底下有廉租公屋、比廉租公屋好些的“居屋”(居者有其屋的簡稱)、還有別墅式村屋,大圍火車站也在目視可見的遠處。劉府寬敞明淨,牆上掛著幾幅劉海粟的畫作,裝飾不豪華,起坐十分舒適,和腳下鴿子籠似的升鬥市民的居住環境相比,是兩個世界。

那年劉海粟九十五歲,看上去就是一個平常老頭,戴一副茶色眼睛,罩一件港式老棉襖,坐在木椅上,不太動,不太說話,也沒什麽 表情。他的夫人夏伊喬女士,很健談爽朗,忙碌著走來走去,讓傭人為我們張羅一點簡單的吃食。李時蓉問她劉老可好,她背轉身,對我們說,老頭總是這不順意那不順眼,要求多多。她雖然撇著嘴說話,但並沒有給人真的是在抱怨的感覺。她一生都在伺候自己的大畫家丈夫,我後來知道她作為劉的第四任、也是最後一任夫人,不但照顧丈夫,還照顧被丈夫拋棄的第二任夫人並為其送終,實在是一位胸襟寬廣的女士,世間難得。

我那時雖然喜歡瀏覽各種畫展,知道劉海粟的大名,但對他所知極少,興趣不大,並沒有作任何采訪的準備,浪費了李時蓉女士的安排,但留下了這張合影。年輕時遇見的一些人和事,在人生長路的奔波中,很多都不知散落在何處。但偶有機會,比如看到這張合影,往事就回到眼前,不免歎息人生之路,很長,也很短。這一路走來,風景各異,入眼便是經曆;片片點點,在不知覺中,原來沉澱在了某一個角落,並未褪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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