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吹楓葉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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廁所的故事

(2023-11-23 02:22:20) 下一個

廁所的故事

一個色香味俱全的故事

詩雲:遠看像個廟,近看像個轎;上麵蹲著個呲牙豹,手裏握一把大金票。

廁所雖然屬於私密空間,但在一個人的成長過程中,不僅僅是必不可少的,而且刻有時代的痕跡和生活的烙印,不可謂不重要。

今天在推上刷到視頻,是一個四川男孩兒帶心愛的日本女友回農村老家,看到那奇特的旱廁,她驚訝中帶有好奇。那鄉土氣息,雖然不同於我記憶中的情況,也是大同小異,勾起了我對當年的回憶。

 

也許,我兒時第一次看見旱廁也是這副表情?

這位叫【避免麻煩換個名字】的評論很老辣,不對,是老臭,讓我回想起當年,猶如身臨其境,像看4D電影一樣。對,第四維度是味兒。

本來,我出生就住在樓房裏,家裏有抽水馬桶。在我六歲以前,根本就沒有見過旱廁所。從記事兒起,就覺得那白色陶瓷的蹲便是挺幹淨的地方,特別是那裏還比較隱秘,關上門就可以獨享了。當然,我那時太小,按“規定”是不讓我插門閂的,也不太夠得到門閂。

就是這個feel,倍兒爽

大姐喜歡看小說,從外麵借來的書就得抓緊看。可是媽媽不讓,她有時就躲到那裏去看。一次我內急,她躲在裏麵插上門閂不出來,害得我隻能用便桶。別的哥哥姐姐騙我,說她通過廁所的暗門去了隔壁鄰居“老仇(qiú)”家。結果我後來費勁兒在廁所裏尋找暗門,發現了通氣窗,太高我夠不著,隻能作罷。

現在回想,那時真的是幸福的。後來家裏下鄉,我還和同班的小朋友吹牛,我家以前廁所裏的水幹淨得都可以喝的,不過我倒是沒有真的喝過。

做到了不可能之事,隻能是 cut the corner 嘍

後來全家下鄉了。在荒郊野嶺的地方,有個廁所就不錯了。

第一次看到那旱廁所,是在三江口勞改農場。初到那裏時正值寒冬臘月,凍得屁股痛。廁所就在房子山牆不遠處,幾十家共用的。蹲坑之間沒有擋頭,彼此坦誠相見,必要時還可以嘮兩句磕,避免尷尬。

我兒時在用家裏抽水馬桶時是頭朝裏的,估計是大人們訓練我自己上廁所時給我擦屁股方便,結果就成了我的習慣,就是頭朝牆、腚朝外。

但到了這種公共廁所,大家都是頭朝外蹲著的,隻是我不知道。結果,第一次上廁所,就被一幫壞小子笑話。確實,頭朝裏對著牆,那往往是比較髒、空氣不好的位置。

你猜,這牆上都會寫什麽?

因為整片房子都是新蓋的,沒有曆史,所以就連那個廁所也算是比較幹淨的,唯一讓人擔心的就是地滑。總有那些拉拉(lá-la,東北話)尿的,在冬天倒是不怕髒,但到處是冰溜子也受不了,搞得進廁所就像曆險一樣,提心吊膽的,生怕一不留神就滑倒,搞不好還會像那“遺臭萬年”的晉景公,被左丘明老兒用幾個字就給打發了:將食,脹,如廁,陷而卒。對了,趙氏孤兒的慘案就是他的大手筆,結果報應了。

這個廁所我隻用了半年多,而且是和便桶混用的:晚上是不敢去那裏的,不僅冬天滑,而且邊上就是墳圈子,我膽小,黑燈瞎火的,害怕。到了這一年的夏末,在蒼蠅們的歡送下我就離開了這裏。

新家搬到了高山子勞改農場。剛到就和以前的小朋友出去玩時,發現了附近的新廁所,結果那小子透過廁所上麵的十字花窗偷看女廁所,而我在外麵被當流氓抓了 – 從小就缺點心眼,別人牽驢我拔樁,在新家第一天就不順。

但我常用的廁所不是這個,而是大院內的一個巨大廁所,有起碼二十來個蹲坑的。而且,這個廁所是不和女廁所挨著的 – 女廁所在院子的另一頭,隔著幾十米呐,因為那本是為監獄設計的。

這個廁所除了大,和三江口的那個也是大同小異,隻是多了蹲位之間的水泥間隔牆,有一米高。特別是最裏端的房頂空了一小塊,是被我們孩子破壞的。我們這些小孩都從那裏翻牆爬進爬出,算是走近道,每天上學都從廁所走,一下子就是好幾年。所以這個廁所給我留下的印象更多的是通行功能。

上了中學,到了“大城市”,鐵嶺。那時,“大城市”裏沒有幾棟樓,基本都是平房。我們家雖然住在山上,但是是新建的樓房,有抽水馬桶。剛剛搬進去的時候,房子因為是趕工趕出來的,所有的門還都是空的,隻能拉簾子,包括廁所。

邊上就有搞農田基本建設的青年人,在山地裏修梯田,經常會有人來借廁所,就是那個沒有門,隻掛一個草簾子的廁所。也是難為那些幹活的女青年了,因為家家都是那樣,而各家什麽人都可能會碰到。

學校的廁所也是和以前在高山子的公共廁所差不多,不過是男女做鄰居的。平時人多上廁所時不覺得,但人少時彼此發出的聲響很是尷尬,特別是進去以前彼此看到對方,知道是誰。那時青春朦朧的,這種情況讓人感覺很不自在。想象一下,如果你一個人在裏麵獨立寒秋,隔壁隻有看不到但聽得到的班花,兩人盡量忍著不發出聲響,又無法抗拒人體自然法則。那種煎熬,還是算了吧,我放學後也一般不去那個廁所。

班裏愛說怪話的張瘸子有句名言:你們團員拉屎就不臭啦?

我家離學校很遠,後來一直騎自行車上學。那時社會很亂,如果把自行車停在學校裏,大約一半的概率會被拔氣門芯,如果不是被偷走的話。所以我都是把自行車停在好朋友王玉斌家 – 他家也是平房,就在學校後麵。

他家門口就有一個土旱廁所,就是用土坯壘起來的不到一米高的一個日字型的土圍子,露天無頂,兩邊各挖一個大炕,上麵搭上兩條木板。牆上寫的“男”和“女”的標誌都被雨水衝刷得隻能靠猜了,好在都是周圍的街坊用這個廁所,了解情況。我也常用。

謎曰:腳踏兩塊板,手拿一張票,頭頂藍天飄白雲,猜出請你做東道。

大概是這個樣子,隻是更矮,且不是磚頭,都是土坯

一次,碰巧我剛剛進去準備來個大的,對麵也進來了一位。那時我已經是個半大小夥子了,身高估計起碼有個一米六、七,蹲在那裏居然能看到對方的頭發 – 間隔的土牆太矮了。我在那裏實在是受不了,漲紅了臉,不是憋的,是羞的。在那種氛圍下根本拉不出來,隻好倉皇逃竄。

上了高中就進了大樓裏,回到了有水衝、有隱私間隔板的現代廁所。終於回歸文明了。

不料高興得早了。高二時家裏回遷,但沒有合適住房,隻能在筒子樓臨時將就。我平時住校,但周末回家。

筒子樓裏的廁所就像以前的獨身宿舍的廁所一樣,為了提高利用率,廁所被男女共享了:女的隻占領了靠門口的一個蹲位,但有完整的木頭間隔和木門以保隱私;男的占裏麵的三個蹲位(好像不合理,在文明社會應該給女士多留蹲位),但都沒有門,連間隔板都沒有,隻有一個半截高的破布拉簾代替門。那破布簾隻是個樣子,擋不了多少風光,風一吹就都亮相了。小便池禁用。

因為女士蹲坑位隻有一個,所以門口經常會有排隊,特別是早上,有的還要倒尿盆。

一個周日的早上,我來“搶廁所”,裏麵的兩個蹲位都有人了(人們很自然的會按隱私程度把蹲位分級:越靠裏麵的就越好),我隻能在靠外的蹲位辦事兒,緊挨著女士蹲位的那個位置,而且那裏麵也有人,好在封閉得比較徹底。就在我剛剛蹲下的時候,又來了一位女士,手裏端著一個尿盆,一拉那扇門,知道裏麵有人,就站在門口等著。

這下可是讓我遭罪了:不僅我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她的全身,而且她理論上也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我蹲在那裏,可能不是全身也差不了多少,雖然她可能根本沒有看我,但畢竟就是麵向著我。我倆之間的距離隻有一米多!我那時也就是十六七歲,哪裏受得了這個?連尿都尿不出來,隻能又是提起褲子屁滾尿不流地逃跑了。

但是我內急的問題沒有解決啊。隻能跑到樓下,在外麵很遠的地方找到一個公共廁所,像高山子時那樣的,但裏麵慘不忍睹。而且,在接下來近一年的時間裏,我拒絕去那個筒子樓裏麵的廁所,寧願選擇髒亂遠的公廁,或樓裏別的地方的廁所 – 估計我在精神上落下病了。

就在那個初春,有一次在那個髒亂遠的廁所裏,我把從同學那裏借來的一副皮手套掉了下去。那可是一副很高級的羊皮手套,讓我的思想鬥爭很激烈:撿還是不撿?不撿,怎麽還同學?撿,好像也不好還給同學。而且,下麵很深,撿也不容易。唉,最後隻能是委屈同學了...


多年以後,兒時靠鼻子找廁所的時代一去不複返了。但還是在外出時碰到一些關於廁所的趣事。

一個是在北京,站前國際飯店後麵的胡同裏,都九十年代了,不僅有一個旱廁所,而且看到有人在街上對著廁所方便 – 小便池在外麵:)

也是九十年代,一次在湖北一條國道的邊上,看到有一個很大的公廁,停車去上廁所,發現端倪:前臉看著很幹淨利落,一邊男一邊女,可是裏麵進去後發現內部沒有間隔,是連男女之間都沒有間隔的,通的:)

學習賈淺淺的屎尿體,我也搞一首春典版屎尿順口溜:

拋山擺柳

瓢把子漲紅,

山招子緊繃,

金杠子蹲穩,

甩條子猛衝。

春典就是下九流打把式的江湖黑話,像走穴、大腕、噱頭等都來自於此。當年打把式走街串巷的時候,需要在大庭廣眾之下交流,又不能讓觀眾明白他們在說什麽,所以就發明了這樣一套黑話語係。

比如,說相聲講究先紮住地頭,鋪墊好後開始抖包袱,趁人群圍上來時就得開始收錢了。這時老大就會給小夥計使個眼色,板鑾。板是要、收的意思,鑾就是銀子。板鑾就是斂錢。

春典也用來在在江湖中聯絡用。隻要你會春典,到哪裏都會找到當地江湖人士人幫助你。因此,當年春典也是不外傳的,都是師徒之間口口相傳。就像楊子榮上威虎山一樣,春典也是檢驗一個人是否是業內人員的一個方法。

你到底是空(kòng)子還是柳(liù)子?

在這段順口溜裏:拋山=拉屎,擺柳=撒尿(女),瓢把子=頭,山招子=肛門,金杠子=腿腳,甩條子=撒尿(男)。

江湖人有句俗話:寧舍一錠金,不傳一口春。字麵意思是,寧願給外行一錠金子,也不能傳授給外行一句春典。

這是一種自保手段,如果外行都知道了春典,那江湖人之間再說什麽行話就跟普通話沒什麽區別,那還叫什麽黑話?

頂水蔓(於)捧橫水蔓(郭)

不過到了信息時代,這些春典就都守不住了。我以前偷學的哪一點也沒有什麽可神秘的了,拿出來逗大家一笑。介紹一點有“色兒”的春典:果=女人,果食=媳婦,磨頭=母親,尖果=漂亮女人,蒼果=老太太,空心果=寡婦,庫果=妓女。盤兒尖=臉長得漂亮。捏 – 動詞,f*ck。

有一個真實的笑話:80年代時,時髦走穴。有兩個大老相去山西演出,路上坐長途汽車,途中上來一個漂亮女人坐在了他倆前麵。這二人中之一不懷好意地半開玩笑對另一個說:有尖果,盤兒尖,捏她。沒想到,這個尖果也是同道中人,回頭懟了一句:捏你家老磨頭去。這相當於國罵了,罵得這哥倆張口結舌的。

 

好了,今天的色、香、味俱全的故事就講到這裏了...祝大家感恩節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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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楓散仙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容榕' 的評論 : 謝謝鼓勵 - 兒時的記憶又回來了。
容榕 回複 悄悄話 ”東坡之酒,赤壁之笛,嬉笑怒罵,皆成文章。”,博主筆下這回沒有這些風雅之物,是反其道而行之,不寫大雅寫大俗,從最接地氣的最汙濁的廁所文化寫起,讓讀者忍俊不禁,秒回從前。但正如博主所說,這樣靠著鼻子找廁所的時代已經一去不複返了,如今回國這種髒得下不了腳的廁所慢慢無跡可尋了,廁所的變遷象征文明的進程,代表社會的進步,博主生動的回憶讓人想到了人類學家的田野調查,百聞不如一見,見微知著,魔鬼在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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