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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毒,你厲害

(2023-10-23 16:00:10) 下一個

 

川總說:新冠不過是個大號感冒。體驗之後,厲害,是特大號!

 

新冠病毒剛開始肆虐時著實給嚇到了,乖乖地關在家裏,不得已出門就嚴嚴實實地戴好口罩、手套,那些網購的食品、物品全部仔細地又噴又擦,用酒精消毒,也聽話地打疫苗。後來公司重新開門,允許在家上班,我想了想,還是選擇回辦公室,感覺那裏才有上班的氣氛,不過還是嚴格遵守防疫規則不放鬆,口罩一直帶到了今年五月份,還真沒陽過。公司在電梯口放了個供員工每天掃臉、匯報身體狀況的設備,五月底撤了,防疫措施算是徹底結束,取下口罩的同時竊喜自己與病毒擦肩而過。孰料高興過早,躲過初一沒能躲過十五。

 

八月份匆忙定好回國的機票後,自以為聰明地拿著日曆算了算,趕在起飛的前兩周打了第四針輝瑞,這樣到國內後疫苗的保護力就正好大顯威力。於是萬事大吉,隻欠東風。終於盼到了日子,趕到機場,烏央烏央的人群中有咳嗽聲,趕緊掏出口罩戴上。一路戴著到了國內,發現這邊沒人戴,也沒聽到咳嗽聲,病毒沒影了吧?就入鄉隨俗。又是一番輾轉,總算落地烏魯木齊,開心地看著大街上飄香的羊肉串、抓飯、拉條子、瓜果,立刻開吃!興奮呀,還倒什麽時差,白天不睡晚上不睡,滿世界亂竄。

 

 

跑了沒兩天,覺得不對勁兒,渾身乏力,頭又暈又痛。肯定是沒睡好,我想。當時正在紅旗路電腦城等候修理筆記本:我老人家在回國的前一天手欠,把內存條給擴增了,完後草草地開機看了看,能上網、能連接公司的計算機,試了兩個常用的軟件也沒什麽異常,以為一切順暢,到新疆後才發現新內存跟操作係統匹配有問題,普通的文件都存儲不上,而且每次開機都得重新裝中文輸入。

 

在悶熱的維修店裏等了半天也沒修成,但身體已經撐不住了,費勁地背上電腦,一步一蹭地到街上叫了車,偏偏司機不熟悉路,把閉目養神的我帶進了旁邊的院子。這一帶正修地鐵站,車不方便掉頭,記得有個小門穿過去就沒多遠了,於是下了車,沒想到前麵也在修路,連行人都不讓過,隻得再走回頭路,出了大院門再進另一個大院門,走幾步停一停,純機械動作,腦子已經木了,總算蹣跚到家,癱在椅子上。

 

開始發冷,一量體溫,38度6。妹妹立刻拿來試劑盒,沒理會我哼哼唧唧地說才打完疫苗。拿著試劑盒不知道怎麽用,幾雙眼睛吃驚地盯著我。你們看啥,本人就是沒測過!很想大聲說,可發出的聲音像蚊子叫。結果是:深紅的兩道杠,被科普之後才知道這就代表陽。想不通,這兩天沒發現有人生病,我是怎麽得的呢?傳來一陣嗤笑聲,原來人都重陽或三陽過了,現在新冠對他們來說還真就是個小感冒,沒什麽症狀,也沒人在乎了。想起葛優被美女徒弟反水扣住時的一句話:大意了!

 

被約法三章:“不準出家門”!為啥?我聽說現在不用隔離,人們都照常上班呢。我也不是千裏來投毒,我是千裏來染毒!回答我的是被關嚴的屋門。

 

完了,本想乘著火車逛南疆的,籌謀已久的宏偉計劃要泡湯!胡亂地吃了一通藥,重新帶上口罩,懊惱地躺在床上,後悔以前太小心了,怎麽沒早點染上!門那邊有人給熬粥、蒸雞蛋、衝蛋白粉,我昏昏欲睡。心想,也好,趁這個機會趕緊補覺,幾天來總共也沒睡幾個小時。剛迷糊上卻又開始咳起來,還吐,不得安生,渾身頭痛肌肉痛皮膚痛關節痛腳後跟痛哪哪都痛,照老姐的話說就是病毒能幫助你想起這一生中得過的所有病症。還大汗淋淋,連扭扭頭、動動胳膊都能出一身汗,有氣無力得什麽都顧不上想。吃了一天半的退燒藥,一次隻管幾個小時,也隻是降到37度多,算是能稍微清醒一陣兒,溫度一上來就又昏沉沉的。就聽一個聲音說:壞了,低燒最難纏!另一個說:糟了,咳嗽好得慢!小姑打來電話,讓立刻去中醫院,她已經聯係了給她治好新冠的中醫。這才回過神來:對呀,怎麽忘了中醫這茬!看來這病毒還能讓人癡呆。

 

天陰沉沉的,像是要下雨。老姐陪著到了醫院,劉姥姥我顯得手足無措。姐姐演示著怎麽用機器掛號,在屏幕上找到了那個醫生,是普號,掛號費4元。走進過道裏等著叫我的號,是個年輕的帥中醫。我怕醫生經驗不足,跟他囉嗦:這兩天都是38度多,來之前剛吃過退燒藥,降到37度多了。醫生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一邊把脈一邊麵無表情地說:

“體溫還會回升的,忌吃生冷,包括水果。”

水果?好吧,忍幾天,等好了使勁吃!把完脈,他往電腦裏輸入病曆和藥方,並給我下了判決:按我的體質,要臥床靜養一個月。啥?!醫生,我總共一個月的假,已經用去了好幾天,還計劃去南疆呢!醫生無動於衷:

“一個月後看情況,好的話能去。三天後來複診。下一個號xxx!”

我......

 

空著手從醫生的診室出來,以為會給個藥方呢,也不知醫生的字什麽樣。老姐又指點著怎麽付賬,收款台的小屏幕顯示三天的藥量共42塊,原來賬單已經同步過來了。如果有醫療保險,藥費到了一定數額就由保險來支付,我的則需要自費。拿了收據,懵懵地跟著到取藥處,把收據遞過去,藥方也已經在那裏的電腦上了。被告知等兩個小時取,或者請藥房派人下午送到家,然後自己煎。也可以請藥房代煎,但要等到第二天才能拿上。姐姐看著我勉強坐在椅子上快歪倒的慘樣,決定請藥房送藥,雖然晚幾個小時拿到,好過坐在這裏受罪。

 

外麵下起小雨,網約車堵在路上還沒到,便走進旁邊的交通銀行門內避雨,好心的門衛衝我們點頭笑了笑。這裏是再熟悉不過的五一路與黃河路的交叉口,有過多少紮小辮時的記憶啊,以前號稱亞洲最大的星光夜市也曾在這裏輝煌過。鼻子一酸,費勁地掏出手機給路牌拍照留念。

 

 

中午兩點多(新疆晚兩個鍾頭)回到家躺下,體力恢複了一點兒。回想起在醫院的整個過程總覺得缺了什麽,忽然反應過來:沒付看病診斷費!難道是回頭再單獨交?老姐聽了幾遍也不明白我在說什麽,以為我燒糊塗了,向我保證看病的費用已經交完了。我醒悟道:

“如此說來,在中國看病是免費的!”

她聽得更雲裏霧裏,強調我們交了錢。我隻好忍著頭暈,掰著手指一條一條跟她解釋:隻付了掛號費和藥費,看病是免費的,也就是說沒給醫生付錢。解釋的時候自己也一點點地想透徹了:中國醫生的收入是國家出錢,所以不可能像美國醫生那麽高,同時也不擔心沒病人就沒收入,而患者並不負擔這筆費用,也不必為高額的醫學院學費變相買單。原來這就是公費醫療呀,不禁心生羨慕。

 

到了下午四點多,體溫果然回升到38度9,醫生神算。那就等他的藥吧。迷迷糊糊、心煩意亂地等到七點,藥終於送到了,姐姐趕緊熬,一碗湯藥喝下去,過了一個多小時,頭暈轉輕了。看著溫度計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36度6!退燒藥才隻降到37度多。而且,在這之後溫度就再也沒上去!難以置信,這麽年輕的神醫呀。家裏和幾個電話那頭的人都放下了心。但腰痛加重了,不要說起身吃力,連翻身都忍不住呲牙咧嘴,咳嗽跟嘔吐照舊,仍睡不好,味覺也沒了。

 

三天後去複診,連聲誇讚神醫妙手降溫,也匯報了腰痛的情況。神醫拿起一根較粗一點的針,我以為要紮腰,沒想到他按住我的右臂,對準右肘內測的一個點紮了進去,然後讓我帶著針到走廊上走一會兒,做些抬腿踢腿的動作。我跟姐姐對視了一眼,將信將疑地走到走廊,左手小心地扶著右臂,生怕針頭在裏邊亂動,同時試著活動腿部,並努力保持上身平衡。唉,我容易嘛我!

 

沒過一小會兒,咦?腰不痛了!不會吧?舉著胳膊試不同的角度,真沒痛感了,而且渾身輕鬆,沒病一樣。激動地衝到醫生跟前:

“神醫,真不痛啦,太感謝了!我想知道這是什麽穴位呀,這麽神!”

神醫微微一笑,淡定地說:

“你在穴位圖上能找到。也不在於哪個穴位,而在於對症找對經絡,然後任選一個方便的穴位就行。三天後複診。下一個號xxx!”

我......我後來參照穴位圖,似乎是少海。

 

出來付賬,這回43塊。既然不難受了,就等兩個小時取藥吧,早拿早喝上。為了不浪費時間,我提議去公園看看為紀念紀曉嵐修的嵐園,還從沒看過呢。老姐有點猶豫,擔心我的身體,我喜笑顏開地打包票:一點都不難受啦。

 

公園離醫院隻有一站地,正好來輛公交車,我身輕如燕、一個健步就跨了上去,像是今年剛剛二十八,老姐都看呆了。到了公園裏更是邁著青春的步伐,很多年都沒這麽靈便、矯健了,爽!

 

順著公園左側的小路找到了嵐園,如蘇州園林般秀麗,旁邊是一百年前建的閱微草堂,透著歲月的痕跡。正流連忘返的當口,十幾分鍾前剛來過電話詢問完情況的小姑忽然又打過來,著急地命令我們立刻回家,原來她才跟神醫通過話,神醫得知我在公園晃悠後不高興了,說沒見過我這樣貪玩不要命的病人,不希望因為我不遵醫囑影響恢複而毀了他的英名。呃,這,這,我確實沒想那麽多呀,我隻是覺得不難受了,不痛也不咳嗽了,我應該已經好了,我的疫苗怎麽也能起點作用吧,而且我也不是貪玩!我喋喋不休地抗議,一意孤行地繼續與久違的鑒湖、湖心亭與朝陽閣都打了個照麵,這才往回走,心裏還遺憾前門去不成了,早上坐車路過的時候看著飛簷畫棟嶄新如昨。老姐勸了半天沒勸住,又氣又累,懶得搭理我,可也隻得由著我。

 

匆匆取了藥,招手叫停一輛車,一坐進去,糟糕,好像腰痛又回來了,也咳上了,渾身無力。沒敢吱聲,盼著能在車裏緩一緩,誰知下車時腿都不是我的了,光是走到電梯的那幾步路都靠挪,一進屋倒在床上就動不了了。嗚嗚嗚,我老人家有這麽脆弱嗎,啊?!睡完一覺,氣力恢複一些,但從頭到腳都在痛,比先前倒是輕了點,剛紮完針時的姑娘二十八已然隨風飄去。作的下場啊,自作自受!

 

那些天裏沒尊醫囑的事兒還有好幾件:一能坐起來就泡在淘寶與當當網上,除了雜七雜八的物件,主要是找書。可能我要的書都比較偏門,在兩個網站搜了半天也沒找到一個貨全的店家,我卻精疲力盡了:算了,還是瞅機會去書店吧。也花了兩天時間敲打我那不匹配的筆記本,湊合著上了堂在美國上不成的網課,累得氣喘籲籲,還重新修改了一段音頻,折騰到半夜。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一通作,別人七天內都能轉陰,到我這楞看不到轉陰的跡象,兩條杠一直杠杠的。

 

 

在家人恨鐵不成鋼的臉色下熬到陽後的第九天,試劑盒顯示第二條杠淺多了,估摸著明天就該一道杠了吧,終於看到了希望。心情大好地又去見神醫,神醫讓我繼續臥床、不碰水果。我欲哭無淚,苦著臉央求:神醫呀,別人陽了都在外麵跑著呢,我也可以吧?我還剩不到半個月的假了,我需要去南疆、去帕米爾!神醫開始還表情平靜,一聽到帕米爾就火了,提高嗓門訓道:

“那裏是高原!就你這麽弱的肺和胃,你還想上天!我連吐魯番都沒去過!”

嗯?我瞪大了眼睛看著他,他補充道:

“我們太忙了,根本休不成假!”

我立刻閉嘴,灰溜溜地出來,門口闈觀的其他病人瞅著我嘿嘿直樂。樂什麽樂!看病還敞著門,連點隱私都沒有,真是的。

 

這次是我自個來醫院,老姐有事沒跟著。我惦記著需要買香豆子粉,本來僅剩的那一小包因冰箱漏水給泡了,就又利用等藥的兩個小時——將在外不由帥,搭車去了趟七一醬園商場,還買了一堆純棉床上用品,新疆棉啊!以及阿布丹切糕糖等其它一些零碎,大包小包的,死沉。拚全力拎到路邊搭車回醫院,求司機找個地兒等我,百米衝刺般地取了藥跑回車裏。結果!又累著了,跑步也屬於犯大忌,所有的症狀又都殺回來,第二天早晨又成了深深的兩道杠。得,哪也甭去了,接著躺吧。這病毒竟然能殺回馬槍!

 

一直到第十二天,終於盼來了完完全全的一道杠,當上了小隊長。正好又該去看神醫,我興高采烈地匯報,神醫臉上也露出了笑意,即刻又繃起臉,重複他的老生常談:要忌生冷、不能吃水果。我要崩潰了!神醫啊,我萬裏迢迢地回來,您一遍又一遍地跟我說不能吃水果?!神醫強忍住笑,讓步了:

“那就用熱水熱一下,吃上幾口吧,不能多了。”

我趕緊謝主隆恩,又得寸進尺地問:

“那帕米爾呢?”

神醫立馬板著臉否決:“不行!”

我泄了氣,心裏盤算著是不是該陽奉陰違,嘴上隻告訴他:明天去南疆。神醫一愣,沒想到我這麽急,而且不管不顧、毅然決然,歎了口氣說:

“好吧,要多休息、多喝水,一定要忌生冷。一有情況就立刻聯係我,別耽誤了。”

我心頭一熱,由衷地謝了他。

 

離開醫院就爭分奪秒地辦理一堆事務,包括買火車票、確認旅店、去書店、去見姑姑、去......直到第二天中午鑽進火車。隻買到上鋪,小意思,脫了鞋就熟門熟路地往上爬,咦?胳膊、腿居然顫顫巍巍的,像抓不住要掉下去似的。怎麽會?我不信那個邪,攢足力氣使勁一蹬,頭“砰”地一聲撞到車頂,哎喲!奇了怪了,當年我可是像隻猴子竄上竄下的,靈活自如得跟返祖一樣。騰不出手揉腦袋,繼續抓緊扶手費力地爬了上去,一頭撲倒在被子上,大口喘氣,緩了半天才有力氣翻身躺平,這才真真切切地體會到自己有多虛弱。病毒哇,我認輸。

 

南疆的天氣真熱,曬得口幹舌燥,忍不住吃了幾次常溫下的水果,後果是吃一次咳嗽就加重一次,終於明白神醫苦口婆心。也終於沒能去成帕米爾。遺憾啊!年輕的神醫諄諄教導我要學會接受人生中的遺憾,神醫呀,我很多年前就能接受了,隻是,如今這不隻是我個人的遺憾。等什麽時候不必再承重,再重新灑脫吧。

 

能留給南疆的時間滿打滿算隻有七天。馬不停蹄地繞了一圈,旋即閃回,剩給烏魯木齊不到兩天,唯有繼續分秒必爭地穿梭於各行程之間。回到北京轉機時嗓子又開始腫痛,但也顧不上再測,風塵仆仆地總算回來了,生活重新按部就班。

 

攢了幾年的假期徹底用光了,顧不得時差,第二天趕緊去上班。是個初秋豔陽天,人們還都穿短袖,我穿了件薄紗質地的黑色長袖襯衫,比較寬鬆,看起來抖抖的,蠻飄逸。可辦公室裏真冷啊,才想起走之前把備用的大披肩拿回家洗了,忘記拿回來。凍得哆嗦了一天,好像又不對勁兒了,回家趕緊測,還好,一道杠。第二天不敢再得瑟,加件外套,但感覺比昨天還冷,頭都要裂了。沒能撐到下班,到家強打精神又測一遍,還是一道杠,看來這回隻是普通感冒,可怎麽跟新冠一樣難受,難道是大號的?許是新冠也還有,隻是測不出來了。去看醫生嗎?一想,Co-pay就40美刀,還有診斷費藥費。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呀,我老人家久病成醫,自己慢慢調養得了,免費!

 

慢慢養就急不得,到現在偶爾還咳、嗓子也隱隱作痛,綿綿無絕期。還有一堆等著錄的音頻呢。病毒你厲害,你厲害,厲害,害……

 

2023年10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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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nowandlotus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零不是數' 的評論 : 不是吧,才4塊人民幣,平均看10分鍾。醫生怎麽都不可能10分鍾4塊,而且前台、收款、行政等人員的費用從哪來呢?還有醫院本身的支出。何況沒病人的醫生也照拿錢呀。所以我猜掛號費最多是給醫生一點提成,算獎金?

謝謝!零不是字符:)
零不是數 回複 悄悄話 掛號費就是醫生的診療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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