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ongressikoti 是一個自助的小客棧, 小雖小, 可是地理位置極佳, 相鄰芬蘭國家檔案館,並鄰19世紀的新古典主義曾經的國會大廈, 斜鄰芬蘭中央銀行, 300米開外則是赫爾辛基中心大白教堂, 就跟坐莊北京長安街南池子大街口似的。客棧位於一棟老式住宅的頂樓,旋轉的樓梯, 老式的鐵門電梯就和加裏·格蘭特與奧黛麗·赫本《迷中迷》裏的一樣。樓道裏散發著清潔劑, 奶酪土豆和西紅柿肉醬混合的氣味兒。進客棧門一條長長的走廊, 門口擺著一些雜誌和Helsinki This Week 之類的旅遊信息, 走廊兩麵分布著簡單但幹淨整潔的房間。老板娘瑪麗亞每天來打掃打掃房間, 收拾一下公享廁所和廚房,坐在走廊盡頭開放空間權當客棧reception 的桌旁接接電話或和上門的鄰居老太太聊聊天,臨走再把廚房的垃圾收走。
我入住是在仲夏節前, 城市裏非常的安靜, 遇見的第一個房客是意大利Mr. Joseba他說是來芬蘭旅遊。93/94一年旅館平靜的生活, 客人不太多, 常客是俄羅斯的轎車司機, 他們開著老板們的Volvo, Saab, Audi和Mercedes-Benz到芬蘭做保養。小客棧就一個電爐我們搶著做飯,都是在用家鄉一天或幾天的工資精心準備每頓晚飯。
住 “南池子” 鬧市,又有開放廚房,慢慢認識了留學生朋友周末一起做飯玩兒。現在報紙網絡報道30年前留學生“懷揣50美金落地,,,,奮鬥,, 創業,,,” 。實際上那是大部分同學們都是懷揣500 也許2000的美金落地, 但最初幾天的境遇和帶多少美金關係不大, 聽他們講故事,那種人生體驗值得描述: “那時可沒有網頁攻略, 沒有手機, 沒有google地圖, 更沒有舉牌子的接站人和學校的紅旗, 有的隻是一本使館取簽證時給的介紹芬蘭的小冊子和學校注冊的地址。下了火車分不清東南西北, 但認得Taxi, 上了車用 “流利”的英語和上了年紀的老司機交流, 結果是誰也不懂誰, 拿出地址給老頭兒看,一切頓時不言而喻。Taxi發動, 不超過三拐不到2分鍾到達目的地, 我靠,要知道這麽近(準確的步行距離350m), 老子就走過來了, 還可以少花半個月夥食。到了校部填了一堆表拿了一摞紙辦理注冊以為宿舍就在不遠, 辦事的lady用流利的英語和我一番解釋, 這回輪到我不懂了, 什麽? 得去HOAS辦理宿舍入住手續, 那地方不在附近還得坐車去? 敢情沒有校園啊,,, 坐公交省錢可老子這兩個大箱子,唉,算啦再花吧。拖著箱子出門,等了半天出租,怎麽招收都不停啊!一位過路人給我比劃原來這裏出租都是預約的,要麽就得到出租站等。路人熱心帶我去了不遠處大教堂前的出租站。上車起步,這距離可不是350米,後來地盤兒熟了知道司機走的是赫爾辛基主街,沿途都是景點: 芬蘭元帥古斯塔夫·曼納海姆Gustaf Mannerheim的青銅騎馬雕像; 國會大廈; 芬蘭國家博物館; 芬蘭國家歌劇和芭蕾舞劇場; 赫爾辛基奧林匹克體育場; 可當時眼裏全是計程車每幾分鍾啪啪閃爍跳動的鮮紅的數子。這和在北京坐小黃麵的10塊錢穿二環城的趕腳差別太大了。在衣服被汗完全浸透前終於到了目的地。進了HOAS辦公室, 又是填一堆表拿一摞紙, 特地要了就近的HOAS宿舍。近雖近可拎著箱子找太吃力。隨身標重30公斤兩個大箱子每個感覺有60公斤。…喘氣, 擦汗, 思考, 先找個門洞歇歇腳, 否則這箱子每個得有120公斤的趕腳。進得公寓走廊忽然發現牆上有一麵櫥窗貼著門洞裏每個住戶的名字, 仔細查看發現有貌似拚音的中國名, 果斷上樓徘徊猶豫地敲開了大門。果然是自己人, 彷徨客氣地表明身份請求女主能否暫時接待一下兩個箱子, 自己好去找住的地點,,,”。
我這裏描繪得瀟灑倜儻, 但當舉目無親, 當所作的一切隻能靠自己, 當用 “流利”的英語和別人無法交談, 當學校的餐飲難以下咽, 當開始問自己為何拋棄國內公司高級白領, 大包小捆浪跡天涯, 當開始懷疑人生和未來, 就好比阿成的 《棋王》裏的描述: 在沒飯吃的時候更容易感到饑餓。作為當事人那是真正的挑戰, 是“天降大任於斯人也”前的黑暗。和當時 “訪問學者”的我相比, 他們的經曆更豐富, 他們的生活更有挑戰, 他們是更出色的人。
向勇敢, 堅強, 聰明, 智慧的自費留學的一代人致敬。
1997年路上偶遇瑪麗亞,她告訴我93年入住Kongressikoti度假的Mr. Joseba和芬蘭女子結婚了已經有了兩個孩子, 在一所大學教意大利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