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爾塔會議,為1945年2月,美英蘇三國老大為商議製定戰後世界新秩序及列強戰後利益分配等問題,在克裏米亞半島雅爾塔宮內,舉行的一次關鍵性首腦會議。
在2月4日至2月11日,時任美國總統羅斯福、英國首相丘吉爾、蘇聯主席斯大林關門密議,就戰後德國管製、波蘭複國、歐洲勢力構建、出兵遠東及瓜分中國東北、瓜分庫頁島及日本北方群島、籌建聯合國等問題,達成“切了蛋糕”的《雅爾塔協定》。
《雅爾塔協定》內容及相關信息,網絡隨處可查,不作贅述。
這裏,僅敘述我近年對雅爾塔會議的若幹新發現,其中很大部分,是因為寫作俄烏戰爭,從“新路徑”獲得大量歐美、俄國等最新開源曆史資料,就此梳理撰稿。
歐美及俄國等主流文化占位己方利益,始終正麵敘事《雅爾塔協定》。
不過,就國際政治層麵而言,這卻是一個典型的承上啟下的二戰時代和冷戰時代的帝國主義、沙文主義的協定。
當年,蘇聯進行蘇波戰爭,得到美英大量援助,雅爾塔會議期間,蘇聯勝利在望卻也為戰爭消耗幾乎精疲力盡,然而,蘇聯卻一貫地虛張聲勢進行攻勢外交,成功誘惑和迫使英美以犧牲中國盟友、戰敗國、弱小國家為代價,為綏靖蘇聯作出重大讓步,簽署了《雅爾塔協定》。
這樣,雅爾塔會議及相關協定也就構建了蘇聯陣營與英美陣營完全對立的戰後新格局,釀成全球長期深陷冷戰危機,同時,為國際政治生態持續惡化和預埋了長期不安和危機的“導火索”。
從國際政治層麵而言,二戰結束之後,《雅爾塔協定》確實基本約束了全球(主要是歐美蘇)再無世界大戰。
但是,從更宏觀時空維度去看,《雅爾塔協定》卻又是諸多慘烈的地區戰爭,如中國內戰、朝鮮戰爭、越南戰爭、甚至當前俄烏戰爭、中東衝突等等之主要政治誘因。
放在曆史長河,這個美英蘇三國密約《雅爾塔協定》,無疑臭名昭著。
6月,我往川滇邊地果園開始每年芒果季的耕讀生活,專門鋪就網線和台式電腦,為寫作戰史和俄烏戰爭等文章之外,更關注二戰及抗戰勝利80周年諸多動態文章,相關《雅爾塔協定》諸多敘事卻又幾乎不變,感覺如鯁在喉。
信息時代,不再有信息繭房。
然而,網絡卻有“認知繭房”和“認知瓦盆”等怪相廣泛存在。
“認知繭房”是一種封閉,“認知瓦盆”是一種開放。
於是,很多底層觀點或者以為自己冰雪聰明、困守“認知繭房”;又或者自以為犀利無敵,在“認知瓦盆”被人撩撥,終於成為癡迷生死互搏的生猛的蟋蟀……
這是造成當前撕裂時代的主要成因。
也是底層人性的悲哀。
歎息之餘,我僅能從所學所長著手,試圖從曆史角度去解釋一些政治撕裂的過往,或者為好友、讀友參考、借鑒。
這篇文章及其他係列文章,搜集資料及寫作初稿,消耗超過一年時間。
在快餐文化及互聯網時代,這類寫作確實過於“笨重”和沉重。
故而,我很感謝各位朋友、讀友的轉發讚賞等支持,讓後續係列文章能夠堅持下去。
這篇文章,主要陳述一個曆史事實,即雅爾塔會議及密約並非網絡熱炒的因為中國抗戰不力。而是英美在二戰後期的戰略預設。
中國抗戰付出慘痛犧牲,為奠定盟國二戰勝利出力巨大。
然而,戰後至今,無論英美、蘇聯、網絡粉紅、五毛等等,卻又在價值觀撕裂中“會師”。經常批評這段曆史,哄傳是中國豫湘桂會戰失利,這才造成雅爾塔會議及密約、蘇聯出兵遠東等等。
這就是處於海量信息碎片的“認知繭房”和“認知瓦盆”的認知缺憾。
事實證明,認知缺憾可以“縫合”本來價值觀對立的人們
比如一隻蟋蟀,鳴叫單薄,夜色依舊寧靜。
然而,如是四麵八法的蟋蟀們“會師”,此起彼伏鳴叫共振,於是,這個夜晚,也就成為了歡欣鼓舞的蟋蟀們的世界。
能夠感悟這點,有了海量信息碎片,我們即可在政治和戰略理論、常識與邏輯等層麵進行梳理、推演。
其一、要了解雅爾塔會議及密約,就需要了解英美在第二次魁北克會議的戰略調整。
1943年下旬至1944年為美軍從海洋攻勢為主,轉向為兩棲攻勢為主的關鍵年份。
這樣,美國前所未有地麵臨太平洋戰爭戰略調整、重大傷亡、日軍頑抗、陸戰正在擴大化等問題,也就有了動員蘇聯參戰的設想。
雅爾塔會議之前,1944年期間,美軍主要完成馬紹爾戰役、塞班島戰役、菲律賓海戰役、關島及馬裏亞納群島戰役、萊特灣登陸戰與海戰、菲律賓戰役等,並且以兵力火力絕對優勢均取得戰役勝利。
同時,美軍也在這一年開始對日本本土實施大規模無差別轟炸。
這時,盟國陣營的戰略及全局,態勢良好。
然而,從軍事及深層戰略來看,1944年為美軍從海洋攻勢為主,轉向為兩棲攻勢為主的關鍵年份。
海洋攻勢,美海軍背靠美國龐大國力,能夠以科技、裝備和火力絕對優勢,碾壓日本海軍。
然而,轉入兩棲攻勢,美陸海軍協同作戰,既要麵對諸多戰略戰術戰法的激烈和瑣碎的變化,又是前所未有地遭到日本陸軍的激烈抵抗,一時手忙腳亂。
美陸海軍占據優勢,雖然一如既往地戰無不勝,卻也付出前所未有的慘重傷亡的代價。
這裏,參考綜合美國會研究服務部CRS等權威公開數字顯示:
太平洋戰爭爆發至1942年,美軍在被動防禦作戰階段,傷亡和失蹤總數為8萬零星出頭。
1943年,美軍轉入海軍攻勢作戰,傷亡和失蹤總數近15萬人。
戰至1944年,美軍轉入兩棲攻勢作戰,陣亡約66290 人,輕重傷45.5萬人,失蹤52.14萬人,傷亡和失蹤總數激增上年的近7倍,約為104.24萬人。
同樣,綜合美國會研究服務部CRS等權威公開數字,美軍在陸軍作戰及多國部隊聯合作戰為主的朝鮮戰爭,傷亡和失蹤總數為16.6萬人;在時間更長的越南戰爭,傷亡和失蹤總數為36萬人。
這樣,通過這些直觀數字比較,即可得到三個基本結論。
一是美軍1944年傷亡數字激增及日本陸軍頑強的戰鬥意誌,震驚了美國軍政高層,震撼了美軍官兵士氣。
二是美軍為避免類似太平洋戰爭獨立承擔重大傷亡,在1944年底-1945年,更趨向政治聯動更多國家介入戰爭,分擔傷亡數字。
三是朝鮮戰爭及越南戰爭,美國在後來戰爭往往政治聯動更多國家介入,如此戰略效果明顯,美軍戰爭傷亡數字大幅降低。
綜上所述,美國軍政高層認為,隨著戰事推進,美軍將在1945年進行更頻繁和更激烈的兩棲作戰、陸戰等,將會遭遇比1944年更大傷亡,這樣,戰爭將在政治和軍事上激發美國反戰勢力,影響軍隊士氣,甚至可能迫使美國中途退出戰爭。
無疑,傷亡數字激增,成為美國戰爭政治最為危險的信號。
1944年的日本,經常被網絡軍史小白誤認為遍體鱗傷,不堪一擊,實則確是當年美國難啃的“骨頭”。
就此可見,我國抗戰艱辛,確有原因。
就此,1944年9月11?16日,英美聯合參謀長會議第二次魁北克會議,美方羅斯福總統、陸軍參謀長馬歇爾、海軍上將萊希;英方丘吉爾首相、陸軍總長布魯克斯、海軍上將迪爾;英聯邦加拿大總理麥肯齊·金等,主要研討聯合作戰及推動戰局發展的三大問題。
一是決意組建高度統一的聯合指揮最高機構美英聯合參謀長委員會。
二是預備歐美聯合對德作戰及“霸王行動”,盡快解決歐洲戰事。
三是英美聯軍將在歐洲戰事結束約18個月內,聯合對日進攻,英方承諾將空軍及艦隊主力投入太平洋戰場。
然而,英美第二次魁北克會議最終認為,如是日本在中國大陸及早布局及頑強抵抗,以英美實力,很難迫使日本在一年內戰敗投降。
就此,這次會議也就有了動員蘇聯參加對日作戰的條文。
無疑,從宏觀曆史視角去看,這個英美聯合參謀長會議第二次魁北克會議,就是雅爾塔會議的預備會議。
其二、英美聯合參謀長會議第二次魁北克會議少為人知,卻是英美發力援俄的又一個關鍵事件。
1941年7月12日,英蘇雙方在莫斯科簽署《英蘇兩國政府關於在對德戰爭中聯合行動的協定》,英國開始籌備援助蘇聯。
那時的英國,依舊是美國的大哥。
1941年8月,美英通過《大西洋憲章》和《莫斯科議定書》,確定蘇聯納入援助範圍。
8月21日,英國率先行動,發起代號為“Dervish”的德維什行動,出動海軍護航船隊,完成利物浦-阿爾漢格爾斯克的運輸。
英國首批援俄物資,包括39架“颶風”式戰鬥機、1萬噸橡膠及航空油、水雷、水深炸彈等物資。
10月,美國跟進英國,在《租借法案》將蘇聯列入受援國,正式啟動援助蘇聯。
與很多傳統史書吹噓蘇聯雄厚工業基礎和自主衛國戰爭完全不同,蘇聯高度依賴英美援助
但是,英美援蘇直至1943年2月斯大林格勒戰役結束,都是精心測算援蘇項目和數量,控製高精武器及工業設備援助,援蘇物資以常規輕重武器和油料為主,主要確保蘇聯抗擊德軍攻勢,不至於釀成軍事和政治“坍塌”危機。
然而,1943年7月5日-8月23日的庫爾斯克會戰,卻成為英美在二戰進行戰略大調整的關鍵事件。
是役,德軍與蘇軍共出動了150萬大軍及5000餘架飛機、7900餘輛坦克進行會戰,最終,蘇軍以傷亡80萬人、坦克6000輛、火炮3000門、戰機1600架的慘重代價,贏得戰爭及奪取蘇德戰爭的戰略主動權。
蘇軍如此不惜本錢血拚德軍取得會戰勝利,自己耗幹戰爭資源,雖然奪得戰略優勢,卻也很難發起後續攻勢。
就此,英美目睹蘇德大戰蘇聯奪得戰略主動,為幫助蘇聯消化戰果、穩定戰局,也就逐漸開始升級援俄戰略。
如此,到了1944年9月第二次魁北克會議,既然決定實施“霸王行動”登陸歐洲,盡快解決歐洲戰事;議定動員蘇聯在歐戰之後轉向遠東對日作戰,美英也就決定進一步升級援俄戰略。
期間,英美援蘇動作太大,為了分散風險,也就分別以波斯走廊及伊朗?裏海?黑海路線(主力線路,承擔美援物資60-70%運輸)、北極航線及阿爾漢格爾?摩爾曼斯克路線、弗拉季沃斯托克及太平洋航線等運輸。
根據開源海運數字,美英援蘇物資在1944年9月-1945年8月,大約達到600多萬噸,為曆史峰值。
其中,美援方麵,包括1.5萬架各型飛機整機及零配件、1.2萬輛坦克及戰車、近萬門各式火炮及超過110 億美元,約等於當前2000億美元的武器、燃油與化工品、金屬材料、工業設備、軍民用食品、醫療器械和藥品等等。
英援方麵也包括7.4千架飛機、5千餘輛坦克、1 艘戰列艦及28艘各型大型軍艦、各式火炮及大量雷達、通訊器材、原材料、工業設備等等。
同時,1944年,美國援蘇資金也為上年增加近40%,為41億美元。
至於英國,當年援蘇金額更是達到極為誇張的108億美元峰值。
偶爾一想,如是美國和英國當年如此援華,中國抗戰快速將日本打成渣渣,絕不是妄想。
雖然《雅爾塔協議》及密約等相關資料目前尚未完全曝光,但是,參考更多開源資料可以肯定,在1944年秋季-1945年春夏,英美空前升級援蘇,既有速戰決勝歐洲的意圖,更有武裝蘇聯轉向遠東的戰略目標。
那時,《雅爾塔協議》及密約的陰霾,就已經醞釀和籠罩天空了。
一聲歎息。
其三、中外曆史學界和網絡對豫湘桂會戰的錯誤評價。
豫湘桂會戰,網絡隨便搜索,絕大多數都是豫湘桂大潰敗的敘事。
如此將豫湘桂會戰從亞太戰場割裂出來,予以“大潰敗”標簽,無底線汙蔑中國1944年抗戰成就,主要為英美俄力挺《雅爾塔密約》的主流文化、日本軍國主義殘渣、網絡無知小白軍迷們最熱衷的事情。
這就是典型的價值觀不同的群體,在撕裂中完成“認知瓦罐”勝利會師的典型案例。
遺憾。
其實,我們近距離觀察正在進行的俄烏戰爭,即可深刻清楚,在交戰兩國的精神與戰略博弈之外,戰爭,就是雙方國力與資金的對抗。
中國抗戰,是百廢待興的農業國對全球軍工五強之一的工業國的戰爭。
這樣,昨天還是農民,還是忙於耕種,很少殺雞殺豬,生性懦弱善良,營養不良的中國農民,被抓壯丁經過簡單軍事培訓,幾乎3人一支步槍且子彈匱缺,匆忙編成部隊,千裏步行來到戰場,卻又要麵臨一個殘酷的現實。
中日國力懸殊不論,僅是1944年中日軍費數字,也是同樣懸殊離譜。
根據美國財政部開源數字,戰至1944年,中國戰爭總消耗軍費為14.6億美元,為美蘇英法中等盟國五強之最低軍費,總額占比約為0.3%。
同時,1944年,中國通過《租借法案》獲得美援為5300萬美元,美援總額占比不到0.4%。
無疑,臨近抗戰勝利前夜,中國疲戰7年,國土大幅淪喪,國際運輸線長期被日本截斷,經濟和兵員數字大幅下落,重慶苦撐抗戰,已經到了蔣介石感慨的“危險最大且憂患最深的一年”。
同樣,1944年也是日本困獸猶鬥的一年。
參考日本《昭和財政史》權威數字。
1944年,日本全年軍費總支出約為735億元日元,占當年全國GDP總額的98.5%,分別投向太平洋戰場、東北地區、台灣、東南亞戰場、日本本土和中國戰場。
其中,日軍投入中國戰場為278 億元日元,占比軍費總額約三分之一。
曆史上的日元美元法幣換算是一筆糊塗賬。
不過,從上麵數字清晰可見,中國作為農業國,確實以《租借法案》美援總額不到0.4%,抵抗日本工業國及占比同年軍費總額約三分之一的日軍攻勢作戰。
二者差距之大,折射戰場,態勢凶險,可以想象。
實際上,日本早在1943年秋冬判讀和推演戰局,就認為美軍將在1944年從海洋攻勢轉向兩棲攻勢,那時,日本將麵臨更大的陸戰壓力。
為此,日本大本營及陸軍方麵反複磋商,為反製美軍兩棲攻勢和消除中國戰場空軍戰略威脅,專門炮製《一號作戰計劃》,意圖一舉打通平漢線、粵漢線、湘桂線等鐵路線,漢口–長沙–桂林幹線等公路線,完成東北-華北-華中-華南直至印支半島的“大陸交通線”,同時打擊沿線中美合作的空軍基地等。
日本意圖以此戰略布局,與美國兩棲攻勢和陸軍攻勢進行大決戰。
這也是英美聯合參謀長會議第二次魁北克會議預測的最危險態勢。
為此,日本拚盡全力,進行戰爭以來最周密的後勤準備,秘密動員50萬機動兵力及諸多物資、裝備等。
同期,中國以可憐巴巴的不到美援總額0.4%的物資和經費打造的主力遠征軍、駐印軍等,也在美英方要求下悉數投往滇緬戰場,為解放東南亞及打通中印公路作戰。
如此態勢之下,1944年豫湘桂會戰帷幕拉開。
這樣,從宏觀曆史視角去看,豫湘桂會戰包括4-6月首戰豫中會戰、4月-5月長衡會戰、5月衡陽保衛戰、8-10月桂柳會戰、直至豫湘桂會戰之戰略延伸到1945年4-6月的湘西會戰,中國軍隊在戰役麵上及諸多戰場確實激戰失敗,但是,如在中美聯手抗戰及亞太戰場去看,豫湘桂會戰取得至少三項重大戰略勝利。
一是中國軍隊頑強抗戰,使得日軍始終未能沿“大陸交通線”完成戰略部署,並且使得日軍機動集群四麵分兵,就此在中國戰場陷入全局被動。
二是中國軍隊以弱敵強,以機動防禦和空間換取時間戰略,滯阻日軍25個師團及50萬機動兵力的攻勢,迫使日軍透支和消耗大量戰略物資,成為強弩之末,有力策應了美英軍及遠征軍在太平洋、東南亞及滇緬地區的大反攻,以及蘇軍後來對東北的進攻。
三是豫湘桂會戰並非都是我方敗戰,在會戰的中後期,中國軍隊在衡陽保衛戰重創日軍機動部隊;在湘西會戰多向出擊、圍攻日軍、使之陷入全麵被動等等,都被歐美軍史戰史論為中國擊穿日本“戰爭潛力”的最後一戰。
然而,即便中國軍民如此努力抗戰,最終,英美蘇三國巨頭還是關門密語,簽署了讓人唏噓不盡的《雅爾塔協定》……
緘默,再生歎息。
作者:流浪的橡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