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上海外,我還在武漢工作過幾個月。
一座英式的老別墅二樓就是我們編輯部辦公室。4個房間麵積都不大,裏麵擠著一張張辦公桌,每張桌上都堆著文件稿紙和文具,顯得擁擠而淩亂。二樓有一個窄窄的過道,過道一端是廁所,另一端放著窄窄的三人沙發,還有茶幾則貼靠著另一麵牆。還好,茶幾和沙發之間還有幾十公分的空隙,能讓人走進去坐下或起身走出來。
三層還有幾間房,但屬於別的單位。 一樓有個大廳,擺著幾張長椅子,算兩個單位公用的會議室。除此以外,一樓還有一個廁所和兩個小房間。那兩個房間也屬於編輯部,當資料室用。
一樓廁所和三樓廁所做男廁用,二樓做女廁。奇怪的是,隻有二樓廁所寫了一個“女”字, 一三樓廁所沒寫性別,隻有一個寫著“廁所”的牌子。
最有氣派的地方就是一樓的走廊,不長,但很高很寬。 我去的時候是初秋,不熱不涼。一樓的窗戶和大門都敞開著,一進走廊就能聞到後院吹來的桂花陣香。
走廊大門臨街。那個街道是後來建的,以前應該是別墅的前院。 還不錯,建設的時候給別墅留了一截長約6米,寬兩米多的通道,大家就把自行車停在通道的一邊。有個老編輯覺得通道和故宮的格調很像,就把通道臨街的那個門叫午門,把別墅的大門叫太和門。估計他覺得那走廊一定是太和殿了。
“午門”的對麵是個早點和茶攤公用的地方。早上買油條燒餅,中午以後就是茶館,用的是同樣的桌子,隻在功能變換的時候將桌子上物件變一下。比如裝紅辣椒醬的瓶子變成了簡易的茶具。
90年代的武漢物價很便宜,一杯茶好像隻賣5分錢。不是茶葉泡的茶,而是從一個大鍋裏煮出來的紅茶。 沒有服務員,交完錢老板就給你一杯(玻璃杯)茶,上麵還蓋著一個方塊的玻璃。
我從沒特意到那裏喝茶,但那裏的早餐不錯,兩根油條,一碗豆漿,吃得很爽。
有時老編輯會帶我們到茶攤找個桌子討論稿子,他們稱找個叫“午門外斬首”。不過他們不喝那裏的茶,而是自帶茶杯。也交錢,有時還讓老板給續開水。大家都很默契,如果喝茶的人多,我們不會在那裏坐很久,怕耽誤人家生意。但如果茶客不多,我們會在那裏坐上一個多小時。不都是談工作啦,什麽都聊。有個50多歲的編輯很健談,尤其是我們裏麵有個剛參加工作的漂亮女孩子,青春氣質讓他的荷爾蒙飆升得很高,於是他天南地北不停地聊。 自然會有別入打斷他,於是大家起身,穿過馬路,穿過過道,走向那寬闊的走廊。
雖然老板每天也擦洗桌子,但用過早餐的桌麵上還是有一層很厚的油膩。編輯們每次過去都會帶幾張報紙,鋪上後才把稿紙什麽的給擺上。 周圍的茶客估計習慣了這些臭文人的幹淨勁,雖有嘲笑的念頭,但臉色沒表現一絲嫌棄。 有時走的時候,報紙會被油沾在桌上,留下幾片撕不下來。這時,編輯會給老板賠個笑臉說句: “不好意思,請給擦一下。”
老板一般不太搭理,隻是點頭笑一下算回禮。 我注意了幾次,老板根本不會去擦桌子。 不一會,就會有新茶客坐過去,直接將茶杯擱在沾在桌子上麵的報紙片上,一點不影響他們喝茶的心情。
對那段經曆的記憶似乎已經很模糊了,但一想起武漢,寬闊的走廊和油膩的茶桌還會跳到我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