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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 禪

(2005-12-10 21:26:42) 下一個

月 禪 (作者不詳)

    去年秋天,我客居嶗山華嚴寺。山風習習,星光閃閃,桌前不知誰人放的明代文人洪應明所著的《菜根譚》一書,風拂書動,一段文字偶入眼簾,竟牽得心兒一動。
    書上這樣寫到:“風來疏竹,風過而竹不留聲;雁度寒潭,雁去而潭不留影;故君子事來而心始現,事去而心隨安。”
    這段文字大概意思是,風兒吹進蕭疏的竹林,發出一陣沙沙的聲響,風兒過後,竹林回歸一片寂靜,不再留有風的聲音;雁兒掠過清寒的深潭,潭水倒映出它飄然的身影,雁兒飛過,水潭依然澄明,不再留有雁兒的身影;所以,品德高尚的君子,事情來臨之時,注入心神;事情過後,要如不留聲的竹林和不留影的深潭,心神平複為寧靜。
    讀罷,我靜靜地立在屋中,心中不禁輕輕地歎息起來:意淨心清是禪,淡泊心誌是禪,悟透這份禪意當數法顯法師了。 
    法顯法師是東晉高僧,是中國西行取經求法的“第一人”。他於東晉安帝隆安三年(399), 取陸路抵達天竺國(今印度)、獅子國(今斯裏蘭卡),曆經13年的千辛萬苦,遊曆32國,求得大量梵文佛經與造像, 爾後,這位古時代人類偉大的文化傳播者、世界十大旅行家,身披袈裟、腳踏芒鞋,乘船由青州長廣郡牢山(既今嶗山)登陸。從此,嶗山升起佛家的香火。佛教真經也嶗山傳遍了中國。
    法顯法師晚年隱居湖北江陵,心清如月,春來栽花種竹,冬去臥雪眠雲,這番萬事拿得起、放得下、想得開、看得破的心境,不愧一代高僧。
    1500多年的時光,如陣風、雁群早已飛逝,嶗山也如竹林、深潭回複寧靜。“事來而心始現,事去而心隨安”的法顯法師,今安在?
    推窗,未曾尋覓到法顯高僧的蹤跡,倒是擁進一屋鍾磬聲。是僧人作晚課的時候了,佛鼓聲、頌經聲流動在秋夜中。
    無法入眠披衣信步出門,依山而建的華嚴寺,一層高過一層,恍如雲中世界,月下平添幾分孤傲之氣。月光緩緩流入綠山蒼巒,又從粼粼大海中流出,高山、大海、華嚴寺、還有我,都融化在這月色著墨、佛鼓潑瀉的畫軸之中了。
    月色滑過照壁,為那尊袒胸露腹、笑容可掬的大肚彌勒鍍上一層銀色,噢,——布袋和尚。
    布袋和尚是一位來自民間、深得民心的大師,其真性最本然。傳說,布袋和尚身世如謎。據說唐朝時,寧波奉化的龍溪上漂著一捆柴,柴上有一幼兒,有惻隱之心人將其救起,隻見孩子圓頭大耳、眉清目秀,對人咪咪發笑,人們愛不釋手,把孩子抱回家來。後來,這孩子長大剃度到香火鼎盛的嶽林寺。出家後,他總隨身帶著一個大布袋,人稱“布袋和尚”。
    布袋和尚喜好田間勞作,最好與人打賭取樂。有次與人比賽插秧,誰輸了誰請吃夜飯。四位農夫手起手落,不一會兒田中就綠了一大片,而布袋和尚眼看就要輸了,他卻嗬嗬笑著,高聲吟詩: “手捏青苗種福田,低頭便見水中天;六根清淨方成稻,退後原來是向前。”
    大夥一聽這首《插秧偈》很有意思。 “福田”既指良田,也指佛田,“水中天”既是大自然的天空,又是佛教的理想世界。“六根”不光是說插秧每行有六株,也暗示佛經指的眼耳、鼻、舌、身、腦,“稻”與佛“道”又諧音,最後一句,“退後原來是向前”,不僅描繪了插秧情景,更包含了佛教的智慧和辯證的哲理。人們在琢磨的時候,布袋和尚施展神通,樂嗬嗬地插完秧苗。
布袋和尚交友帶著三分俠氣,為人存有一片素心,他在圓寂前,說了四句《辭世偈》:“彌勒真彌勒,化身千百億;時時示時人,時人自不識。”說畢,即在青石上端坐而逝。後人恍然大悟,原來布袋和尚是彌勒佛的化身 。
    這位彌勒化身的布袋和尚,時常勸化人們要忘卻煩惱,寬卻肚皮。他也時常手持藜杖、撒履閑行,應了佛法中的“萬法本空”之意。
    後代文人崇敬這位可敬的大師,提寫了一幅對聯:“大肚能容,容世上難容之事;笑口常開,笑天下可笑之人;”這首婦孺皆知的句子讚頌了布袋和尚容人容事之雅量,但似乎並未悟得佛祖曠達襟懷。
    試問塵世間,誰未做可笑之事,誰又能說自己不是可笑之人。寬厚的佛祖,曾幾何時譏笑過可笑之事可笑之人,何時不是以悲憫之心,善待芸芸眾生,這等境界後人自是望塵莫及。
    繞過照壁,拾階而上,寺中有僧侶敲爐煮茶,爐香煙嫋,澀澀茶煙惹來山間霧嵐團團積積,於是,雲淡風清的寺廟就有了一番溫暖的韻味。
    僧人邀我一同品嚐嶗山清茶,素來與佛家人交往不多,如此良宵,遇此機緣,莫非佛意。僧人麵目慈善,安之若素,與他對坐如春風拂麵。高山出名茶,清泉衝好茶,月下品清茶,僧人以嶗山水沏嶗山茶,此中孕含的禪心,抵得十年塵夢。
    清茶三巡,僧人講到,佛教是從漢哀帝元壽元年(公元前2年)由西域傳入中國,於隋末發展為八大宗,至清代達到鼎盛。一代女皇武則天對華嚴宗更是恩龐有加,詔令僧人進宮講經、待以師禮,使華嚴宗盛於天下。
    而嶗山華嚴寺建於清初順治九年(1652),由第一代方丈——慈沾和尚聚集民眾建造的,它是嶗山遊覽區內現存規模最恢宏、時間最久遠的佛教廟宇。
    細細看來,華嚴寺果然是一派盛世大唐富麗堂皇的風韻,大殿麵閣五間、進深三間,東西廂房左右對稱,殿內梁架小點金旋子彩畫栩栩如生,四壁彩繪佛光四射。曆時350年的華嚴寺啊,為何不見滄桑。僧人告之,這是三年前,嶗山風景區管委會斥資2000多萬元修複。我心頓時澄明如水。 
    僧人伴我一同步入三聖殿,燈下有數名僧人們,低低地誦著佛經,如訴的偈語在月光中散散落落。不曾習禪聽道,不懂僧人唱詞,但我明白,天地玄機在於“悟”,自我玄機在於“靜”。於是,我靜靜地拜訪著三聖殿的各位神靈,三聖殿主殿供奉著釋迦牟尼和文殊、普賢菩薩這三位“華嚴三聖”。配殿供奉著觀世音菩薩與地藏菩薩。
    站在月光裏,心緒越來越靜,心空中慢慢升起顆顆瑞星、片片祥雲,人似乎向著月兒飄飄而去。記起《菜根譚》上一段話:“就一身了一身者,方能以萬物付萬物;還天下於天下者,方能出世間於世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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