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新聞界,第一次出差是去廣州,直通車兩三個小時就到廣州火車站。多少年來,我隻要一聽到“難民營”三字,腦子裏出現的就是廣州火車站,那裏最能讓你明白中國人說“出門難"是什麽意思,讓你不得不認同計劃生育這條殺害了多少無辜小命的國策的必要性。
那時我還沒跑政治線,去采訪的是一個商業活動,在一家豪華酒店,我要在那兒住一個晚上,死神在那兒和我麵貼麵相遇。
酒店的露天泳池很不錯。我那時剛會一點遊泳,因為是自學的,姿勢不好看,但已經能遊十幾米。自小知道水的可怕,卻仍然沒有危險意識,這是第一次用酒店的遊泳池,我以為長方形的泳池,從這邊到那邊,都是一樣齊腰的深度。
那是傍晚時分,夕陽尚高,兩三個外國遊客躺在椅子上閉目睡覺,池中空無一人。下水後,我從一頭向另一頭遊。遊到中間,感到氣促,站起來想中途休息。腳下一踏,虛空無底,而且因為這用力一踏,身體是下沉的。我一陣慌張,手腳亂撲騰起來,愈發加速身體的下沉。張口想喊,水湧灌堵住,無法發聲。撲騰的水聲,不會驚動閉目休閑的泳客。不消三秒,我的身體已經完全被水淹沒, 在滅頂中向池底沉落 。那一刻,我清晰的腦子意識到今天要死在這兒,將那麽無聲無息地躺在酒店的遊泳池底部。我的父母知道我死的消息,會是何等的悲傷。這種昏厥之前清晰地意識到自己正在死去的現實,是極其絕望的恐懼。
忽然有人跳下水來,一把抓住我,把我拎出水麵,遊向池邊,期間我又大嗆了幾口水。上岸之後,看到把我拎出來的是救生員。我還沒有失去意識,一陣大嗆大咳,喉嚨破損,咳出血來。我無比感激地向救生員道謝,我說我以為今天就死在這兒了。
他說:怎麽會?酒店泳池,一定是有救生員的。
他這句話我一直記得,尤其在我後來多少次往還北京,住過那麽多酒店,竟然從來沒有在虛設的救生台上見過救生員之後,那種後怕,在近三十年之後的今天,仍然讓我發怵。
那是我離死亡最貼近最真實的一次。新冠病毒出來後,新聞說病毒致人於死地,就是讓你最後在頭腦清晰的情況下,不能呼吸而憋死,這讓我一次次重溫那場事故,從而做好一切預防,堅決拒絕那樣死去。
幾經磨難,你就越戰越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