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訪問甘地 - 印度領袖對中國抗戰的態度(上)

(2021-07-03 17:23:40) 下一個

訪問甘地 - 印度領袖對中國抗戰的態度(上)
 

1938年10月廣州武漢失守,抗戰進入戰略相持。12月,當時中國二號人物汪精衛,在戰爭最為緊張之際,於越南發表“豔電”公開叛國投敵,使抗戰士氣受到巨大打擊。國際上,隻有蘇聯為了保持與日本的緩衝帶,給予中國有限的支援(飛機、誌願飛行員和後勤支援)。危急時刻,環顧世界,沒有幾個國家願意給予中國物質上和道義上的支持。
 

在國內,兩黨外的民間人士、普通民眾和海外華人都在用各種方式支援抗戰。1938年12月底幾位中國民間人士,趁到印度參加會議,前往訪問印度獨立運動和國大黨領袖甘地、尼赫魯、波士,詩聖泰戈爾和工運領袖甘華麗等人,尋求他們對中國抗戰的看法和支持,返國後發表訪問記,載於《消息》雜誌第12卷第1期(1939年3月)。關於印度獨立運動領袖對中國抗戰的態度,這幾年國內有不少討論,誤解不少。此文提供了不少有意思的細節,及印度領袖表達的見解及其背景,原文摘錄如下 -
 

首先要說到印度的旅行。印度的鐵路網是相當完密的,行車時刻也相當準確,但火車上的設備,卻是一團糟。車廂是英國式的,此一截與彼一截不相接,此一車與彼一車也不相通,所以要到一個站才能下車叫飯,又一個站才能送進來,再一個站才能付賬,這一來要去掉幾個鍾頭。查票的也是一樣,幾分鍾查完一段,又要坐著等大半個鍾頭,到了站才能過去查第二段。這不過是一個例子,其它如車役的少與不靈活,車廂內的肮髒,衛生設備的簡陋等,就是同中國比較,也是落後的。也許這是殖民地所特有的情形吧!
 

十二月三十日早晨乘車向華達(Wardha)進行,第二天早晨便到了那裏。這是一個小市鎮,我們到這裏是要訪問甘地,他的修道院就在這鎮附近一個名叫錫加安(Segaon)的小村裏。到了華達,我們就被招待到一個富人的家裏去休息。這富人擁有鎮裏一大半的地產,但後來他變成甘地的信徒,把家產的大部送給甘地,任他支配。那天我們在他那裏吃午飯。我們八九個人同主人們在走廊下席地而坐,吃的是道地的印度飯,放在一個銅盆裏,拿手來吃,一切都是素的,至於味道,那是酸甜苦辣不調和的混合,大概隻有印度人能夠欣賞。中國人,尤其是驕養慣的,當然不能下咽。
 

下午,我們就乘車到甘地的修道院。說修道院,這是因為找不到一個更合適的名詞。這是印度教徒靜修、研究、勞作和從事於一般身心鍛煉的一個地方,印度話叫做Ashram。甘地的修道院裏有二三十個人,他們住的不過是幾座泥土的房子,裏麵的設備是非常簡單的。我們進了修道院,便被領到一所房子的走廊上麵,把我們自己帶來的鋪蓋打開,這便是我們的"寢室"。我們休息了一下,便去謁見甘地。
 

在一所小房子的門口脫了鞋,走進一個大概算是客廳的鬥室,便看見我們仰望已久,名聞全世界的甘地先生。他是坐在席子上,盤著足,腰上隻係著一條"道帶"(Dhoti)。他的樣子同我們經常在照片上所看見的差不多,卻不像我們所想的那麽瘦弱。他誠摯地與我們每一個人握手,請我們坐下,便開始與我們談話。我們在不同的時間和他淡了兩次,時間差不多兩小時。我們所談的,主要是關於中日的問題,現在把他所發表的意見摘錄於下:
 

"不久以前,有一位中國朋友,請我給他一篇對中國民眾的致辭,但我謝絕了,而理由是這樣的: 如果我隻說我同情於中國的奮鬥,那是沒有多大意義的,我所希望說的是: 中國的得救,隻有用非武力的方法才能完成。但我隻是一個旁觀者,而中國的人民,卻是在一個生死關頭的鬥爭中,我怎能對他們說: '不要那樣做,要這樣做' 呢? 他們決不會接受這新的方法,同時對於舊的方法也許發生疑問,因此,我若給他們什麽'忠告',那隻有混亂了他們的思想,無補於事。
 

"說到非武力的方法,我是相信,個人間應當應用,國際間也應當應用,如果我們對外是用武力的,那麽,對內的時候也不能實行非武力了。
 

"但是,一個相信非武力主義者,卻也不必勸中國人放棄他們武力的鬥爭。假如不是對這方法發生了信仰的,假如放棄了武力不是覺得更剛強、更勇敢的,那麽,消極的不用武力是沒有用處的。(作者按: 甘地以前曾說過: 我寧可冒險用武力一千次,也不肯叫我自己的民族失卻丈夫之氣。)
 

"可是一個相信非武力主義者,卻不能因為愛日本人的原故,就要祈求日本軍事的勝利,同時他也不應當祈求中國方麵的勝利,他隻應當祈求公理的勝利。
 

  "至於對中國抗戰的展望,我隻能這樣的說: 如果中國戰勝了,而學習了日本的方法,那無非是以暴易暴,不會給世界一個新的希望; 如果中國戰敗了,中國人卻不應當悲觀,因為中國是不能用武力來征服的,中國是必定會再起來的。能夠有這樣的精神,也就是非武力主義的應用。"
 

甘地的這一番話,有許多地方當然不是在抗戰中的中國人所能讚成的。中國和印度的處境是絕不相同的,因為一個是沒有武力可言的殖民地,一個是可以用武力抗戰的獨立國家。我們想: 假如甘地生於今日的中國,他會不會還是主張非暴力,抑或他會讚助抗戰? 他在談話中說過,他在南非洲布爾和祖魯叛變事件,以及在歐戰期中,都曾為英軍組織救護隊,這些工作,似乎都與他非武力的原則相背。雖然他說過那是站在人道主義立場做的,也許這就表示了他的非武力原則的相對性,假如他遇到像今日中國的境遇,他也許不得不相當地變更他的方法。
 

在我們會見甘地幾天以後,一位著名的日本基督徒賀川豐彥也去訪問他。賀川也是世界知名的,甚至被目為日本的甘地。這是他們第一次會見,賀川談了許多不相幹的話,甘地卻不耐煩地問他: "日本人民對於中日戰爭抱什麽態度?" 賀川卻避免回答這個問題,隻說他的見解,在日本和一般人不同。於是甘地坦白地說: "假如我是你,我就把我的 '異端' 宣布出來,讓他們把我槍斃。假如我是你,我就把你所提倡的合作社或其它工作放在一邊,把你國家的榮譽放在另一邊,衡量這兩者的輕重,如果你覺得日本的榮譽是被出賣了,我便要勸你公開的反對日本的侵略,這樣,便可以使日本因你個人的死而活著。"
 

"我是有這樣確信的",賀川回答說,"但我的朋友們卻勸我不要這樣做。"
 

"不要聽你朋友們的話,如果你內心的朋友告訴你: '做這個'。朋友無論怎樣好,有時會蒙蔽我們。當我為不合作運動而決定入獄的時候,我的朋友也勸我不要這樣做,然而我入獄以後,反得到新的自由,以前我所看不見的,在漆黑的囚室裏反無所不見。"
 

甘地對賀川說的這一段話,使我們可以更明了他對中日戰爭的態度。
 

我們在修道院住了兩夜,覺得那裏的生活別有滋味。每天是四點鍾就起來,在星光中做禮拜,儀式是很肅穆的,有唱詩,讀經,祈禱等節目。一天三頓飯,也是素食,不過有許多牛奶幹果之類,滋養料還算豐富。早晚飯後,甘地照例有一小時的散步,我們在後麵追隨,和他閑談。他是很健步的,我們幾乎趕不上。
….…
 

我們會見甘地以後,又參觀了幾處民眾學校及手工業教師養成所。在華達的時候,又會見在那富人家養病的現任國大黨主席波士先生(Subbas Chandra Bose)。從華達我們就到加爾各答。這是印度最大的城市,街道整潔,交通便利,是完全歐化的。那裏有些國大黨的領袖。我們和他們都曾談到印度一般的問題,關於這一點,在下麵還要說到。
 

(編注: 國大黨創建於1885年,目標是爭取印度人分享政府權利,後遭到英國殖民當局反對,國大黨的目標開始轉向爭取印度獨立。1924年,聖雄甘地成為國大黨主席,開始帶領全黨投入印度獨立運動。)

訪問甘地 - 印度領袖對中國抗戰的態度(上)
訪問泰戈爾 - 印度領袖對中國抗戰的態度(中)
訪問尼赫魯 - 印度領袖對中國抗戰的態度(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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