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是我的幹弟弟,名叫克拉克,身高近一米九,一頭黃發。我倆結為姐弟,是他父母的意思。
四十年前我來美後的第一個星期五,主管學生事務的院長找到了我,熱情邀我去她家過周末。她家不久前成了空巢,獨生子克拉克從學院的中文係畢業後去北京留學一年。他離家後不久,我來到美國,是學院第一名大陸學生,院長對我自然特別關切。
星期五傍晚,跟院長一起回家,她家住在卡麥爾,離海邊不遠。院長的先生笑吟吟地迎出來,跟我擁抱,他是哥大畢業的博士,在離家五分鍾的卡麥爾小學任校長,高高瘦瘦,和氣風趣。
我一去便掉入了蜜罐,院長和校長準備了可口的食物,帶我去鎮中心和海邊遊玩,邀請了不少學生來開爬梯,做燒烤,讓我受寵若驚。星期天晚上,院長送我回去之前(我暫時借住在一位教授的公寓中,正在找長租房子),笑眯眯地對我說:“我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這個周末過得非常開心,我們都很喜歡你,希望你能搬到我們家來住。”為了解除我上學遠的顧慮,院長每天上下班可以帶我。
一個周末接觸下來,我也非常敬愛喜歡這對夫婦,善良真誠,幽默風趣,我大喜過望,當場應允。校長高興地對院長說:“這下我們有女兒了。”就這樣,我有了幹爸幹媽,他們對我的厚愛,終身難忘,一生珍惜。
過了兩天,我搬進了弟弟的大臥室,有一麵牆被書架覆蓋,高達天花板,雖未跟弟弟見過麵,那麽多書就讓我對他心生好感。第二年過春節放寒假,弟弟回美度假,因從爸媽那兒早已聽聞對方的凡此種種,我倆一見如故。
弟弟是土生土長的卡麥爾人,小學中學同學一堆,鄰居街坊看他從小長大,他帶著我走街串巷,甚至去街坊家吃便飯。那會兒,我倆簡直成了美中文化交流的推手,到哪兒都有人好奇地打聽中國,弟弟談起北京眉飛色舞。
到了暑假,弟弟結束了學業,搬回家來。我搬到學院旁邊去住,可是,爸媽隔三岔五把我叫回家。爸媽特別有親和力,每個月起碼開一兩次爬梯,學院師生、街坊鄰居、當地名流、還有些是轉彎抹角認識的生人。爸媽開明包容,對世界充滿好奇,每次爬梯都能讓我長一些知識。
說到美食,爸調的酒水,媽做的菜肴,人人稱道。弟弟則有特殊的藝術眼光,把餐桌裝飾得富有情調,小花小草、鬆枝枯葉、燭台餐具,經過他的擺弄,大放異彩。他們仨還在一起研究各國食譜,去各種超市找奇特的食材,到了周末,爸媽常帶上我和弟弟,去蘑菇場買新鮮蘑菇、蘋果園摘蘋果、草莓農莊采草莓。他們熱愛生活、享受生活的人生態度感染了我。
因弟弟的專業是中文,工作不好找。有段時候,他去梅西賣東西,還有段時候給一位富翁老太太做私人采購,據他說,老太太家有三大間儲物間,高高的儲物架上一格一格的,放滿了各款名牌包。估計老太找弟弟采購,也是看中了他的審美品味。
弟弟如此這般過了一年多,決定要去舊金山的地標餐廳——“星星餐廳” (Stars) 當學徒。星星餐廳成立於1984年,是加州菜係,也稱加州美食 (California Cuisine) 和新美式美食 (New America Cuisine) 的發源地之一。不少美國名廚曾在星星餐廳摸打滾爬。
法國美食曾統領了美國高檔餐飲,法國菜具有選料廣泛、用料新鮮、裝盤美觀、品種繁多的特點,但是口味肥濃,鮮用辛辣。加州美食沿襲了法式菜的特點,卻調整了肥濃口味,葷腥更多采用加州自產的瘦肉和海鮮。
(網圖)
簡而言之,加州美食重啟了“從農莊到餐桌” (from farm to table) 的飲食傳統,就地取材,注重食材的新鮮和季節性。另一特點就是“物盡其用”,盡量采用各種食材,包括原本不為人注重的野菜香料,從而提供了前所未有的味覺饗宴。
弟弟搬去舊金山後,租住了頂樓的小公寓,爸媽跟我借了小卡車,為他運去一些家具。我們自然還去了星星餐廳的廚房,看看弟弟工作的地方。之後在餐廳用餐,具體吃了什麽都忘了,隻記得店裏的服務員和廚房員工都來向爸媽打招呼,可見弟弟人緣不錯。
星星餐廳內景 (網圖)
弟弟從學徒工做起,應該是非常辛苦的,但他對烹調充滿興趣。爸媽雖然心疼他,也為他終於選定了職業方向而欣慰。弟弟休息時,有時會回卡麥爾來當幾天“少爺”。後來,他帶回來一位叫馬克的英俊小夥子,他的師兄。馬克來自美國中西部的藍領家庭,質樸實在,聰明友善,非常討人喜歡。
我呆呆的,以為他們不過是同事,直到有一天,媽告訴我弟弟是同性戀,這讓爸非常傷心,一時難以接受。媽很開明,雖然因此不再會有孫子孫女,但隻要弟弟快樂,媽一切都能包容接受。
我結婚的時候,爸媽為我在家舉行慶祝爬梯,弟弟和馬克送給我一套手工製作的玻璃茶具,其他賓客也帶來了大包小包。弟弟笑著對我說:“結婚真好。”從他的話語中,我聽到了羨慕和無助,那會兒同性戀還不能結婚。
又過了幾年,弟弟和馬克有了自己開業的打算,他們開始在卡麥爾物色合適的餐廳。
未完待續。
前幾天剛在Netflix上看“Toscana”。講一丹麥大廚。設計每個新菜式先要畫畫,跟設計服裝和設計建築差不多。
今年去了一次卡麥爾,在Ocean Avenue的意大利餐館Portabella吃晚飯。主要是奔食材去的。味道沒有什麽特殊。
多麽美好的經曆!八十年代初期留學很不簡單啊,海風太優秀了~~~我是八十年代末出國的,那時都得經曆重重管卡~~