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克文的走紅,本質上說明了我們民族在和人類文明接軌上,仍存在很大的問題。
其實,為暴恐分子唱讚歌和無腦罵美國,本質上都是對文明的認識問題。我們向來不能對文明有一個正確的認識。某種程度上,現在很多國人的思維,和兩百多年前馬嘎爾尼訪問大清朝時,乾隆帝的思維沒有二致。他們還是秉持小農社會的思維,認為自己無所不有,一旦有人說他很落後,就立刻惱羞成怒。沒有勇氣接受自己落後的現實,這是認知低的人的普遍特點。
拿美國為例,美國作為一個文明的崛起,其意義十分重大。在美國之前,人類曆史上最強大的國家一直在亞歐大陸上。20世紀美國的崛起,第一次使得人類社會的文明中心,轉移到了亞歐大陸之外的地方。在觀察美國時,切不可抱著“挑毛病”的心態。事實上,美國是有史以來,人類社會出現過的“最不壞”的全球霸權國家。相比於崇尚殺戮的蒙古帝國,殘暴淫亂的羅馬帝國,以及以殖民起家的大英帝國,從其曆史來看,美國第一不崇尚殖民,第二,自從建國起,美國就是國際秩序的積極維護者,而絕少破壞國際秩序。 這不是說美國人的道德素質有多高,而是美國這塊地方土地肥沃、交通發達、氣候適宜(關鍵是人口還少,人均資源占有量大),它沒有必要去搶占其他民族的資源。從一戰後成立的國際聯盟開始,美國就積極倡導公平、開放的國際秩序。
但美國的一個遺憾之處在於:它崛起的速度太快了,短短幾十年時間,熬死英國、蘇聯等兩個超級大國,以至於二戰結束後,麵對自己已成為無可爭議的全球頭號強國時,美國人感到了一種錯愕和不知所措。(1945年12月29日,杜魯門總統在國會谘文中講道,“美國今天是一個強大的國家,沒有任何一個國家比它更強大”“勝利已使美國人民有經常而迫切的必要來領導世界”,就是這種錯愕心態的反映)。 美國的文化是西歐基督教文化和美洲拉丁文化的融合體(先進的文明固然可以打敗落後的文明,但落後的文明也能對先進的文明產生影響,有時候這種影響還相當大),這導致美國在處理國際問題時,往往顯得不夠沉穩。 說白了,美國太年輕了,就像一個手裏拿著強大武器的少年。盡管這個少年本身並不壞,但一旦遇到難以解決的麻煩事,少年還是忍不住想用一種衝動的方式解決。
理解這一點,才能理解美國所謂的“黑料”。我們不應該僅僅揪著美國國內的種族歧視不放,因為美國有種族歧視的前提,是作為一個移民國家,它願意接納不同的民族和種族。(能夠接納不同的移民,本身就是一種值得讚美的行為。而種zu歧視,類似於“一件好事帶來的負麵效應”,固然值得我們抨擊,但一味忽視美國接納全世界移民的胸懷,也是有失公允的)
事實上,美國國內固然有種族歧視,但美國同時也是全世界對黑人提供最多就業崗位的國家。微軟、嘉吉、蘋果、可口可樂、塔吉特、匡威……等等,幾乎所有的美國大企業,都有一至兩名黑人高管。很多黑人憑借自己的努力,以及美國社會提供的機會,甚至做到了跨國公司CEO的高位。而這些,除了美國,全球還沒有哪個國家能做到。美國如果想徹底解決這個問題,非常簡單,直接禁止非裔等其他族裔移民美國即可。特朗普就想這麽做,但很顯然這樣違背了美國的立國精神。
看一種文明是否是先進的文明,有這麽三個標準,一是文明的包容性,二是文明的多樣化,三是文明的迭代性。
古代中國文明的迭代性極強,但多樣化和包容性不足,古代西亞、印度文明的包容性、多樣化很好,但迭代性不強。
隻有肇始於古希臘的歐洲文明,其包容性、多樣化、迭代性都很好,這是對美國崛起的文明學意義上的觀察。(不能簡單認為美國曆史短、文明程度低,美國是由英國移民建立的國家,而英國的地理、氣候和希臘相似,可以說,英國是歐洲文明裏把古希臘文明繼承得最好的國家,這也是為什麽資本主義製度最早在英國確立)
古代中國文明不善於吸收外來優秀文明,我們所謂的吸收,無非是將其進行中國化改造之後的吸收。從這一點來說,自東漢明帝佛教傳入以來,中國的佛教和起源自古印度的佛教,一開始就是兩個東西。比較好地傳承了古印度佛教的地區,在近代之前是日本,近代之後,則是東南亞的老撾、泰國、柬埔寨等國家。在中國,佛教與其說是一種文明的外來成果,不如說是被當作儒學的另一種闡釋而傳播的。
要知道,任何宗教,其原始教義都帶有對抗虛無的作用。如果說人生就是一場虛無,那麽如何對抗這種虛無,就是所有宗教早期必須思考的問題。早期的猶太教、基督教、佛教、伊斯蘭教無不如此。吾人要問的是:為何古代中國不能產生宗教呢?原因或許在於,古代中國文明沒有“對抗虛無”的訴求。黃河流域文明的生存條件既然是惡劣的,則“虛無”已經成了一種常態。
翻開史書,隨處可見的是:某某年,一場旱災就導致上百萬人死亡,一場蝗災又導致幾百萬人去世。在這種情況下,人們已經沒有精力去思考“對抗虛無”的問題了。中國的文化,始終沒脫離氏族社會的特點,原因也在於此。
嚴格來說,中國是一個現代化的社會,但不是一個現代化的文明。
在一個現代化的文明裏,宗教作為一種文化而存在,而不是文化作為一種宗教而存在。
如果把文字的產生看作文明的起點,西亞的兩河流域可以說是古代人類社會最早的文明;楔形文字符號的最早雛形——古樸象形圖符出現在公元前3200年左右的烏魯克文化晚期。然而,和埃及文明一樣, 兩河流域文明經過三千年的發展後, 也很早退出了曆史舞台。
實際上,自古以來我們就是一個比較落後的文明。自從黃河流域誕生早期的文明以來,我們就沒有在全世界顯著地領先過,隻是在部分時期相對不那麽落後而已。通常所說的“自明清時代以來,我們開始落後於西方”的觀點是站不住腳的。從文明誕生的早期開始,我們就落後於西方文明的源頭古希臘文明了。當然,古希臘也不是古代世界最先進的文明,古代最先進的文明誕生在兩河流域。
落後並不是我們的錯,文明的誕生和發展自有其規律。在人類文明的早期演化史上,氣候就是一個極其重要的因素。如果把蘇美爾人放到黃河流域,他們估計做得還不如華夏民族。氣候這一項因素,就決定了早期的華夏文明,其發展上限十分小。黃河流域災害頻仍,作為華夏民族的母親河,黃河不僅不能起到灌溉的作用,反而時常泛濫,對下遊百姓帶來極大的災難。因此,古代華夏文明是一個典型的靠天吃飯的文明,除了期盼老天爺下雨之外,沒有其他的灌溉農田的辦法。說白了,古代華夏文明的生存環境太差,巨大的生存危機感,使得華夏文明一開始就傾向於保守、老成,期待能有明君治理天下。長期在惡劣的環境下生存,使得華夏民族普遍缺乏幽默感,中國人並不懂得真正的幽默精神是什麽,而是經常以調侃代替幽默。幾千年來,這片土地上戰亂頻繁與劇烈程度全球罕見,各個族群顛沛流離,換了一波又一波……某地區的大多數人,和曆史上這個地區上的人群,大概率沒什麽關係。從這一點來看,華夏文明的傳續性,並不比西方文明更好。
當然,西方文明的傳續性很大程度上建立在家族聯姻上。而中國很早就完成了對大家族、地方豪族的打壓,從而導致中國很早就進入了一個原子化、青黃不接的社會。(到現在,歐洲很多大公司背後的老板,還是那些不經常見諸媒體的富裕家族,比如路易達孚公司、大眾汽車公司、博世公司、羅氏控股、馬士基集團等等) 家族這個東西,固然有很多弊端(形成食利群體、造成貧富懸殊、社會階層固化),但人類的文化很多都是靠曆史悠久的家族來傳承的。
中國自從唐朝之後,就沒有歐洲那樣的大家族了,科舉製更是給平民子弟提供了上升的通道。但其副作用就是:唐朝之後,中國的文化創造力大大降低了。整個宋朝流行的宋詞,無非隻是唐朝詩歌藝術另一種形式的再創作。唐朝之後,無論在音樂、繪畫、書法、文學、建築各方麵,中國文化幾乎都再也沒有任何新的創造了。這裏麵的原因,很多學者都分析過。但最重要的原因之一,就是貴族製和大家族的消亡,使得文化失去了傳承的“工具人”。 貴族這個群體,說白了就是有錢、有時間,每天閑著沒事兒幹。想著法子娛樂,變著花樣玩兒,就成為他們日常生活的主要內容。其中高雅的、經過時間淬煉的娛樂方式,就作為人類文化被傳承了下來。
這些文化再沉澱幾百年,就成為文明。
文明沒有優劣(它說白了隻是一群貴族吃飽了搞出來的東西),但卻有先進和落後之分。
作者: 山陰張侯
後半句應當很好理解,爭議也不會太大太多!
但這前半句似乎有點別扭? 既然稱之為“文明”, 如何於”劣“聯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